“沒什麼,”瑜王妃道,亭然立在那一派大氣,“侯爺拜託王爺,說長公主甚是想念王爺,讓王爺這幾日請長公主和小公子來瑜王府住幾日。”
霍凌寒找瑜王將清平囚禁在瑜王府,這一切是他早就設計好的,清平心亂如麻,心下一邊想着該怎麼聯繫白落羽,一邊不動聲色地道:“這麼說,就是這幾日了?”
瑜王妃知清平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淺笑,“長公主也不必想了,白公子這會接到消息,幫王爺去巖城坐鎮,防止北匈趁此機會作亂。而傾慕長公主的陽明王至今爲長公主空懸後位,我已經以你的名義書信一封送到璧安國請求相助,此次舉事,他將傾力協助。”
一步步瓦解她的人,清平心裡覺得冷,“皇兄和霍凌寒聯手,等着我鑽入你們的圈套,是不是就怕我會壞你們的事?”
瑜王妃笑而不答,她只是望着湛藍的天空微笑。
霍凌寒和瑜王聯手,要將她囚禁在瑜王府,她一個弱女子,插翅難飛。一個時辰後,瑜王妃派人說長公主要在瑜王府小住幾日,前來接小公子,鎮國公不覺有異,讓奶孃抱着霍靜淵來了瑜王府。
清平第一次發現,真正握在她手裡的權勢,其實一無所有,所有人願意支持她,都是基於瑜王能成爲一個帝君。那怕是被她說服和瑜王聯手的地獄,也是支持瑜王多過於她的。
瑜王妃強行帶清平悄悄轉移到城郊的別院,整整五日,讓人看着清平,不讓她離開視線一步。清平能聽到的只是牆外馬蹄聲急,時不時成羣的駿馬奔騰而過,帶起高高的塵土飛揚,空氣裡滿是肅殺的氣息。
五日後,宮裡來人接清平,看瑜王妃一臉微笑,便知瑜王已經掌控了皇宮,也掌控了整個大周。
清平淡淡地問:“侯爺呢?”
那小公公卑恭小心地回道:“回長公主,侯爺正在見皇上,瑜王說請長公主進宮小住幾日,陪陪皇上。”
瑜王以清君側逼宮,周帝絕然不會甘休。清平掀起車簾,只見車輦外,本來熙熙融融人山人海的街道,見不到一個人影,不見殘垣斷壁,卻荒涼遍地叢生。
宮門重重洞開,血跡斑斑蜿蜒,屍骸遍地,一場慘不忍睹的大戰剛剛結束,那些年輕的生命前一刻還是春閨夢裡人,這一刻已經命喪黃泉。
清平只覺得這路如此漫長,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
卻只能強自鎮定。清平疾步行至御書房,看着那雕花紅木門,深呼一口氣,猛然推開門,看到周帝端然上座,霍凌寒就站在周帝下手方。
儘管周帝眉目深鎖,但兩個人神色還算安靜,聽到動靜紛紛站頭看過來。看到是清平,兩人俱是露出一個笑,雖然周帝那笑多多少少有些牽強。
清平鬆了一口大氣,緩步走了過去,先請安,後尋思了下笑道:“父皇這是在訓罵駙馬嗎?可是駙馬做錯什麼了?清平給父皇請罪,還請父皇原諒!”
