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不幾步便追上海龍女,海龍女轉對天帝道:“人類求姻緣,爲何來拜女媧?”天帝道:“女媧造人之後,制嫁娶之禮,是以人類視女媧爲婚育之神。”海龍女自然知道這個,只是找些話頭與天帝說,海龍女雙頰如灼,含羞道:“你……你可有姻緣?”天帝微微一愣,不禁又想到天后,怒火中燒,道:“並無良緣!”天帝與天后婚姻不完滿,天帝說並無良緣也不算撒謊,只是海龍女聞此語,卻芳心大動,以爲天帝並未婚配,修行神仙,千萬年無婚戀乃是常事,海龍女見天帝瀟灑不羈,便如此認爲了。天帝見海龍女的羞怯模樣,心知海龍女誤會,一轉念卻不願解釋,想天后心裡藏着玄玉,他爲何不能愛海龍女?從這以後,海龍女和天帝逍遙林水,過了幾個月自在日子。在一個月白風清之夜,二人於湖上賞月,良辰美景佳人,天帝一時把持不住,與海龍女共赴巫山。
話說天帝悄然下界,又施法軟禁天后,王子(現在的天帝,本節故事的王子皆指現在的天帝)給天后請安時見天后神色哀慼,遂問其故,天后只是不說,問了宮人才知道天帝不知爲何與天后翻了臉,還要天后六十年不得出殿。王子欲找天帝,卻發現天帝不在天宮,又迴天後宮裡細細詢問,天后一開始還是不肯說,只是在王子好言相慰之下,天后終於撲到王子懷裡放聲大哭,全然不顧天后的威儀,那一刻,王子覺得天后就像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孩,心中大慟。天后哭罷,終於說出玄玉之事,王子默默地看了天后一會,豁然起身,道:“父王也忒小心眼了,玄玉死都死了,何況母后和玄玉又沒什麼事,父皇計較什麼?”王子與天后施禮道:“母后且寬心,待孩兒將父皇找回來與母后道歉。”
天帝自然知道他離開天宮天官神將們必然要找他,是以施了法術匿了蹤跡,王子硬是不依不饒地找了天帝幾個月,待找到以後,也不露聲色,只在暗中觀察,着心腹作了準備,“恭迎”天帝回宮。
那日,天帝與海龍女至一名山,于山頂臨風觀景之時,王子在天帝身後現出身形,施禮道:“孩兒拜見父皇,請父皇速速回宮,以安乾坤。”海龍女和天帝聞言,皆驚訝地回頭,海龍女驚的是眼前這個白袍金冠的少年神仙叫誰“父皇”,天帝則驚的是看王子這從容不迫的模樣像是早知道他的行蹤,自己卻竟絲毫不曾察覺,王子的法力何時高強至此?
天帝回過神來,道:“孤家在宮裡悶得慌,出來走走,不日就回去。”不料,王子竟冷笑一聲,道:“父皇愛去哪裡便去哪裡,只要父皇貴體安康,乾坤自穩,什麼時候父皇愛回去便回去,只是父皇是怎麼來的,還望父皇怎麼回去。”天帝聽王子說話怪腔怪調,暗含譏諷,勃然色變,斥道:“放肆!”王子依舊冷笑,對海龍女道:“龍姑娘,多謝你這幾日陪着父皇,哪天得空,也邀你和東海龍王上天宮逛逛。”海龍女看看王子又看看天帝,驚道:“他說什麼?”天帝不知如何解釋,只得支吾:“我……我……我是其實是天帝,他是王子。”海龍女聞言,驚
得一個踉蹌,天帝趕緊伸手扶住,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隱瞞,只是……”“只是怕你知道他是天帝就不跟他好了。”王子接口,冷笑不絕。
天帝氣得三尸神跳,七竅生煙,怒道:“你放肆!”王子道:“父皇,您最好想想回去怎麼交代,女媧和伏羲那邊先不說,光是那幫老臣就能煩死你,你找的是沒根基的野仙也就罷了,偏偏這野仙又轉正了,藏也藏不了,蒙也蒙不住,最糟糕的是找的偏偏是水族的神仙,現在的海神和共工一般的爆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天帝吼道。王子悠悠道:“我想說什麼很明白,你不能把她帶回去!”
