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進了植物園,於路觀木賞花,不久就見一巨型香爐立於眼前,香爐之後乃一石洞,洞內有售各式佛像觀音,衆人好奇地進去走了一圈,就出來了。香爐之側有石階,拾級而上乃見一寺廟,有匾書:“天界寺”,左右各有一聯,楚碧涵輕聲讀之,心念微動,正欲言語,梨洛卻道:“看這對聯,倒有賈寶玉遊太虛幻境的感覺,只是癡公子當時糊塗啊。”楚碧涵道:“是啊,這裡清靜,不像南普陀人那麼多,在高山上的一座古寺,天界寺,真有種超然世外的感覺……”風郎卻指着檐下道:“天界寺上一盞節能燈!”衆人一愣,擡頭去看,果見一盞節能燈,又是好笑又是掃興——還真是夠破壞意境的,您老人家在節能燈外頭罩盞燈籠不會?
衆人入寺,見幾畦菜,海女道:“這是和尚們自己種的嗎?真好玩。”(海女沒見南普陀寺內有菜地)說着,竟拿手機拍照,道:“照照和尚們吃的菜。”梨洛不禁笑道:“幾顆菜有什麼新鮮的?”這時候,衆人忽聞一陣臭氣,竟是一白鬚僧人挑着糞水來澆菜,風郎和海女不禁捂着鼻子蹦到一邊,木君、梨洛、楚碧涵幾位出於禮貌,只是讓到一旁。白鬚僧旁若無人地澆着菜,衆人面面相覷了一會,楚碧涵開口道:“大師,您這麼大年紀還親自澆菜?”白鬚僧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這句話在中國人民當中流傳甚廣,算不得新奇,但從這白鬚僧口中說出卻無俏皮之感,反倒多了幾分禪意,楚碧涵心想白鬚僧或有責備年輕人懶惰之意,不禁雙頰微薰。白鬚僧放下澆菜瓢,起身微笑,道:“榕溪,你這學生好漂亮。”
衆人正詫異木君認識白鬚僧,正欲問詢,木君卻先開口道:“我這些學生都漂亮,大師說的是哪一個?”白鬚僧道:“漂亮,都漂亮,這個有酒窩的小朋友最漂亮。”楚碧涵知道說的是他,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梨洛笑道:“大師,妍女媸男,不過都是相,大師如此夸人家漂亮,豈不是着相了?”白鬚僧也笑道:“小丫頭是在哪裡現學現賣的?”梨洛見這白鬚僧說話俚俗,毫無禪意,有些失望,只是笑笑。白鬚僧卻道:“怎麼?小丫頭是嫌我說話俗了?我老和尚是不是一定要把人都聽得懂的話說得鬼都聽不懂你才崇拜我?”衆人聞言,不禁笑倒。
白鬚僧請衆人入寺小坐,沏上清茶。木君道:“大師,孩子們不懂事,莫要見怪。”又轉對衆人道:“這位是靜一法師。”楚碧涵那位外校的同學乃是慕星雲大師之名而來,從出禮堂起就因沒機會向星雲大師提問而苦惱,於是用古奧深澀的語言向靜一法師問了幾個很“禪”的問題,靜一法師依舊用俚俗的語言作答,引得衆人笑成一片,滿室生春。
閒聊許久,海女道:“我覺得你比那什麼星雲大師說話有趣多了,你說的道理我更聽得進去,星雲大師說得我都睡着了,不過怎麼星雲大師那麼有名,卻沒有聽過你呢?”木君微嗔道:“嬌嬌,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能刻意求名?”梨洛道:“放下利容易,放下名卻難啊。”靜一法師道:“小施主說
得是,可以說誰也說不出世上誰是真正放下名的,那些真正放下名的不會留名,不爲世人所知,號稱放下名的卻留了名,就不是真正放下名。”風郎道:“那你放得下嗎?你想不想出名?”靜一法師道:“想,怎麼不想?我也想你們校長請我去開講座。”說罷,靜一法師捋須而笑,道:“我老和尚不是名僧,但老和尚自信做得一手名菜——榕溪,你跟孩子們玩,我給你們做飯去。”
靜一法師親自下廚爲衆人做了一頓齋飯,果然味道絕佳,衆人因爲聽講座遲了,還沒吃飯,也餓得很,一開始還有些客氣,不久便耐不住美味,大吃大嚼起來,靜一法師見大家吃得高興,又加了幾樣菜,衆人風捲殘雲,一律吃個精光。風郎與海女吃相尤其嚇人,木君調侃道:“聽說這魚啊,是人喂多少就吃多少,人喂多了就撐死了,還有那風神的口袋,那可是無限容量的。”風郎與海女知道木君在笑他們,也不多辯解,依舊繼續吃素餅、果子。
衆人吃飽喝足,隨靜一大師在寺內逛逛,忽見一高亭,上懸一大鐘,亭上一匾,曰:“天界曉鍾”。左右亭柱亦各有一聯,大體是說鐘聲喚醒世人什麼的,風郎覺得好玩,想去敲鐘,卻被木君止住。
衆人在天界寺內盤桓許久,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本想直接回去,但花錢買票進植物園,還沒看到多少植物就回去也太虧了,於是繼續往園內走。一路流連拍照,到了沙生植物區,木君見一直沒出事,看到那些比人還高的仙人柱、仙人掌,不禁暗暗警惕,令人失望的是,這些最容易變成怪物的仙人柱、仙人掌就是仙人柱、仙人掌,衆人又吵吵鬧鬧地進了沙生植物展覽館,館內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拍照都拍不過來,遺憾的是,這些奇形怪狀最像怪物的東西還是沒有變成怪物,鬥敗殭屍以後一直沒事,平靜得發毛,木君有時都要懷疑是不是五行神將都是真的,烏靨公爵和風郎都出來了,鏡妖已經玩完了,沒事了。
