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寒果然變了臉色,可清平優雅地轉身徑自走了,邊走邊笑着對碧涵道:“福記的芙蓉燕菜和山珍刺龍芽聽說味道甚好,既然出來了,我們不如去嚐嚐看吧。”
兩個侍女齊齊道:“喏!”
清平翹首看一眼湛藍的天空,她想,愛霍凌寒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冷,她曾經以爲總會迎來春天,但是,她現在知道,她永遠都等不來春天了。
清平去了瑜王府,瑞孫昭譽正在伏案疾書,窗外一叢修竹碧翠,映得瑞孫昭譽臉色更加蒼白如雪,發如漆。
看到清平進來瑞孫昭譽擱下筆,綻出一個笑容,溫暖如三月陽春,打趣道:“淺淺,難得你還記得自己有個皇兄。”
清平走過去就近在瑞孫昭譽手邊下方坐下,“皇兄臉色不是很好。”
瑞孫昭譽不在意的罷罷手,“不礙事,一直這樣,大抵是母妃是江南女子,遺傳了她的膚色,當年父皇可不是稱讚她冰雪肌膚嗎?”
清平擔憂地道:“不若叫太醫來看看吧,是不是皇后下的毒還沒拔除?”
皇后看似賢良,卻在當年瑞孫昭譽還是孩子時就對他下毒,以至瑞孫昭譽這兩年身子不是很好。沒有人對他們兄妹仁慈過,在梅妃去世後,年幼的兄妹在蘇嬤嬤的守護下,小心翼翼地長大,步步如履薄冰。
瑞孫昭譽溫煦地笑了,“落羽醫術獨步天下,比十個太醫都強,他師兄林大夫現今就在我府上,林大夫都說我無大礙了,你覺着太醫院那些太醫能有什麼用嗎?”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看看總是好的,”清平緊張地看着瑞孫昭譽。
“我不愛見那些人,叨叨絮絮不管有病沒病整天就知道說要進補,沒病也給整出病來。”瑞孫昭譽低頭看寫的摺子,隨意道:“倒是你,今日想必不是隻是來找我聊聊天的吧。”
白落羽的醫術清平是清楚的,他的師兄自然是可以信得過的,當時也曾自己親自問過,林大夫也說無大礙,想是自己緊張過頭了,畢竟她就他這麼一個哥哥。
清平斟酌了下,“我今日去見了惠妃,請她相助。宮中有她相助,想必能事半功倍。”
瑞孫昭譽擡頭,看了會清平,聽她這麼說也知道妹妹這是從心裡贊成他奪嫡的做法了,只是半晌才緩緩道:“也好。”
清平也看着瑞孫昭譽,“到了今日,趙榮這顆棋子想必也要起作用了吧。”
趙榮是侍御史,當年先是投靠睿王,得到一心想追求長生不老的周帝盛寵,卻在巫蠱一案中對睿王趕盡殺絕,衆人才知原來趙榮是晉王的人,只是沒有人料到,實際上這個人是霍凌寒和瑞孫昭譽合謀,送到晉王身邊的。
早先原是太子、晉王、睿王三足鼎立,後來睿王死於巫蠱一案,五皇子被牽連幽禁,三個月前病亡。
周帝不允許任何一方獨大,他需要制衡這些皇子,又扶持了八皇子,來支持這三足鼎立。但畢竟八皇子不是睿王,根基太淺,在太子和有大司馬大將軍支持的晉王面前,終是矮上一截。
奪嫡之路是血腥的,瑞孫昭譽之所以今日還能好好的活着,只是衆所周知周帝從沒在這件事上考慮過他,而瑞孫昭譽整日在浮雲苑以文會友,收斂鋒芒也不曾有太過出色的表現。
瑞孫昭譽望着窗外西沉的太陽,“淺淺,會很快的。”
清平沉吟,“在動晉王之前,手握兵馬大權的大司馬大將軍要先倒下。宋大將軍權傾朝野,若要他倒下,絕非易事,即使是父皇也不敢動他。也正因此,宋大將軍必須死,宋家沒落之日指日可待。”
清平才說完,瑞孫昭譽漆黑的眼眸突地一亮,像黑夜裡突然大放光芒的煙火,一瞬間又熄滅成寂靜,“此事,我心裡有數了。”
縱觀前史,權傾天下的臣子大多後世淒涼。清平也不多問,只慢慢地道:“等到晉王倒臺,就會變成太子獨大的局勢了。”
瑞孫昭譽看似不經意的笑笑,“太子是父皇最心愛的兒子,就算他再不成器,再心狠手辣,父皇看在故皇后患難之情的份上,也不會對他怎樣。”
知道皇兄心裡難過,清
平更難過,“就算如此,但太子獨大,以父皇的多疑性格必將難以容忍,到時候就算我們不對付太子,父皇也會剪去他的羽翼的。”
這個世界上,周帝不允許任何人動太子,八皇子和十一皇子當年就是有奪嫡之心想去撼動太子,最終被幽閉。可爲帝者,絕無法容忍任何人的權利有撼動他帝位的資本,所以他們必須讓太子更強大。而太子,也終究會明白這一點,到時候就是父子相殘。
“父皇從來沒想過我……”瑞孫昭譽一笑,“如今除去夭折的皇子和支持太子、晉王的,以及年幼的十五弟,就只剩下八皇兄、幽閉的十一弟和我這個九皇子。父皇在這樣的情況,還是寧願選擇再次啓用八皇兄來支持三足鼎立的局面,也沒想過我。”
“父皇大概是希望我們平平安安的,何況,現今我們還是必須要收斂鋒芒……”清平說到一半停下了,雖是如此,可是這場奪嫡之中,瑞孫昭譽是周帝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沒考慮過的皇子,他連競爭的機會都沒給瑞孫昭譽就把他排除了。
作爲兒子,被父親這樣否定,任何人都不會好受。
清平理解瑞孫昭譽的心情,伸手握住他的手,“皇兄!”
瑞孫昭譽看清平,眉目清明,“淺淺,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
“嫂嫂聽到了肯定要哭鼻子,”清平大笑,又做憂傷狀,“將來有了侄子侄女,皇兄鐵定不疼我了。”
瑞孫昭譽揉揉清平的頭髮,“亂說!”
清平瞥到書案上芙蓉糕等幾味糕點,卻沒有瑞孫昭譽最喜愛的梅花糕,“皇兄現在不喜歡梅花糕了嗎?小時候在宮裡,你什麼都讓着我,獨獨梅花糕必定不給我沾手,記得我還爲這個哭了好幾次,覺得在你心裡梅花糕比我這個妹妹還重要。”
瑞孫昭譽手裡剛剛蘸飽墨水的狼毫筆一頓,一大滴墨水滴在素箋上,暈開,他擡頭寵溺地看着清平,“有一回你吃了梅花糕,不舒服了半天,碧涵她們又不敢勸阻你,只好我來,你就爲這個氣惱這麼多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