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大阿哥府上,大福晉果然煨了上好的清湯,用心片了好幾大盤子薄如蟬翼的羊肉,剛準備好大阿哥便回府了,聽小太監說福晉今兒親自做了涮鍋子,胤禔還有些覺得奇怪,也不過就是尋常的日子,那裡還要福晉親自動手。大福晉重新梳洗了迎出來,笑着上前見禮,胤禔笑着說道:“怎麼還勞你親自張羅?”
大福晉笑着說道:“還不是爲了小石頭,這小傢伙說想吃我做的涮鍋子,少不得便要親自下廚了。”
胤禔聽了卻笑道:“福晉說笑了,小石頭遠在千里之外,他便是想吃,也沒法子告訴你的。”
大福晉卻笑道:“小石頭今兒風塵僕僕的來找爺,偏爺沒在,小石頭有急事要進宮,妾身便將他送到宮裡了,我讓他中午來家裡吃飯,他便說要吃涮鍋子。”
胤禔聽了驚喜的問道:“真的,小石頭真的來了?”
“不止小石頭,連朕也來了,胤禔,小石頭怕我和胤礽吃窮了你,還不想讓我們過來,看來小石頭着實向着你。”康熙的聲音響了起來,胤禔回頭一瞧,見身穿便服的康熙手牽着黛玉,在他身邊站着胤礽,李德全跟在後面,剛轉過拐角走了過來,大家臉上都含着笑。
胤禔和大福晉忙過來見禮,康熙擺擺手笑道:“起來吧,老大媳婦,我聽小石頭說你做的涮鍋子極好,今兒就嚐嚐你的手藝。”
胤禔笑道:“皇阿瑪擡舉了。”胤礽聽了笑道:“聽小石頭說了一路,把我們說得口水都流出來了,大嫂,您就別藏私了,快端出來吧。”
康熙亦玩笑道:“老大媳婦,你也不用多準備,只將給小石頭準備的分給我和胤礽就行,免得這小傢伙回頭又賴我。”
大福晉聽了心中驚奇的緊,嫁給大阿哥多好年了,她還是頭一回聽皇上開玩笑,黛玉聽只跑到大福晉身邊拉着她的手說道:“大嫂子,您千萬別聽皇上伯伯的,人家餓慘了。”
胤禔將皇上胤礽往裡讓,邊笑着問道:“皇阿瑪,要叫四弟八弟他們過來麼?”
康熙聽了笑着擺手道:“不用了。”
大福晉向康熙行了個禮恭敬的說道:“皇阿瑪,臣媳先去準備,馬上就能涮了。”康熙笑着揮揮手,大福晉退下,黛玉也跟着她過去。大阿哥早在初一之後便悄悄告訴黛玉,太子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在胤禔胤礽面前,黛玉並不用避諱什麼。
黛玉說是餓的慘了,可是飯量卻小的緊,康熙瞧着黛玉吃貓食似的,秀秀氣氣的夾着一小朵蘑菇放入口中細嚼慢嚥的,不由皺着眉頭涮了兩大筷子羊肉片兒放到黛玉的碗中,惹得黛玉驚呼道:“大伯伯,我吃不下!”
大福晉坐在黛玉身邊,只笑道:“小石頭,瞧你生得單單薄薄,這可不行的,這羊肉最補身子,咱們草原上的兒女個個健壯,全是這羊肉的頂着。你也說大嫂的手藝好,哪還不多吃點兒。”大福晉原是蒙古格格,比生長在京城的滿族姑奶奶還多了幾分豪爽。
胤禔亦笑道:“小石頭,你大嫂說的對,你單薄的一陣風兒都能吹走,快多吃點兒是正經。”
胤礽聽了也笑着說道:“小石頭,你二嫂子做的沙琪瑪極好,等她生完孩子二哥就讓她做給你吃。”胤礽和胤禔一樣,真把黛玉當成自己妹妹了,胤礽沒有同父同母的親妹妹,縱有幾個隔母的,卻因着他太子的身份,從來不和胤礽親近,胤礽其實挺孤單的。可黛玉對他不同,黛玉與胤礽在一起的時候,該說的說該笑的笑該鬧的鬧,倒給了胤礽特別溫馨的親情。
黛玉瞪大眼睛看着康熙奇道:“咦,怎麼都衝着我來啦?”康熙只笑道:“誰讓你這麼單薄,都不象咱們家的孩子!”
