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寒府裡的人清平終究是不能完全放心，去瑜王府要了人，一邊讓人在城裡搜索，一邊親自帶着人快馬加鞭出了城門。
碧涵出身獵戶之家，全家以打獵爲生，碧涵十一歲那年父母死於黑熊爪下，碧涵爲瑞孫昭譽所救帶回宮伺候了清平。
直到一座孤山才勒住馬，清平往年也有跟碧涵來過，便依着記憶棄馬步行上山。看到合葬的墳頭乾乾淨淨，有新泥，顯然是有人拔過草，墓前擺了鮮嫩欲滴的瓜果，燒了的紙錢隨風飛揚，還有餘灰。
碧涵來過是必然的，可是她去了哪？她身邊還帶着兩個身手極好的暗衛，怎麼可能三個人齊齊消失了？
恐懼在心裡擴散，清平擠出兩個字，“搜！”
過了半刻鐘，一個侍衛驚慌地跑了過來，差點都要哭了，踉蹌地跪倒在清平腳下，“公主！公主！”
他上氣不接下氣，這人也是跟了瑞孫昭譽多年的，同碧涵很熟稔，清平乾着急，“你倒是說話啊！”
那侍衛手指向灌木叢，那手指一直在抖動，眼淚唰的流下。
清平費盡力氣壓下心裡的害怕，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二十步外有大片的灌木，那灌木有半人高，一邊有個一人寬的空虛，顯然是有人鑽過。
清平腳下一軟差點跌倒，被素秋挽住，攙扶着走了過去。清平想過很多種可能，獨獨沒有想到這種，只看一眼，清平覺得天旋地轉，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
碧涵躺在泥地裡，衣裳凌亂，裸露在空中的雪白肌膚斑斑點點殷紅，不堪入目，她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像一朵頹然開敗的花，突兀地死去，毫無生的氣息。
邊上是兩個暗衛的屍體，全身都是窟窿，面部猙獰，死得很痛苦。六個腳印，沿路蜿蜒而去，證明有三個人離開了。
那一刻清平覺清楚地知道，碧涵被毀了。清平一步一步走過去，覺得雙腳踩在棉裡，沒有一點力氣，下一步就要陷入深不可測的泥潭，心裡有什麼轟隆隆地傾塌。
清平終於走到碧涵身邊，將披風解下蓋在她身上，將碧涵抱起來，緊緊的抱在懷裡，腦海裡一片漆黑，黑得再也看不見黎明。
“公主，你來了。”熟悉的，平穩的
語氣，就好像每日碧涵同她說話，沒有一絲差別。
可碧涵越是這樣，清平越是難過的發瘋，半晌，清平脣角顫抖地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碧涵……我們回家……”
碧涵的頭埋在清平的肩上，微笑地道：“嗯，回家。”
兩個人站起身才踏了一步，就看到一雙暗底雲靴，鞋底滿是泥濘。
碧涵渾身一震，兩個人目光慢慢上移，看到臉色雪白的瑞孫昭譽，他英氣的眉靜謐地蹙着，像一棵生長在隆冬的翠竹，明明不合節令卻釋放出最光耀的美好，或許是太美好，或許是太獨特，他註定不被任何人理解。
那懸於他腰際的墨色玉佩急促地搖擺，顯然是倉促奔走而來，但他定定的站在那裡，呼吸平靜面容安然，像是本來就站在那裡一樣。
碧涵很想微笑，於是就真的露出最溫柔的笑，她想證明她很好，可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清平背後後退了一步，低下頭。
瑞孫昭譽緩緩走過去，清平感到身後碧涵整個人都在遏制不住地顫抖，她雙手死死的拽着清平的衣袖。
清平能清楚地感受到碧涵的恐懼和抗拒，她不忍心，擋在碧涵的前面，眼神軟軟的，“皇兄……”
但，瑞孫昭譽並沒有因爲清平的求情而妥協，他站在那裡沒有一點挪動腳步的意思。
清平想，現實終歸是殘酷的，即使碧涵裝作什麼都麼關係，可邁不過去這道坎，她就會留下永遠的陰影，清平含着淚挪開一步。
碧涵抓她袖子的手倏然拉緊，嗚咽地害怕地喊她：“公主！”
那個聲音充滿絕望，她那永遠站在她面前的碧涵，她那永遠都比她堅強的碧涵，像個受傷的小獸發出最後絕望的沉吟，清平撇開臉不敢看。
碧涵看着向她伸手的瑞孫昭譽，那近乎帶着透明白皙的手向她伸來，無數次做夢都不敢想的，他終於向她伸出了手，眼淚在眼眶裡打滾，整整十年，她愛了他十年，才握到了他的手。卻在他就要握住她的手的時候，碧涵像被燙到一樣，猛的後退一大步。
瑞孫昭譽向前邁一步，再次伸手，碧涵低低地艱難地吐出一個字，“髒……”
瑞孫昭譽彎了一下脣角，露出好看的
笑，那如海底皓月般的眼眸，陡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鮮少有人看到這個男人這般笑，這並不是一個經常笑的男人，除非在他妹妹面前。
碧涵一時之間有些癡了，忽然眼前一暗，身子重心曳然離地，已經被瑞孫昭譽抱起，他蜻蜓點水般輕輕的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
一行人悄悄回了瑜王府，瑞孫昭譽將碧涵抱回府，由瑜王妃親自帶着人爲碧涵沐浴，清平要跟進去，卻被瑜王妃攔住，“公主還是不要進來的好。”
清平心慌意亂，曳然止住腳步，被瑞孫昭譽拖着繞出屏風。
瑞孫昭譽拉着清平出了房門，只對跟着他的那個人輕聲道：“去查，查出來是誰做的，你知道該怎麼處理的。”
“喏！”那人疾速退下。
清平擡頭看陰霾的天空，只怕將要有一場大雨，她道：“我知道幕後主謀是誰。”
瑞孫昭譽壓平衣袖上的皺褶，淡漠地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清平悽婉而笑，轉頭咄咄逼人地道：“你就這麼害怕霍凌寒？你就這麼依靠他？你已經把我獻給他了，現在連一個愛你的女子被糟蹋了，你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瑞孫昭譽走近清平一步，“淺淺，我說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是時候？”清平怒聲道，“皇兄，是不是等我和我身邊的人，都死了毀了，就到時候了？”
瑞孫昭譽沉靜安然，“她只是一個婢女，淺淺你爲了她這樣跟我說話？”
“只不過是一個婢女？”清平無力地笑着後退三步，指着自己的心口，“於你來說是的，可於我來說碧涵很重要，很重要，跟我自己一樣重要。你利用碧涵、利用霍凌驀，皇兄你越來越不擇手段。”
瑞孫昭譽轉身向着路口不看清平，“你現在太激動了，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談。”
“皇兄！”清平喊他，瑞孫昭譽止住擡起的腳步，“你早就知道碧涵喜歡你，是不是？”
“嗯。”輕而肯定，瑞孫昭譽從善如流地應道。
“你選擇了她做我的貼身女官，是不是就因爲這個原因？只有這樣，你才放心她對我們是最忠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