這話雖然說是霍凌寒,其實自然是在替瑜王和霍凌寒逼宮的事,請周帝寬解。縱使大局已定,卻還是希望周帝能認同,無論是作爲一個女兒還是爲瑜王考慮,都不能不給周帝面子。
霍凌寒眼神柔和,“你先去雪良娣那等會,巖城最近都是陰雨天,糧草運送不便,我還要請示下父皇。等結束了,我再跟你去看看淵兒。”
殿內一如既往氣息是嚴肅的,但並不肅殺,想必霍凌寒已經拿別的與周帝達成了共識。瑜王逼宮,終究是大不敬,清平心中有愧,恭恭敬敬對周帝行告退禮,“那清平先退下了。”
周帝有些牽強的笑笑,“去吧。”
只是清平轉身才走了三步,卻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清平身體僵住,那微微擡起的腳怎麼都落不了地,良久,清平才艱難的回頭,看到霍凌寒臥倒在地。
雕刻龍鳳飛雲的龍鳳柱高高撐起殿宇,氣貫長虹,琉璃臺絢爛奢靡,輕紗迎風柔和地飄揚,明明一派富麗堂皇,清平卻覺得整個世界一下子暗了下去,剎那天崩地裂。
清平踉蹌的走了過去,跌倒在地去扶霍凌寒,顫抖的聲音全是絕望,“凌寒!來人!宣太醫!”
“喏!”
“派人去瑜王府請林大夫!”
“喏!”
黑色的血從他嘴角安靜地溢出,他枕着清平的肩膀笑了,璀璨如北斗星,“我一早就知道,你從不信我愛你,除非我死,清淺,到這一刻,你是不是可以相信了?”
他爲自己準備了一場驚世大戰,他贏了,但他要安然的死在這一場戰役裡,以證明他愛她,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他手裡握着一道描着祥雲瑞鶴的玉軸聖旨,清平指尖顫曳,抓過來草草攤開,跌宕有致的小楷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段,氣度雍容,最後一句看得清平兩行清淚淙淙而
下:着皇孫登位,清平長公主垂簾聽政,望澤潤生民,以洽朕意,永錫天寵。
一場戰役,一杯毒酒,他用他的死,成就她要的天下和巔峰權勢,清平覺得思維斷裂,腦海一片空白,臉色蒼白如紙,“爲什麼會這樣……”
清平猛然擡頭,求救地看着周帝,但周帝面無表情,這是一場交易,用霍凌寒的性命換清平的權傾天下。
清平終於明白,周帝寧願兩敗俱傷也不願將皇權交到瑜王和清平二人手中,因爲他怕她和瑜王守不住這大周瑞孫的江山,早晚要改姓霍。霍凌寒心裡有數,他自盡在周帝面前,以證明瑞孫家的江山永固,以證明霍家滿門忠烈。
霍凌寒爲大周浴血奮戰,十年歲月,多少次生死?他保得大周國泰民安,大周卻要他死,他要給這大周朗朗乾坤,大周卻要他孤身赴黃泉。
霍凌寒慢慢伸手抓着清平的手,“每當聽到他們說琅琊皇爲你而死爲你傾國,怪我還好好活着,我都想告訴你,我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當所有人都離開你,你是不是會孤獨?清淺,即使你恨我,但至少我在你身邊。”
他守在她身邊,護她平安,給她天下,可是多的是,她從來不知道的事,比如,我愛你,是你從來都不知道的事。
清平哭,“你從沒告訴過我……”
霍凌寒笑笑,有件事哽在他心裡很久,“琅琊皇臨死前見我,只是告訴我要好好照顧你,我什麼都沒說,讓他死讓你傷心,都不是我本意,儘管我是那麼嫉妒他。只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活着讓你那麼痛苦,現在我來結束你的痛苦,希望在這個沒有我的世界上,你能幸福。”
清平歇斯底里大哭,“我只要你,如果不是你,誰給的幸福我都不要,凌寒,我只要你!”
兩個人十指相扣,霍凌寒似乎要將這一生埋在心裡的話都說盡,“我想將你妥帖收藏,免你流離,免你憂傷,只讓你笑給我一個人看,流幸福的眼淚哭給我一個人看,終究,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幻想,要怎樣才能不負如來不負卿?”
清平悲痛欲絕,到底是哪裡錯了,纔會走到這樣的絕路的?
“她們都說你十三歲時遇見過一個讓你愛一輩子的男人,我那麼遺憾,那個人不是我,我那麼遺憾,你那麼愛他。”
“不是的……凌寒……不是的……”清平泣不成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