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換了禦寒衣物,進了冰雪世界,完全被眼前的場景迷住了,原以爲遊樂場所謂的冰雪世界不過就是在廣場上灑一點人工雪,不料場內竟有雪山、雪原,詩興一發,看起來還真有那麼點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感覺,當下不禁感慨起人類的偉大來。
衆人決定先去滑雪。“玉瓦釜”在歐洲時學過滑雪,不用教。幾位大神就不用說了,施法也能在雪上飄。弟弟人小靈活,學得快,又有風郎和海女帶着,三個小孩在雪原上風馳電掣,玩得不亦樂乎。
相比之下,梨洛和楚碧涵倒顯得笨拙了不少,楚碧涵先是順利地滑了一段,只不知道是真的“順利地滑了一段”還是憑慣性溜了一段,書生就是書生,楚碧涵竟手舞足蹈地地往一棵樹撞去。木君見狀,自然去救,只不知一向智慧冷靜的木君是怎麼了,他完全可以閃過去把楚碧涵抱到一邊,卻一掌向樹打去,想把樹移開,不料木君這一掌竟沒打着,木君先是一愣,還是沒反應上來,變出藤蔓想把那顆樹拔起來(楚碧涵比樹好拔吧?真不知道木君在想什麼)。
那邊梨洛也滑得不順暢,烏靨公爵一路扶着梨洛,“玉瓦釜”也跟在一旁指指點點,良久,烏靨公爵終於道:“老子您讓開一點,站這樣近很危險。”“玉瓦釜”道:“你不是神嗎?害怕我滑出去回不來啊?你都叫我老子了,還不跟我客氣點,你以前也這樣的嗎?”烏靨公爵道:“我以前不這樣,可我一直不喜歡你,你根本不像個父親,更不像天帝,何況你現在只是天帝最壞的那一部分。”烏靨公爵略停一會,接着道:“我知道我們都身不由己,可是既然在其位就應該謀其政,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使命,不能選擇,就像人類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一樣,我們身爲盤古的後裔,有不死之身,爲統御天界犧牲一點又有什麼不公平的呢?你現在是沒有人魂、天魂,但你有自由的意識,同樣可以剋制惡念。”“玉瓦釜”被烏靨公爵一番大道理說得很沒意思,於是對梨洛道:“你和你哥先玩,我找他們去。”
滑了一會,梨洛上了手,讓烏靨公爵放開她,自己滑行。梨洛獨自從山坡上滑下,經過烏靨公爵身邊時,烏靨動只覺一陣輕風拂過。
“玉瓦釜”一個人滑得沒意思,滑雪場裡的美女個個裹得跟個棉花包似的,沒什麼好看的,不如去看女兒——剛開始那一段“玉瓦釜”雖很難接受梨洛是他女兒,但日子久了,自己好像真成梨洛他爹了。“玉瓦釜”雖然小人當道,瓦釜雷鳴,在社會上有錢有地位,但他畢竟是個壞男人,品行有虧,正經人是不會和這種人深交的,壞人混在壞人堆裡,只讓“玉瓦釜”對世界更加絕望,因爲他的世界裡沒有愛,沒有真心。
“玉瓦釜”遠遠見前面有一團紅色的人影,想是梨洛,就滑了過去,見梨洛一屁股坐在雪地裡,雙手撐地,不停地喘氣,“玉瓦釜”趕緊過去,想將她扶起,卻見梨洛腳前就是一山崖,道:“這滑雪場怎麼回事?山崖前也沒
指示牌,這要是摔下去還得了。”梨洛攀着“玉瓦釜”,站了起來,笑了一陣道:“什麼山崖啊,土坎兒還差不多。”說罷,梨洛往前一跳,倏忽又滑出老遠,“玉瓦釜”定睛一看,果然只是個幾米高的土坎,可剛纔乍一看卻像是萬丈高崖。“玉瓦釜”也不多想,追着梨洛滑了去。
“玉瓦釜”和梨洛並排而立,梨洛道:“玉律師……”“玉瓦釜”道:“梨洛,能不能換個稱呼?”梨洛道:“那我叫你什麼?爸爸?”“玉瓦釜”笑道:“好啊,你叫我爸爸也好。”梨洛也笑道:“你好意思應嗎?”梨洛忽地斂容正色道:“玉清寒……你知不知道雪山上經常有……”玉清寒也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有什麼?雪女?這不過是人工雪山。”梨洛道:“不,有雪的地方就可能有雪女。”玉清寒笑道:“臭丫頭,別開玩笑,什麼雪女,不過雪女的傳說我還不知道呢。”梨洛道:“我知道,你別忘了,我們已經陷入鏡妖的幻境,你說會不會有雪女?”
