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少君掄開雙臂,臂間現出弓箭,一箭將鏡妖射下雲端,斥道:“妖孽!將火滅了,或可饒你不死!”鏡妖依舊狂笑,道:“連你坤少君都滅不了的火,我有何能?此火已不僅是三昧真火,乃是加上慾望的邪火。”坤少君道:“鏡妖,謫仙塔十七層已破,你已耗盡元氣,何苦再負隅頑抗?”鏡妖道:“你多說無益,我命數已盡,以你等之法力,可以穿越回過往生活。”坤少君不再言語,三道遁龍樁制住鏡妖。
世界已成火海,天地寶鑑內諸神的哀嚎聲也漸漸微弱,木君和烏靨公爵對視一眼,木君上前施禮,道:“殿下,陛下,我等宜先退回遠古,暫且保住性命,尋得老陛下,或可重回天地!末將請殿下和陛下速速移駕!”
共工聞言,冷笑一聲,道:“大的救出來那些小的就不要了?虧得神鷹舍了命奪回女媧劍,也不過救了這幾個,你們想穿越回過往也不一定能行,因爲女媧和伏羲都穿不過來,你們,難說得很。”坤少君眉頭更緊,道:“共工你說什麼?女媧和伏羲穿越不過來,那你們怎麼能來,不是伏羲讓你們來的嗎?”玄冥道:“女媧和伏羲必須穿越不過來,因爲他們不是主角,他們來了表現也不是不表現也不是——說正經的,我們十二祖巫代表的是天地諸元素,任何一個時空都有,借力穿越比較容易,伏羲和女媧在現實世界絕跡太久,反而很難來到現在。天帝三魂離位已久,乾坤已有亂像,穿越也不一定穿得準。”
天帝的天魂卻揚聲道:“不,我不走!梨花的魂魄還在天地寶鑑內,梨花是凡人的魂魄,我不在她撐不了多久,一定要先把她救出來纔是!”諸神一時沉默,天帝的天魂又道:“你們不可以這樣,我們這一走,現實世界毀了,很可能我們再也救不回這個世界,我們就只能生活在過往時空,就像一直生活在夢裡一樣,你們真的願意這樣嗎?寶鑑內的神仙,也有你們親族,你們願意他們千萬年修行就此毀了嗎?”天帝的天魂又轉向梨洛,道:“梨洛,現在只有你能救他們,請你不要走,裡面關的,是你母親的靈魂!”梨洛正欲開口,烏靨公爵將她按住,共工接口道:“你說得沒錯,我曾撞斷天柱毀了世界,這次我就當贖罪吧——”說罷,共工化作一滴淡藍色的大水珠,撲向火海……
諸神正自一驚,但聞火海中“嗤嗤”亂響,火苗搖曳不停,玄冥也道:“我玄冥曾經水淹大地,這次也當贖罪——”說罷,玄冥也化作一股水柱撲向火海。海龍女見玄冥和共工撲向火海,也想上前,海公子趕緊將她按住,道:“姑姑切莫衝動,他們本身是水,變成了氣還可以變回來,我們去就成烤龍了!”
