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擦肩而過,霍凌寒踏着步子一步一步走進來,一下子用力捏住清平的下巴,眼神鋒利如刀,“你要如何看他將你從他的嫂嫂變成他的女人?你要如何看他打敗我?”
清平心裡終於有報復的快意,她不能動瑞孫清思,但原來她也有讓他憤怒的人,便露出一個傾城的笑,“從前六皇叔總是說女孩子長得太好不好,禍水之相,現在我覺得挺好,至少有那麼多人爲我不惜傾國傾城,包括你的弟弟。”
“你挑撥我們兄弟二人?”霍凌寒鋒利的目光露出森森寒意。
清平柔柔的眉眼彎彎,“人人都說鎮國公大公子同二公子不合,說你霍凌寒從沒關心過凌驀,我現在看着,卻覺得大公子同二公子手足情深,覺得你霍凌寒裝作漠不關心,只是怕人家知道霍凌驀是你的弱點而對他下手。”
霍凌寒捏着清平下巴的手又緊了三分。
“你看,我猜對了呢,”清平婉婉道,她不是真心,只是恨極,“怎麼辦呢,你弟弟甚至不在乎我大他五歲,可見是有多喜歡我,他要爲我泯滅天良爲我赴湯蹈火,鋪就我皇兄的帝王之路,鋪就我權傾天下的輝煌!”
“你敢動他試試!”
“我不會動他!是他自己看着這萬丈深淵也往下跳,他自己要爲我去死,你讓我怎麼攔着呢?”
“你!”
“霍凌寒,上天給了你一個讓你情比金堅的我的妹妹,也補給我一個對我你癡情不悔的你的弟弟,可真是公平啊!我是第一次知道,這世界原來還不是那麼沒天理的。”
霍凌寒那手倏然垂下,“你這般恨我,是不是就是因爲我好好活着,阻礙了你得到這霍家軍的大好機會?”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腹中有霍家的長子嫡孫,還有對我一片深情的霍家二公子,我早就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
“好,”霍凌寒轉身,“如你所願。”
陽光將他的背影拖得那樣長,那樣落寂,這個權傾朝野的男子,有最孤獨的背影。
平興元年二月初六,周帝病了,病來如山倒,連着罷朝三日,在第四天,清平得以進宮面聖。
已近花甲之年的周帝兩鬢銀白,皺紋蜿蜒在眼角,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手撐在案上用力地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清平又心疼又難過,這個男人病倒直接使得整個大週上空都烏雲密佈,如今朝野震驚,人心惶惶,清平忽然原諒了他當年拉着梅妃擋劍,作爲一個帝王,他的命的確是比所有人的命都更值錢的。
清平乖巧的請安在一邊坐下,周帝卻對清平招了招手,清平跪着膝行幾步,就跪坐在周帝身邊,哽咽的喊了聲:“父皇……”
看着幾乎要哭的清平,周帝笑了,只是有些蒼白,“傻孩子,朕好好的,不過是傷寒,瞧你嚇的。”
清平抹了抹眼角,“從前,嬤嬤總是說,每當父皇有微恙,母妃總是希望能以身相代,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如今清平總算也明白了點。這三日,總是一宿都合不上眼,看見小米粥想着父皇這幾日飲食應當清淡些,看見銀碳想着雖說殿裡暖和些好,但也要保持空氣清新,不可老是閉着窗……”
嚴厲的周帝難得有些慈祥地笑了,“父皇又不是三歲小孩……”
“清平是三歲小孩,父皇可不要趕清平走!”
“去去,都是要當孃的人了,還賴着父皇做什麼,”周帝說着假裝要趕清平走,眼裡卻盛滿慈祥,“還跟個孩子一樣。”
清平抱住周帝的手,“清平那都不去,就在父皇身邊照顧父皇。”
“啓稟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宣!”
皇后在一羣宮娥的簇擁下,款款而來,請安後,從身後宮娥端着的托盤上將藥碗端出,親手送到周帝面前,“皇上,服藥的時辰到了。”
周帝笑容可掬,“辛苦皇后了。”
那碗藥卻被周帝接過擱在書案上,那笑分明像水面的浮萍掩住了底下的暗潮洶涌,清平忽然有些福至心靈,明瞭,這個時候,周帝
最防的就是皇后和太子了,如今太子獨大,扶持的八皇子明顯不是太子的對手,周帝若是一駕崩,太子勢必能順利登基。
故此防着皇后是必然的,那藥周帝必然是不會喝的,於是清平對皇后笑道:“母后,清平最近嘴饞得很,好想吃您宮中的酸梅子。”
皇后以袖掩嘴笑,“不過就是幾個酸梅子,瞧把你饞得。”
“人家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嘛,”清平乾脆耍賴上了,“母后就行行好,我現在就跟您回去,您是不知道我在國公府想得直流口水,又不敢說,免得國公覺着我嬌氣。”
“好,好……”
清平同皇后行禮退出,去皇后宮裡拿了酸梅子,出宮,一路上有些煩躁,如今周帝生病,一則清平是真的心疼,這世上真心對她好的人就那麼幾個,看着他一日日老去,有種恐慌在心底蔓延,想要爲他找最好的大夫,二則,如今周帝宮中的人都不信,最是獲得他信任的好時機。
只是,這天下最好的大夫非白落羽莫屬,而公子,清平不願欠他,對一個深愛你的人,你永遠還不起。
車輦緩緩駛出,卻忽聞一陣清亮的簫聲,清音如行雲流水,又似白鶴優雅上青天,清貴出塵,聞着簫音竟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一陣透亮。
這樣的簫聲……
清平讓人停下車輦,由碧涵扶着緩步下了車輦,岸邊木棉樹連綿,江面在煙雨中有些迷濛,隱約只見一艘小船閒閒蕩在水面,簫聲就是從船上傳來的。
及至岸邊,清平卻忽然頓住了腳步,碧涵有些不解:“公主?”
清平笑着搖搖頭,轉身,“回去吧。”
她們沒有看見,在她們折回去後,滿江迷霧連天,小船甲板上,一個男子手執一管玉簫,白衣飛揚,如謫仙,嘴角含笑。
周帝這一病,似乎很難看到痊癒的盡頭,酉時三刻,宮裡傳出宮裡來了位神醫,被周帝尊爲上賓,名字叫白落羽。第二日,周帝奇蹟般上朝了,雖然依舊難掩病態,卻也能看得出好了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