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讓瑞孫清思顯得面目猙獰,清平鎮定地道:“先毀了你自己,然後再毀了我,我自小是這麼教你的嗎?至少你毀掉自己一分,要讓別人付出兩分的代價,不然,最先流血而死的那個人還是你,最後輸的人還是你!”
“我不管!”激動的言語讓瑞孫清思胸膛起伏,大口呼着氣,她氣恨地道:“你和我自幼一起在文清宮長大,可爲什麼你就是萬衆矚目的公主,我卻只能是你的影子?爲什麼所有人都愛你疼你,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存在?爲什麼每個人都歌功頌德說你善良憐惜幼妹,可爲什麼她們看不到我在做一個最聽話懂事的妹妹?”
“你想要站在最耀眼的地方?”清平問道,苦笑一聲,她卻想要站在燈火闌珊的角落,那麼多年,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接了多少明槍暗箭,多少次死裡逃生。
“我告訴自己,不要嫉妒,不要羨慕,這就是命!”瑞孫清思的眼裡洶涌地泛動,“可是我還是嫉妒得發瘋,羨慕地發瘋,如果沒有你,只要沒有你,這一切原本都應該是屬於我的!是你毀了我的,所以我也要毀了你!”
人人都說周帝最寵清平,可就是這個父皇,送她去琅琊國來保全他的江山,就是這個父皇,爲了牽制霍凌寒用陰謀造就了她所有的不幸,就是這個父皇,可以從從容容地派刺客刺殺她。
沒有人知道她站在所謂的最耀眼的地方,是怎樣的如履薄冰,人們看見的只是她高貴的微笑,卻沒有看見她腳下踩着刀山火海,血流成河。所以說,從來就沒有切膚之痛,針沒有紮在你身上,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多痛。
“那麼,就讓我拭目以待,你要怎樣毀了我吧。”清平淡漠地轉身。
清平有些難過,自己費盡心思保全的妹妹,現在歇斯底里地指着自己,到底是她太不知足,還是自己太失敗?
瑞孫清思一把倉促地捉住清平的裙裾,因爲用力指骨蒼白,“姐!求你看在過去的份上,讓默淵入霍家族譜。”
“你做夢!”清平回身蹲下來看着瑞孫清思,一字一頓地道,然後嫣然一笑,“我會派人告訴鎮國公,如果你瑞孫清思的孩子冠上霍姓,就是我淵兒改姓瑞孫之時。他霍凌寒的姓氏,你瑞孫清思稀罕,我卻從不在意!你且去問問鎮國公,他是要我清平長公主嫡出身份尊貴的長孫,還是要一
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做孫子?”
這是一個根本不需要選擇的選擇題,鎮國公將問題推給她,無非是想讓高高在上的清平長公主彰顯賢淑之名,爲天下女子樹立榜樣。可如果權傾天下和賢淑之名不能守護她想保護的人,她瑞孫清淺要這賢淑之名做什麼,要這權傾天下做什麼?她忍了二十多年,在權傾天下的今日,爲什麼要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與她的淵兒並肩而立?妄想!
所以,她不妨將這個選擇題再推回去。
“還有,本宮非常不喜歡你兒子的名字,你回去改了,除非你不想你兒子活着見到明天東方升起的美麗旭日。”清平霍然起身,大袖一揮,轉身就走。
“姐姐!”瑞孫清思悲喊,想要抓住清平的衣襬,卻倏然撲到在地,她萬料不到清平如此決絕,急火攻心,當下泣血,“你不能這樣!”
鮮血染紅衣襟,瑞孫清思臉色失血刷白,伏在地上痛泣,奄奄一息。
殿外有急匆匆的腳步聲,清平擡頭看到奔跑着而來的霍凌寒,他的衣袖在空中高高揚起如雄鷹展翅,腰際的玉玦激盪如千秋,他的臉色異常得難看。
霍凌寒跑進殿,急急剎住腳步,單膝着地,一把抱住瑞孫清思,焦急地喊:“清思!清思!”