諸神目不轉瞬地盯着火海,共工一手執女媧劍一手抱着玄冥跳出火海,海公子幾位趕緊接住,共工癱倒在地,道:“女媧劍已取出,別再掉進去了——”又用手肘頂了頂一旁的玄冥,道:“我是盤古的眼淚所化,你不過就是水,你哪能跟我比,逞什麼能?”玄冥道:“沒有我,你自己也出不來,咱倆誰也別說誰——”
坤少君一把將劍奪過,狂劈天地寶鑑,直劈得日月無光、山河震撼,諸神趕緊阻止,坤少君擲劍於地,道:“你們不要再爲這東西拼命了!有它也沒用!聽我的,先退回遠古,再做計較,我能穿越。”一旁始終沉默的妙音人魚不禁到坤少君身邊,道:“少君,告訴我,是不是神鷹他爲了女媧劍已經……”坤少君沉默不語,青女過來默默拉起妙音人魚的手,帶她退到一旁,妙音人魚確定神鷹已死,想自己萬年情愫灰飛煙滅,一時間萬念俱灰,默默垂淚。梨洛終於忍不住痛哭道:“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沒用!都怪我!……”烏靨公爵、木君、殷秦、玉清寒幾個趕緊安慰梨洛,諸神一時間哀哀惻惻,哭作一團。
妙音人魚自火
湖邊坐下,取出豎琴,纖指拂動,竟唱起歌來,唱的是李白的《長相思》,歌聲哀婉悽惻,卻美不可言,諸神一時間竟忘了悲哀,靜靜地聽妙音人魚唱歌,木君聞此曲,更是感慨萬千,不禁到棠嬌身邊,道:“你我夫妻能死在一起,也好……”
一曲畢,妙音人魚再撫豎琴,又唱《長相思》,當唱到“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之時,忽而風雲突變,復見青天白日,諸神望空看去,但見空中金光閃閃、彩雲翻騰,雲端立着個雍容華貴的少婦,竟是天后!諸神不知真假,不敢妄認,坤少君先躍上雲頭,將女媧劍拋給天后,道:“娘娘,快拿此劍劈開天帝寶鑑,否則世界將毀!”天后道:“叔叔,發生了什麼事?”坤少君道:“你先劈開寶鑑再來解釋!”天后見世界一片火海,諸神一團狼狽,知情勢危急,念起咒語,將法身變大,掄起女媧劍,只揮了一劍,便將天地寶鑑一分爲二,諸神紛紛自寶鑑內涌出——有些法力低微的神仙已經死了,梨花之魂乃是凡人魂魄,即將消散,天帝的天魂趕緊將她接住,施法欲救。
天后落下雲頭,疑惑地看着大家,最終將目光定在被遁龍樁釘住的鏡妖身上,瞬間想起二十多年來的種種,這才知道自己二十多年來一直被鏡妖迷惑,生活在幻境之中,因鏡妖元氣耗盡,剛纔聽妙音人魚的《長相思》勾起往日回憶才恢復神智。天后久久凝視着鏡妖,心下百感交集。
天后豁然轉身,對諸神道:“先把這火滅了再說——”諸神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這時,玄玉突然飛身撲向火海,諸神阻止不及,但聞玄玉自火中道:“你們老說我長得漂亮什麼用也沒有,其實關鍵時刻,我還是有用的——”說話間,火勢已小了大半,這時,癱在地上的共工也飛向火海,道:“小兄弟,我來幫你——”海公子趕緊率水族諸神幫忙救火,大火終於熄滅,共工已被燒得不成樣子,但還活着,可憐玄玉因法力低微,已被燒成一塊焦石。
衆神劫後餘生,佇立在火吻的大地上,久久沉默,最後,金王摘下頭盔,單膝跪地,捧起玄玉所化焦石,道:“我一直嫌你沒用,沒想到還是你救了世界,沒用的是海神他們,盤古藏起兩滴眼淚,沒有白藏。”
“我說,金老頭,你這樣的神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真的好惡心。”金王循聲回頭,說話的是冥王,“得啦,別難過了,好賴是盤古的眼淚,哪能說死就死,拿來給我——”說罷,冥王拿過玄玉所化黑石,置於左掌心,右手在上面一晃,然後擡頭環視衆人,衆人屏息看着冥王,冥王與衆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道:“看什麼看?好了——”楚碧涵不禁道:“什麼也沒有呀——”冥王道:“我已經把玄玉的靈魂附在石頭上了,這塊還是黑玉石,他又是玄玉了。”楚碧涵急道:“陛下!做事情不可以這樣子的,玄玉怎麼能變成這樣?!”冥王道:“好吧,我還以爲玄玉是個沒人愛的可憐娃兒,那你們誰給他一千年修行讓他變成人形,要不他就要自己修煉成精了。”玉清寒道:“你上億歲了有沒有?你給他一萬年修行又怎麼樣?”冥王道:“我不行,我的修行給他,他的臉就會像我一樣隱隱有一團黑氣,而且只能生活在冥界。殭屍王子也不行……”金王道:“別廢話了,我老頭子好幾萬歲,給他兩千年修行,把這漂亮小朋友救回來就是了——”(其實玄玉比金王還老)