衆人蔘觀完沙生植物區,見時間不早,不再往山上去,於是另擇路徑下山,於路無話,直到看見一片噴了人造煙霧的植物區,煙霧乃是乾冰所致,裡面雖有些冷,梨洛與海女見了卻興奮不已。奇花異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恍然仙境,這幾位本來就是大神,依舊被這“人間仙境”吸引,原來裡頭有些花草天上也沒有,或許是嫁接的新品種,連木君都叫不出名字。梨洛與海女爭相拍照,又細細照了那些奇花異草。
梨洛將相機遞與楚碧涵,道:“我要照那邊那棵樹,你給我照——”梨洛彩蝶般翩然而去,站在樹下,擺好姿勢對楚碧涵微笑,楚碧涵看着鏡頭,道:“你站出來一點,煙霧太大看不到你。”梨洛卻道:“我要的就是飄渺的效果。”梨洛說着,竟又往裡面退了一點,楚碧涵再看相機鏡頭,梨洛幾乎不見了,不禁往前走了幾步想照清梨洛,卻覺霧越來越濃,梨洛簡直看不見了,楚碧涵將相機移開,往梨洛站的樹下走去,等走近了,依舊不見梨洛蹤影,不禁叫道:“梨洛,你在哪裡?”
“你看這些花兒—
—”原是梨洛叫他,楚碧涵循聲看去,見一叢叢奇豔的花朵長在樹枝上、枝杈間,不禁新奇,也走近去看,又細細拍了照。楚碧涵見梨洛一直盯着一朵紅瓣金蕊花兒,溫柔淺笑,道:“我給你摘下來吧——”梨洛正要阻止,楚碧涵已經向花伸出了手,楚碧涵的手方一觸及花瓣,就覺腳底一空,身體直直下墜,瞬間墮入黑暗,楚碧涵趕緊叫梨洛,卻沒有迴音,心中一沉,想是又入了鏡妖的幻境,自知掙扎無用,索性閉上眼睛,任由黑暗包圍自己。
楚碧涵清醒時,見自己置身一座花木扶疏、假山亭閣的古典園林,又見自己寬袍博帶,不禁摸了摸頭,發現頭上也戴了高冠,不禁暗笑:“一直覺得穿越荒唐,沒想到我也穿越了,看這裝束,可能是唐宋,這衣服還不錯,看來是穿越成公子了……”楚碧涵又一轉念,想:“穿越總會有豔遇,我可不能對不起梨洛……”“不對,這是鏡妖搞的幻境,不害死我就不錯了,哪裡還有豔遇?”別看楚碧涵平時溫柔安靜,其實想象力豐富得很,浮想聯翩之間,擡頭見前方有一湖,湖心有亭,亭上兩人,楚碧涵不禁走上前去,一人道:“什麼名士嘛,還以爲起了個什麼高明的名字,‘濠濮間想’,感覺像在水上做白日夢。”另一人笑道:“你呀,這‘濠濮間想’可是有出處的。”
“樂莫於濠梁之上——”楚碧涵不禁接口,二人循聲回頭,楚碧涵愣住了,眼前站的分明就是梨洛,只是峨冠博帶,是男子的裝束,楚碧涵急道:“梨洛,你怎麼在這裡?!”梨洛的小廝道:“狀元爺好生無禮,怎地直呼小……公子之名?”
“狀元爺?小公子?”楚碧涵再一次愣住了,小公子不難解釋,那小廝應該是想說“小姐”,卻改了口,但狀元爺說的是誰?難道是他嗎?男子打扮的梨洛對他笑了笑,道:“狀元爺怎麼到後花園來了?”楚碧涵機械地應了一聲,久久凝視着梨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什麼身份?梨洛又是什麼身份?她還叫梨洛嗎?”楚碧涵迅速思索。
梨洛見楚碧涵久久不語,卻還有些癡癡傻傻,遂道:“狀元爺怎麼了?是不是蔽府有什麼怠慢之處?”楚碧涵道:“梨洛,你……我們現在是誰啊?”小廝不禁掩口而笑,道:“狀元爺莫不是傻了,怎地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小廝雖也是男子打扮,但分明是女子。梨洛也笑道:“狀元爺當然是楚碧涵楚公子,我叫梨洛,你剛纔不是叫我的名字了嗎?”楚碧涵驚訝梨洛似乎不是穿越過來的,不禁又問:“那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梨洛道:“狀元爺是笑小弟生得女兒相嗎?”
楚碧涵看着梨洛笑意盎然的眼睛,他想起來了,想起他自己是誰了,他是楚碧涵,新科狀元,到丞相家赴宴,方纔離席如廁,迷了路,走到後花園,遇見了眼前的梨洛,丞相的公子。“我是……”楚碧涵思緒跳躍,想起十年寒窗,想起寡母艱辛,想起……楚碧涵慌了:“我是誰,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屬於我的記憶?……我是楚碧涵,我是……這些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