黛玉皺起好看的小眉頭問道:“大伯伯,您有那麼多阿哥格格,可爹爹只有玉兒和弟弟兩個,難道您還要搶爹爹的孩子麼?爹爹太可憐了!”
胤禔正嚼着羊肉,聽到黛玉這話,着實沒忍住,笑噴了,幸虧他轉身轉的及時,纔沒將口裡的羊肉噴到桌子上。
胤礽亦別過頭去笑,大福晉忙起身幫胤禔收拾,康熙又好氣又好笑的指着黛玉,俄傾也笑了,只無奈的搖頭道:“如海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鬼精靈來!”
說笑了一番,康熙笑道:“胤禔媳婦,你去瞧瞧有什麼茶,小石頭生來腸胃弱,今兒吃了不少油膩的東西,給她化一化。”
大福晉明白這是萬歲爺有話要同兩位阿哥說,便起身應了,輕快的退了下去。黛玉也起身要走,康熙卻將手往下一壓說道:“小石頭你留下。”
大福晉將門掩好,將呆在外面伺候的攆開一些,免得讓誰偷聽着。康熙坐在桌前說道:“胤礽,你將蘇爾特關進天牢了?”
胤礽忙要站起來回話,康熙只笑道:“不是在宮裡,便不講那些個規矩,你坐着說吧。”
胤礽謝了座,正色回道:“回皇阿瑪,兒臣去索府之時,索相已經將蘇爾特綁了,一家子跪着請罪。”
康熙笑了笑,問胤禔道:“胤禔,你說應該如何處置蘇爾特?”
胤禔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康熙只笑道:“爺兒們聊聊,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便是說錯了皇阿瑪也不會怪你。”
聽了這話胤禔方纔安心些,只說道:“若是按律,蘇爾特罪不至死,可是他又同二叔立下字據,這便有些不好辦了,依兒臣淺見,這事還得聽二叔的意思。”
康熙聽了並沒有什麼表示,只看向胤礽問道:“胤礽,你的意見呢?”
胤礽心情有些兒沉重,只低聲說道:“回皇阿瑪,兒臣想私下給二叔去封信,蘇爾特罪不至死,以他犯下的罪行,只判貶官削爵便夠了,可是因二叔和他立下字據,所以兒臣以爲應該從重判處蘇爾特,判以流配三千里,就別砍他的頭了。”
康熙看着胤礽,心裡還是有些失望,胤礽到底是心軟了。胤礽見皇上的臉色彷彿不太好看,忙又說道:“當然此事還是要看二叔的意見,若是二叔堅持,那便應該砍了蘇爾特。”
康熙看向黛玉說道:“小石頭,將你爹爹的意思說給他們聽。”
黛玉淺淺笑道:“爹爹發了摺子後覺得不妥,蘇爾特到底是皇親貴戚,況且罪不至死,便命林石星夜趕往京城,請皇上伯伯按律處置蘇爾特,不必考慮那一紙字據。”
聽了黛玉的話,胤礽悄悄鬆了口氣,蘇爾特到底是他的堂舅,自他出生以來,索家便傾盡一切的支持他,這一份親情和支持,胤礽不能不念着。
將胤礽的神色瞧在眼中,康熙淡淡道:“既然你們二叔都不再計較此事,胤礽,吃了飯你就帶着朕的旨意,帶着林石去天牢提出蘇爾特,一起去索家傳旨吧。”
胤礽知道蘇爾特逃得一命,忙起身謝恩,胤禔瞧着康熙眉頭微微皺了皺,心念一動,心裡暗暗記下了。
黛玉也覺察到康熙有些不快,便只撿一些笑話兒來說,沒過多會兒便又將氣氛調動起來。瞧着康熙又暢快的笑了,胤礽胤禔黛玉才放下心來。
用過午飯康熙帶着胤礽先回宮了,臨走之時特意吩咐大福晉照看着黛玉,讓她歇一會兒,等回頭胤礽得了旨意再過來接她。胤禔想着有話要和胤礽說,便也沒有出門,只在家裡坐等胤礽。