“凌寒……”
瑞孫清思微笑着暈倒在霍凌寒懷裡,她的身下鮮血蔓延,沿着青玉石之間的間隙蜿蜒,詭異而驚悚。
如果這個女子死去,他將終身受着良心的譴責,再也不可能同另一個女子廝守一生,霍凌寒整個人都在顫抖,“清思!”
這是清平最崩潰的一刻,比霍凌寒強迫她的第一夜更痛,比在霍家祠堂發生的一切更悲,因爲泰山崩於眼前也談笑風生的冠英侯,萬千沙場從容自若指點江山的大司馬大將軍,那個永遠理智得可怕的霍凌寒,爲一個女子失去了理智,她終於親眼見證他愛她,如此深切。
有人說,看一個人愛不愛你,就要看他是不是爲你失去理智過,看他爲你做錯多少事,而不是做對多少事,因爲愛,總是讓人瘋狂和盲目。
霍凌寒擡起血紅的眼睛,他動了動脣角,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抱起瑞孫清思大步走了出去。
那樣的背影,帶着蒼穹的蒼茫色,一點一點消失在清平眼前,沉默永遠都是比語言更鋒
利的利刃,見血封喉,卻查無原因。
當天下午就傳來消息,舞陽公主產後月子中悲慼過度,血崩,整個太醫院束手無策。
這是一招苦肉計,瑞孫清思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要爲她的孩子冠上霍氏之姓,而清平知道,霍凌寒經此之後,必然鐵了心要成全瑞孫清思的,而霍凌寒鐵了心的事,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擋的。
酉時,清平長公主着碧涵去鎮國公府接小公子霍靜淵進宮,被鎮國公拒絕。
戌時,清平長公主着內官去鎮國公府奉旨接小公子霍靜淵進宮,鎮國公帶着小公子外出遊玩,未在府內,未能領旨。
亥時,清平長公主大駕親臨鎮國公府,於廳堂苦等一宿,鎮國公終於踏着晨霧薰溼的鵝卵石路,紅着眼出現在清平面前。
鎮國公大力一拂衣襬,就要跪下,被清平一把挽住,“爹!”
鎮國公悲痛地道:“凌寒不忠不義,不仁不孝,實是罪孽深重!微臣教出如此逆子,實在是羞愧!但淵兒是我霍家長子嫡孫,微臣一家視如珍寶,斷斷不能離開霍家,請長公主開恩!”
清平看着有着不合年歲滄桑的鎮國公,這個年輕時爲大周東征西戰的男子,中年仕途寂寥,心裡很爲難,哽咽地道:“清平知道爹疼愛淵兒,可是爹,我心裡難受……”
鎮國公嘭地一聲大力跪地,嘭嘭磕頭,“請長公主開恩!”
清平攔也攔不住,只得自己也跪下,“爹,您別這樣!別這樣!”
鎮國公雙眼含淚,鐵骨漢子這般痛切,“凌寒大逆不道,凌驀下落不明,霍家滿門就指望淵兒了,若是長公主接淵兒去了宮中,君臣有別,就再也不是我霍家的子孫了。若是連唯一正統嫡出骨血都改了姓,您讓微臣九泉下,如何向凌寒他娘交代啊!”
說着,鎮國公聲淚俱下,“微臣保證,除了您和凌寒的孩子,其他人一概都不要妄圖成爲淵兒的弟弟或者妹妹,請長公主開恩!”
鎮國公又是重重的一磕頭,本在一邊作陪的王夫人跟着跪下,淚流滿面,“淵兒同我們相處這麼久,國公爺是必然離不開淵兒的,長公主您這是在要國公爺的命啊!還請長公主開恩!”
清平無語凝咽,清平可以和霍凌寒絕情,卻無法對鎮國公下狠手,這一場登門,無果而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