這邊冥王和金王救了玄玉,諸神沒被燒散魂魄的能救回來的也救回來了,現在只剩下處置遁龍樁上的鏡妖。天后在鏡妖身旁沉默許久,終於屈身握住鏡妖的手,道:“你何苦如此?爲什麼一直在騙我?”鏡妖垂淚,道:“從我有了靈力起,我就戀着你,也不知有沒有上萬年了,我見你常常爲陛下哀傷,心痛不已,卻什麼也做不了,每個深夜,只能任你對着我顧
影自憐,我好想變成你深愛的人,陪着你,安慰你,再也不要讓你傷心……可是,我只是一面鏡子……我,我也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騙你,甚至要毀了這個世界……”
這邊玄玉已經甦醒,楚碧涵將他交給殷秦,對冥王、坤少君和天帝的天魂行禮,道:“三位陛下,鏡妖雖犯下大錯,但因情生孽,情有可原,況鏡妖乃是上古靈物,望三位陛下仁慈,饒他不死!”木君聞言,亦上前施禮,道:“三位陛下,末將也爲鏡妖請命,因末將在宮內大放悲歌,令娘娘傷感,纔有今日之厄……”木君一語未竟,風郎也蹦出來,道:“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罪過更大?我要是不亂跑把天帝引到荒原,天帝沒見着山林女神就乖乖迴天宮去了,豈不是什麼事也沒有?那求情也算我一個。”林妖聞言,也上前施禮道:“妾身罪孽深重,請三位陛下饒鏡妖不死。”冥王道:“我們三個投票,我覺得殺了鏡妖也沒意思,我同意不殺他。”坤少君微微一笑,道:“閻王都饒他不死了,何況是我坤少君。”
衆人齊齊看向天帝的天魂,天魂毫無反應,對諸神所言置若罔聞,只是癡癡地抱着梨花的魂魄,殷秦道:“可以了可以了,事出有因,都是玉清寒的錯,就放了他,貶爲什麼東西永世不得上天宮就算了。”
這時,一直抱着梨花魂魄的天魂忽然揚聲道:“你們說鏡妖因情生孽,情有可原,所有的孽都因我而生,不怪鏡妖。他是因情,我也因情,你們可不可以……救回梨花?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冥後道:“方纔我渡了陰氣給梨花,她的魂魄無礙。”天魂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僅僅要救梨花的靈魂,我要她復活!”冥王道:“若是梨花被無故害死,我自當想法令她還陽,可梨花之死,乃是生死簿上的定數,人死魂魄應該進入輪迴,投胎轉世。你放心,我會安排梨花投生個好人家。”
天魂道:“你撒謊!梨花分明就是因爲鏡妖害我,無故橫死的,你應該讓她還陽!”冥王道:“讓她還陽可以,可她還陽以後你想幹什麼?!你想在人間等她度完陽壽,還是想得寸進尺,給她神仙之體,和你天長地久?”天魂冷笑一聲,道:“你倒是瞭解我,如果我就要這麼做,你怎麼樣?”冥王道:“你三魂合體,重整乾坤,再和天后重塑梨洛和烏靨公爵的身體,你要跟梨花鬼混幾年,也可以。”天魂卻道:“我不會三魂合體,因爲我三魂合體以後又會像以前一樣風流荒唐。”“好了,”冥王把手一攤,作無奈狀,道:“現在問題來了,他不肯三魂合體,要天下大亂了。有坤少君和地母在,救回梨花沒問題,可天帝陛下因爲梨花不肯合體,那就糟了。”
天魂昂然道:“你們什麼也不要說,我不會合體的!”這時,殷秦叫起來,道:“我也不要合體,我絕對不要跟玉清寒這種人渣合體!”玉清寒道:“誰要跟你這小屁孩合體?我也不要合體!”烏靨公爵對天魂、殷秦和玉清寒各施一禮,道:“三位老爹,別再鬧了,合體後其實就是三位一體,各自的記憶都還在的。”殷秦故作姿態地叫起來,道:“哇!那我們也成上帝了,三位一體的真神,不知道我們會不會人格分裂還是神格分裂,一個像三個還是三個像一個。”
冥王道:“別跟他倆廢話了,當初三魂離位是天魂主導的,現在只有天魂主動才能合體,他倆沒自主權。”天魂聞此,愈發強硬,執意不肯合體。然後,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梨洛忽然朝天魂拍出一記“墜月珠”,天魂當然想不到梨洛會攻擊他,加上他精氣虛弱,竟被梨洛打中,梨洛趁機搶走梨花的魂魄,拿女媧劍橫在梨花的頸上,厲聲道:“你要知道,這世上除了愛情,還有責任!即使我只是凡間的女兒,我也要捍衛我的家庭!何況,你一身關乎乾坤安危,不可以任性妄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