不過半個時辰,胤礽便拿了聖旨回到大阿哥府上,大阿哥將胤礽請到書房之中,兄弟兩個人說了快半個時辰的話方纔從書房裡出來,黛玉發覺大阿哥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好象是……更加親近。事實上也是,胤禔將康熙對胤礽心軟之事不滿的神色一五一十說給胤礽,胤礽那時正低着頭,並不曾發現。聽了胤禔的話,心裡對胤禔感激的很,這纔是兄弟,沒有夾雜的算計的親兄弟。只是,若是宮裡的慧妃娘娘和宮外的明珠知道了這件事,怕不是要氣歪了鼻子,多麼難得的好機會呀,大阿哥便這麼白白的放過了。
胤礽和黛玉分乘兩頂轎子,去天牢提了蘇爾特去了索府。索額圖一聽門上的回報,心裡直髮懵,這是怎麼一回事?上兩回太子過來他都能算到,可這一回,索額圖心裡也沒底了。不管怎麼說,接太子吧。
胤礽和黛玉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其後有兩個侍衛押着並未上枷戴鐐的蘇爾特。
胤礽打開聖旨沉聲說道:“索額圖接旨……”
索額圖一家子都惴惴不安的跪了下來,只聽胤礽念道:“索額圖,朕對你器重有加,可你不知自愛,縱子胡作非爲,私自出京攪擾大員,且又立下生死之狀,朕本當按蘇爾特所立字據處置,但兩江總督林海特遣其子樂平侯千里奔馳入京,爲爾等求情,朕準其所請,免蘇爾特死罪,然蘇爾特頑劣不堪,今罷其官爵貶爲庶人,責令索額圖將之逐出家門,攆回盛京,永不許回京。旨到之日即刻動身,不得有誤。索額圖教子無方,降爲二等公,罷其領侍衛內大臣之職。”
索額圖大驚,第一他萬萬沒想到林海會派兒子來說情,第二,他沒想到皇上竟然將蘇爾特逐出赫舍裡家,三沒想到的是,皇上對蘇爾特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倒對他從重從嚴處罰,這……皇上到底是何用意?
見索額圖發呆,胤礽乾咳一聲以示提醒,格爾芬忙小聲提醒父親道:“阿瑪,快接旨啊!”
索額圖回過神來,忙顫聲磕頭謝恩,雙手高高舉起接過聖旨,胤礽宣了旨,命人將索額圖扶了起來,對他說道:“索相,這位就是樂平侯,就是他及時趕到,才救了蘇爾特之命。”
黛玉上前放下馬蹄袖,打着千兒說道:“林石請索公爺安。”
索額圖忙上前扶起黛玉,只顫聲說道:“世侄,多謝你了。”索額圖在做一等侍衛的時候與林海相識,說起來還算有點子交情,這一聲世侄他叫的着,也能拉近和林家的關係。
黛玉不卑不亢,大方得體的淺笑道:“索公爺言重了,家父特命小侄在索公爺臺前致歉,都是家父一時意氣,請索公爺千萬見諒。”
索額圖是打落牙齒往肚裡咽,面上只笑道:“世侄言重了,都是蘇爾特這狗奴才無禮在先,與令尊無關的。”
蘇爾特聽了旨意,徹底呆住了,他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雖然被滅了死罪,卻被逐出赫舍裡家,從此再不是赫舍里氏的子孫。格爾芬太瞭解這個三弟,只死死壓住蘇爾特的手,低聲道:“三弟,不許妄動。”
索額圖聽了黛玉的話,便喚道:“格爾芬,你過來給你林世弟行個大禮,林世侄,這禮你代你父親受了。我年紀大了,若是再年輕些,我一定親去江南向他請罪。皆是我教子無方之過,才讓林世弟受了委屈。”
格爾芬鬆開按着蘇爾特的手,快步走到黛玉面前,真就雙膝跪了下去,黛玉聽了索額圖的話,卻也不好避讓,只能替父親受了。索額圖其他的兒子們瞧着黛玉直瞪眼睛,打一巴掌給顆甜棗,這算什麼事,你林海真有心,不會不告狀麼!只是這話不能明白的說出來罷了。
索額圖現在還不知道,康熙命他將蘇爾特逐出家門攆回盛京,其實是給他赫舍里氏留了一線香火,後來索額圖被處以謀逆之罪,除了蘇爾特,滿門皆喪。