玉清寒愣了一下,見梨洛將滑雪杆一撐,盪開了去,梨洛劃了一道大大的弧又婷婷轉了回來,將帽子摘下,但見黑亮亮的頭髮自梨洛潔白的額頂當中分開,烏髮略微遮住雙頰,眼前的梨洛明眸丹脣,仙肌勝雪,遺世獨立,玉清寒一時神思恍惚,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梨洛幽幽道:“讓我告訴你雪女的傳說……”玉清寒看着梨洛的眼睛,那雙眼睛好像一對幽深的黑水晶,直把玉清寒所有的精神都吸了進去,梨洛卻破顏一笑,如冰河解凍,三春桃李,道:“你願不願意拿你最珍貴的東西與我的衣服交換?”“你的衣服?我最珍貴的東西?”玉清寒喃喃低語……她好美,真的好美……不知那衣服下有什麼樣的冰肌玉骨……可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她的衣服……
美麗的少女忽然笑得花枝亂顫,玉清寒渾身一震,大夢初醒,怔怔地看着大笑不止的梨洛,剛纔是怎麼了?梨洛卻已滑到玉清寒身邊,道:“這就是名偵探柯南里面雪女的傳說,想不想再聽下去?”玉清寒把梨洛頭頂一拍,道:“臭丫頭,裝什麼神秘,趕緊把帽子戴上。”梨洛卻一閃身,道:“講完再戴,這樣更有感覺。”
梨洛的眼睛又變得像黑水晶一樣幽深,道:“你願不願意拿你最珍貴的東西與我的衣服交換?”玉清寒無法回答,只是看着梨洛,眼前的少女嘴角微勾,竟是說不出的邪魅。梨洛又道:“青年說,你不冷嗎?我最珍貴的只有這把槍。雪女說不是。青年說,那是錢?雪女依舊搖頭。青年說,那這頂草帽?雪女說,不,不是,這些都不是你最珍貴的東西……”梨洛長睫一閃,破顏一笑,眼裡黑水晶一般的光芒霎時消失無蹤,又滑到玉清寒身側親暱地抱着他的手臂,好像一個剛說完恐怖故事的小女孩急着要爸爸評論她說得好不好。玉清寒道:“青年最珍貴的東西……是他的命?”
玉清寒的眼睛看向梨洛,梨洛的眼睛又像黑水晶一樣吸走玉清寒的神魂,她的嘴角再一次勾起邪魅的笑,玉清寒心中一凜:“最珍貴的東西是
……”玉清寒但覺胸口一涼,梨洛不知何時已閃到他身後抱住他,幽幽道:“你最珍貴的東西,就是你這顆熱乎乎滴着血的心……”玉清寒低頭看着胸口,胸膛破了個大洞,一隻潔白如雪的小手握着一顆心,那是他的心,熱乎乎滴着血的心,玉清寒的眼前迅速飄過幾個人影,玉清寒微微一笑,也飄飄地向那些人影飛去……
忽地,玉清寒心頭一緊,身軀急速下墜,低頭見胸前黑色的羽絨服上有一隻潔白如雪的小手,嚇得趕緊把那隻小手抓住,一轉身卻見梨洛睜着一對黑珍珠般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着他,中分的烏髮隨風飄動。玉清寒看看手中梨洛的小手,又看看梨洛的眼睛,道:“你怎麼把手套也脫了,趕緊戴上,別凍着了。”玉清寒不容梨洛分說,把梨洛的手套和帽子都戴上。梨洛撿起地上的滑雪杆,飛燕般地掠開,道:“我說的雪女的故事是不是很可怕啊?”笑語嚦嚦,梨洛又將帽子摘下,黑亮亮的長髮在風雪中飄散。
玉清寒在原地立了許久,也撐開滑雪杆想去找梨洛,卻不覺來到一座廟前,廟內香火頗是鼎盛,玉清寒也進去看看,見堂上供的是一尊漢白玉女神像,遂問旁人這裡供的是什麼神,答曰:“雪女。”玉清寒道:“開什麼玩笑?福州這地方几乎不下雪,這裡是人工雪山,供什麼雪女?”旁人道:“這幾座山原是普通的山,山上的廟裡供的也是普通的山神,可自從把山改成了人工雪山,爲了製造氣氛增添人氣,就改供雪女了,這不你看,廟都是日式的,不過古典的日式廟和中國廟也差不多。”玉清寒笑笑就走開了。
玉清寒走到廟後的一棵樹下,見玉樹瓊花好生美麗,不禁道:“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在福州還能見到梨花一樣的雪樹。”“傻瓜,你看清楚了,這就是梨樹。”玉清寒循聲回頭,但見眼前站着個少女,明眸丹脣,烏髮中分直垂腰際,一身梨花白漢裝。玉清寒道:“美女是在這裡扮雪女的嗎?”少女的眼睛忽然變得像黑水晶一樣幽深,玉清寒頓覺心神一散,少女嘴角勾起邪魅的笑,道:“我就是雪女。”玉清寒清楚地知道這不是雪女,這是鏡妖搞的鬼——他第一次相信烏靨公爵他們的怪力亂神之說,卻再難控制自己的意識,因爲眼前的少女太美,美得讓他想入非非,他是個壞男人,一個好色的男人,這一刻的玉清寒才明白,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其實是一種無奈,就像癮君子在生命和一時痛快之間往往只能放棄生命一般。
一如梨洛說的,雪女道:“你願不願意拿你最珍貴的東西與我的衣服交換?”還是這個問題,玉清寒明明知道雪女是要騙走他的心,明明知道他應該回答不願意,卻說:“你認爲我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或許玉清寒只要回答不願意,一切就都結束了,然而就像一個癮君子無法抵禦鴉片的誘惑一樣,玉清寒無法抗拒少女的笑,他還是抱着一絲僥倖,想如果一切真如烏靨公爵他們說的,雪女是鏡妖安排的妖怪,他卻是天帝,堂堂天帝還怕區區小妖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