天帝橫眉冷對,與王子相持許久,王子嘴角掛着輕佻的笑,天帝額上卻滲出冷汗,王子敢這麼跟他說話必定有備而來,他雖是天帝,但天后是女媧和伏羲的長女,女媧和伏羲要跟他鬧起來,一直嫉妒他的三弟冥王肯定要在後面踢他一腳,女媧和伏羲是帝江和燭九陰之後,和十二祖巫的親緣更近,只怕十二祖巫也會反目成仇,天宮那些老臣會不會幫忙是一回事,最少幫忙之前會把天帝“痛罵”一頓,水族神仙的立場還很難說,到時勢必引發神界大戰——天帝此前雖覺得自己和海龍女私情泄露會很麻煩,卻沒仔細想過有多麻煩,被王子這麼一激,纔想到後果很嚴重!天帝雖是天帝,統御神界,卻萬萬不能爲所欲爲,甚至不及野仙自由,因爲天帝家族關乎日月星辰,關乎乾坤運行,天帝的身體有了閃失,天家的血統混亂了,都可能使乾坤失常,真到那時,神仙人妖鬼都不得安生,所以神仙人妖鬼都盯着天帝家族,天帝必須娶時間祖巫(帝江)與空間祖巫(燭九陰)之後,而帝江和燭九陰僅有一女,就是女媧,但女媧半人半蛇,乃是異形,非爲天帝良配,天后是女媧與其兄伏羲之長女,也是女媧與伏羲唯一的女兒——可以這麼說,天帝和天后就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這本是不世的良緣,卻因天后一次私自下界遇上玄玉而抹上悲劇色彩。
海龍女見天帝面色蒼白,拉着他的手,道:“我不怪你,無論你是誰,我都愛你。”王子道:“你可以愛他,卻不能跟他在一起,不是我母后容不得你,而是這不是我母后沒意見就可以的事情,天后不僅僅是天帝的妻子,還代表着天界的秩序,天后是女媧和伏羲的長女,她可以忍氣吞聲,但她背後的諸神衆仙不能。權力的爭奪可以調息,但天帝家族的身體代表着日月星辰,關乎乾坤常行,你和天帝生的孩子會不會引發乾坤災變,這很難說,諸神衆仙都不想冒這個險。”
此時的王子雷厲風行,頭腦清醒,他這時候頭頭是道地教訓他爹,哪裡想得到幾萬年後,他和他爹犯了同樣的錯誤,而且他爹迷途知返,及時懸崖勒馬,他卻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險些斷送世界歷史,他今天教訓他爹的話來年他兒子也拿來教訓他,真可謂“重蹈父轍”。
天帝沉默許久,道:“我知道,只有你能找到我,我想請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直到孩子生下來。
”王子微一色變,原來他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天帝又道:“我和海龍女生個孩子會有什麼災變?人家神仙妖怪生一堆孩子都沒事。”王子道:“會不會有事我不知道,你先跟我回去,海龍女也一起回去吧。”天帝原來一直擔心不能帶海龍女回去,但現在王子主動要他帶海龍女回去,天帝卻擔心起來,海龍女在人間,起碼龍在大海,又有海神護着,到了天界,水族神仙照料不到,龍離了大海,只怕海龍女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而他雖身爲天帝,卻有個死硬的兒子,又有惹不起的丈人丈母孃一家子,還有一幫不依不饒的老臣,帶海龍女回去會發生什麼事就很難說了,只怕到時候爲保海龍女拼個魚死網破。
天帝念及此處,沉下臉來,道:“我要是不回去,你怎麼樣?”王子道:“孩兒必定恭迎父皇回宮!”天帝冷笑一聲,把海龍女一拉,躍上雲頭,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恭迎孤家回去!”話音尤在,天帝已經攜海龍女飛出老遠,卻不料前方雲頭大起,一撥天兵天將擋住去路,爲首的神將道:“末將恭迎陛下回宮!”天帝面罩寒霜,回身又見身後王子領一撥天兵天將擋住去路,不久,左右雲頭起,又來了兩撥天兵天將,把天帝和海龍女團團圍在覈心,四路將士齊齊施禮,道:“恭迎陛下回宮!”
天帝氣得臉都綠了,他真不知道怎麼辦了,以他天清道尊的法力,氣的倒不是對付不了這幾撥天兵天將,天帝氣的是對付了這幾撥天兵天將以後該怎麼收拾殘局,只怕收拾了這幾撥,丈人丈母孃來一撥,老弟來一撥,十二祖巫來一撥,水族神仙來一撥,這才叫不可收拾!天帝沉聲道:“你們這不是恭迎孤家回去,分明就是逼宮!”王子道:“孩兒不敢,只是請父皇自重,速回天宮。”衆天兵天將齊齊跪下,道:“願陛下以乾坤爲重,速回天宮——”
天帝仰天大笑,笑畢,轉對王子道:“你母后說得沒錯,爲什麼她是女媧的長女就註定要嫁給我?那爲什麼我是天帝就註定要娶她?她還有玄玉,她還知道什麼是愛,那我呢?!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天帝統御寰宇,尊榮倍享,爲這,我確實應該剋制自己的慾望,保持天帝的威儀,維護乾坤的秩序,可我爲什麼不能愛我所愛?難道就是因爲你們猜測天帝與非十二祖巫之後生下孩子會引發天地災變?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做天帝,就像我三弟不想做冥王一樣,我們都沒得選擇,我寧可做一個野仙,或是林間的小妖,或是隻有短短數十載生命的人類也好,起碼可以愛我所愛!我知道,仙家不一定都懂愛情,只請你門以一顆寬容的心放愛一條生路,不是我喜新厭舊拋棄天后,是你們的天后一直想着玄玉!”
王子道:“父王!母后清清白白,請您不要爲了文過飾非毀謗母后!玄玉是母后要您處罰的!”聽到天帝說天后和玄玉有私情,諸神已經議論紛紛,但聽王子這話,議論的風向又轉了,真覺得天帝是爲了文過飾非毀謗天后。
天帝冷笑一聲,道:“你們再不讓開,就別怪孤家不客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