胤礽坐下說了一會兒話,寬慰了索額圖一番,因聖旨上要求蘇爾特既日出京,胤礽便也不多停留,給索家留下時間爲蘇爾特收拾錢物行裝,就算是名份上被逐出赫舍裡家,蘇爾特到底還是索額圖的兒子。
黛玉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太皇太后見了黛玉歡喜的不行,只將黛玉摟到懷中好一通搓揉,正搓揉着,蘇麻喇姑走過來笑道:“老祖宗,您快饒了小侯爺吧,宜妃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太皇太后聽了這話方纔放過黛玉,蘇麻喇姑將黛玉拉到面前,細細爲她整了衣冠。此時宜妃也快步走了進來,她揚起帕子蹲了下去,脆聲說道:“臣妾給老祖宗請安。”
太皇太后笑道:“快起來吧,你這會子怎麼行了閒,十一阿哥的身子可好些了?”
宜妃笑着回道:“託老祖宗的福,十一阿哥好多了,臣妾過來一是爲給老祖宗請安,二來便是來瞧瞧樂平侯。”黛玉一愣,瞧自己,自己有什麼好瞧的。
太皇太后卻明白宜妃的心思,便笑道:“宜妃可是惦記小九兒了?”
宜妃眼圈微微泛紅,快步走到黛玉的面前,細細的看了黛玉,她的滿含着慈愛的眼神看得黛玉頭皮發麻,只覺得宜妃瞧着是在看自己,可那眼神是穿透的,好似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
太皇太后瞧了,只招手笑道:“宜妃,小石頭,你們兩個都過來坐下說話。”
宜妃自然而然的牽起黛玉的手,黛玉的手細膩柔軟,實在不象個男孩子的手。宜妃心頭襲上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扭着看着黛玉,怎麼看怎麼覺得黛玉不象個男孩兒,不由皺起了眉頭。說起來黛玉扮成男孩真的很失敗,這才扮了多久,已經被好幾個人看穿了。
“小石頭?老祖宗,我也能這麼叫麼?”宜妃笑着問道。
太皇太后一指黛玉說道:“別問我,你只問她去,這個渾名兒還是你那九阿哥和僖妃的十阿起的。只這麼叫開了,連皇上私下都這麼叫她。”
宜妃只拍着黛玉的手道:“那好,臣妾也這麼叫。這樣叫起來還顯得親近。小石頭,你是自己來的京城,怎麼沒和你九哥一起回來?”
黛玉聽了忙說道:“回宜妃娘娘,家父有急事遣臣星夜赴京,九阿哥還在揚州家中隨家父讀書。”
宜妃聽了有些失望,只輕輕哦了一聲。黛玉見了竟有些兒不忍心,她想了想,只從荷包裡拿出一隻墨玉小貔貅,那是她這回動身之前,胤禟硬塞給她的。黛玉拿着小貔貅送到宜妃的面前,對宜妃笑着說道:“宜妃娘娘,這是九哥送的小貔貅,娘娘不妨收下,想九哥時便看看。”
宜妃看到那墨玉小貔貅,不由臉色微變,只用一種研究的眼神看着黛玉,皺眉問道:“這是胤禟送給你的?”
黛玉不解宜妃之意,只點了點頭,宜妃雙眉緊皺,好似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一般,她的確想伸手接過來,可是那隻手似有千鈞重,又實在擡不起來。宜妃那怪怪的神情讓黛玉更加糊塗了。
黛玉不知道,可是宜妃心裡很清楚,當日胤禟得了一墨一白兩隻玉貔貅,十一阿哥瞧上那隻墨玉的,非要要一隻,可胤禟卻不得,還當着宜妃的面一本正經的說:“這隻墨玉小貔貅是要給他將來福晉的定情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