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靜淵點大的孩子,卻似乎也有自己的主見,看見霍凌寒便十分歡喜,依依呀呀的揮舞着小手去抓霍凌寒。每當霍凌寒要走,那明亮的眼睛就緊巴巴看着霍凌寒,一眨不眨,叫人看了哭笑不得。
霍凌寒對霍靜淵的喜愛更不在話下,只要得空就一定會來看兒子。不知是否是孩子讓霍凌寒歡喜,連帶對她霍凌寒都溫存若水,清平有時候不經意擡頭,會對上霍凌寒正帶着水潤笑意看着她。
有日,清平看着逗弄着霍靜淵的霍凌寒,滿園梧桐連碧霄,燦爛的陽光穿越枝頭斑駁落地,他們父子站在那高大的樹下,霍凌寒展顏而笑,霍靜淵咯咯的笑聲傳來,有驚心動魄的美好。
清平倚着門癡癡看着,如果不計較從前,大概她的餘生都能看得見了,就是這樣平靜的幸福。
滿府皆知,今日冠英侯和清平長公主和睦無雙,冠英侯下了朝回到府,必然是在公主那的,小公子要是睡了,總也能看見冠英侯伏案疾筆,公主磨墨紅袖添香,或者公主依着軟榻看書,冠英侯揮指撫琴,其樂融融。
在一片和樂中,人人都沒看見後面的腥風血雨。
九月二十三,清平逗弄着霍靜淵,忽然聽得有打鬧喧譁聲,凝一凝眉,正要喚碧涵,就見瑞孫清思猛然推門而入,還有手忙腳亂阻攔不得的碧涵等人。瑞孫清思如今再落魄,畢竟公主的身份還在那,碧涵他們也不能傷到她,愣是被她闖了進來。
清平將孩子給碧涵,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下去。
瑞孫清思聲嘶力竭地吼道:“他都要死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清平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緩緩舉起茶盞,漫不經心地問:“誰要死了?”
瑞孫清思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你還跟我裝不知道,凌寒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的!你就這麼想他死?”
她和霍凌寒所有的幸福彷彿都是水中花鏡中月,只要碰到瑞孫清思那虛幻就轟然傾塌,潰不成軍,她終究只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高傲的女子,容不下心裡有別的女人的丈夫。
清平手裡的茶盞一頓,茶水晃了晃,淡淡的飄出一個字,“哦?”
瑞孫清思慢慢提起裙裾,緩
緩跪下,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請你一定救他……我求你……”
“你求我?”清平嘴角浮起一個嘲諷的笑,“我的丈夫要死就讓他死好了,要你一個外人來求我去救他?”
瑞孫清思低着頭,手握拳,指甲嵌入肉裡摳出血,“自從姜國一戰回京後,凌寒就跟我說了斷絕往來。無論是從前還是後來,他所作的一切只不過是他覺得他負了我,他一點也不愛我,他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只要你救他,我會告訴他所有的真相,你們會幸福的。”
她的幸福,何時需要別人去成全了?她自己爭不來的東西,不要也罷。
清平淺抿一口清茶,“霍凌寒是生是死,與我半點干係也沒有。你且告訴他,靜淵我會好好撫養,這霍家一大家子我也會好好安置,你叫他安心的上路吧。”
清平沒有看見,南邊鏤花的窗外,因得知瑞孫清思強行闖入匆匆而來的霍凌寒,聞言曳然止住腳步,然後扶着牆踉蹌的走了。那高高在上俯瞰蒼生的冠英侯,那鮮衣怒馬劍挑六國至高無上的大司馬大將軍,如同病入膏肓的人般腳步蹣跚,一步一步,沒有回頭地走了。
瑞孫清思猛然擡頭,眼睛佈滿血絲,眼淚如雨蜿蜒而下,更加楚楚可憐柔美得惹人憐愛,她凌然站了起來,冷笑,“你可以不去救他,但你要記得,他是爲你而死的。”
清平看着瑞孫清思,慢慢道:“什麼意思?”
瑞孫清思手扶着門柱,身形單薄似紙片,“他昨日來看我,忽然說對不起我。我覺得不對,查探下,發現他近來讓人把一些地契鋪子莊園過到我名下,大有安排後事的意味。我知道,這個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能改變他的心意,就只有你了。”
“你讓我想想。”清平道。
瑞孫清思怒上眉梢,見清平低頭沉思,強自壓下心裡的憤怒,剛要怒然離去,清平卻喚她:“清思,你在府裡住下。”
瑞孫清思疑惑地看向清平,清平不願解釋,只是叫了碧涵,“碧涵,帶舞陽公主下去歇息,派人保護好她,不允許她離開國公府一步。”
對霍凌寒來說,瑞孫清思若是有危險,將會處處受制,清平必須保證瑞孫清思的安
全。然後,就是想該怎麼應對或怎麼救他。
清平去見白落羽,說明原委後,兩個人都沉默了,還是白落羽先開口,“你在猶豫什麼?”
“瑞孫清思說霍凌寒在給自己安排自己的後事,你覺得可信嗎?”清平問,如今眼看就要成功了,瑞孫清思說霍凌寒準備赴死,焉知不是計呢?
白落羽一語道出清平心中的顧慮,“你是覺得冠英侯天縱奇才,不可能有什麼事非要將自己逼到死路上是嗎?”
清平凝眉,“以他的才智,要解決問題有很多種,如今,我父皇也拿他沒辦法,他卻要給自己死路,這不合理。”
瑜王掌權在即,而這個來求情的人還說瑞孫清思,清平不得不多留心,她不能拿瑜王做賭注。
白落羽望着深灰色的天空,嘴角有一個寂靜的笑,“也許,他愛你呢?”
清平倏然看向白落羽,笑了,斷然道:“這不可能!”
三日後,地獄送來消息,瑜王和冠英侯不日將要逼宮。
清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呆了半刻。霍凌寒要支持瑜王逼宮,這個時候瑞孫清思告訴她霍凌寒有性命之憂,無論真相如何,那怕是計,她也只能往下跳,她可以對他死心,卻做不到對他絕情。在這一刻,清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愛一個人,沒有任何退路。
清平飛奔而出去了瑜王府,碧涵不知道發生什麼了,趕緊將霍靜淵交給奶孃,跟了上去。
清平和碧涵剛邁入瑜王府,就看到瑜王妃安然邁步而來,兩列侍衛嘩啦啦開列立在瑜王妃兩側,雄赳赳的氣勢一看就不是慣常的侍衛。
瑜王妃笑道:“正要着人去請長公主,長公主來了正好。”
清平防備的略略後退一步,慢慢笑開,“皇兄是不是不在府中?既然如此,清平還是改日再來看皇兄和嫂嫂。”
瑜王妃眼睛看一眼那些侍衛,他們井然有序快速散開,將清平和碧涵圍在中間,“近日我有些煩悶,王爺特地請了個戲班給我解悶,我瞅着不錯,長公主就留下來,陪我一起看吧,小公子我已經派人去接了。”
“明人不說暗話,嫂嫂不妨告訴清平,這是要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