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芙蓉湖畔,梨洛沒有見到楚碧涵,有些失望,又想這原本安寧美好的校園而今竟是愁雲慘霧陰森可怖,心下悽然,但見夜湖微漾,月影如沉璧,不禁走到湖心亭,坐下,靜靜地看着湖水,好湖水,溫柔得就像他的眼波一樣。梨洛的目光移向水中的倒影,看着,看着,竟漸漸有些癡了——水中的人兒多麼地美,是我嗎?——而後,梨洛破顏一笑,搖了搖頭,自己這張臉看了快十九年,再好看也看夠了。梨洛正欲起身,眼角的餘光又瞥到水中的倒影,不禁凝神去看,不是自己這張臉看了十九年還沒有看夠,而是……
梨洛看清楚了,水裡的倒影,她舉手他也舉手,她起身他也起身,她坐下他也坐下,沒錯,是他,水裡的那個影子和她做着一樣的動作,卻不是梨洛自己的影子,而且那是個男孩,一個很美很美的少年,這原本該出現在恐怖片裡的情景竟讓梨洛碰上了,可梨洛竟一點也不害怕,還癡癡地看着水中的倒影,越看越着迷——水裡的男孩實在是太好看了,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孩呢?
梨洛越看越着迷,越看越走不開,竟迷迷怔怔起來,本來梨洛是有法力的人,也不是沒有防備邪法,身邊美男子也不少,可偏偏被水裡的少年迷住了,他的美,丹青繪不出,言語說不出,甚至想也想不出,他是上天造物的奇蹟,你無法想象,但只要一見到就會折服,就會傾倒!傾城傾國,說的是絕世的美女,但用在這少年身上,只怕還不夠。
梨洛終於被水中的美少年迷得失了心性,癡癡地站到湖心亭的欄上,一隻腳緩緩伸出,就在梨洛要踏入水中時,忽然聽見楚碧涵叫她,梨洛渾身一震,登時清醒,卻已遲了,梨洛已經落入水中,梨洛乃是“南方旱鴨子”,不識水性,胡亂撲騰了幾下,喝了幾口水,身子便往下沉——就在這時,烏靨公爵躍入水中,木君和殷秦也跟着跑到湖心亭。
這三個人來得如此及時,倒不是有感應,而是因爲這根本就是殷秦的計策,殷秦想,橫死的少女都是在湖邊看自己的倒影看了很久才投湖的,想來是少女們在水裡看到了什麼,殷秦自己也試過,水裡除了自己的倒影並無其他,或許迷惑少女的東西只有少女才能看到,鏡妖最想害的其實就是梨洛,因爲如果梨洛的凡身死了,即時魂魄猶存,也無法使用女媧劍,鏡妖的威脅便大大減小,或可趁機換了乾坤。所以殷秦想用梨洛引誘鏡妖,雖然此舉危險,但只要他們藏得好,鏡妖無法發現,同樣能很快去救梨洛。不過殷秦他們沒料到的是,他們眼裡的梨洛簡直和被害的少女一模一樣,同樣是癡癡地看着水面,然後忽然投湖,其實梨洛投湖並不突然,只是殷秦他們猝不及防——殷秦他們依舊沒看到水中的幻影,還是不知道梨洛爲什麼投湖。
殷秦和木君緊緊盯着湖面,烏靨公爵已經出水換氣,卻不見梨洛,木君和殷秦都急了,暗自後悔讓梨洛來,想到上次親眼看見那個女孩落水,海女
立刻去救卻沒救起,要是梨洛也……木君再不敢多想,縱身躍入水中……
殷秦緊緊盯着水面,大氣不敢出,忽聞一聲:“像你們這麼個撈法,人早死了——”殷秦渾身一震,警覺地回身,見一個美逾天仙的少年抱着個少女坐在亭欄上,那少年真真是美逾天仙,衣袂翩躚,龍章鳳姿,那少女卻雙目緊閉,周身盡溼。殷秦呆呆地看了那少年好一會,纔回過神來,道:“喂!你是誰?快放開她!”美少年道:“我救了她,你還對我大呼小叫?”烏靨公爵和木君隱約覺得上頭有動靜,也出了水,見一個乾乾淨淨的美少年抱着溼淋淋的梨洛,不禁疑惑。四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這三個看那個是因爲那個太好看了,那個看這三個是因爲不知道這三個爲什麼這樣看着他,終於,美少年叫道:“你們是不是男人啊?!”那三個這纔回過神來,殷秦叫道:“你纔不是男人!”美少年道:“是男人你們好意思那樣看着我?!”殷秦幽幽道:“羨慕嫉妒恨……”美少年聞言,破顏一笑,更好看了。
烏靨公爵上前,想要接回梨洛,美少年卻攜梨洛閃到一旁,道:“且慢,我憑什麼把她交給你們?”烏靨公爵立即道:“那你憑什麼抱着她?她是我妹妹!”美少年道:“我怎麼相信她是你妹妹?”這時,梨洛悠悠轉醒,低語:“他是……妖孽……”烏靨公爵、木君、殷秦三人對視一眼——沒錯,他是妖孽,他根本就不應該從水裡出來,他們三個藏在水邊這麼久都沒發現那美少年,他卻突然抱着溼淋淋的梨洛坐在湖心亭,而且梨洛一身是水,這美少年卻一片衣角也沒溼,何況這副模樣,整個一個妖孽!正是這麼妖孽的模樣,才迷惑了女孩們,迷惑了梨洛!
木君、殷秦、烏靨公爵三人將美少年團團圍在覈心,美少年驚恐萬狀地看看三人,又看看懷裡的梨洛,猛地把梨洛往烏靨公爵懷裡一甩,道:“給你們——”人已躍上雲端,就要逃跑,美少年哪裡跑得掉,殷秦念起一咒,把桃木劍往美少年駕的雲一指,美少年登時大叫一聲跌下雲頭,木君飛身接住,將美少年摔在岸上。美少年吃痛,怒道:“沒見過你們這樣的!我明明幫了你們,還來打我!”這時,梨洛跑了過來,把地上的美少年一指,道:“就是他!水裡的就是他!他變作我的影子,我看了他很久,就迷糊了,然後不知怎麼地就落水了。”殷秦道:“原來是這樣,就是你變作少女們的影子,迷惑了她們,誘她們投湖害死她們!今天就解決了你!”殷秦說着,揚手要打,美少年急道:“我是玄玉!我是玄玉!且慢打,聽我說——”
四人對視一眼,又仔細把美少年看看,烏靨公爵先道:“胡說!玄玉早死了,你怎麼會是玄玉?”美少年勉強站起來,皺着眉頭道:“你們家人真的好討厭!我好好地,哪裡招惹你們了?竟要這樣對我?”烏靨公爵道:“你當真是玄玉?”換做別人說是玄玉烏靨公爵是不會信的,只是這世間只怕除了玄玉,誰也
不會有這麼美的容貌。美少年悠悠開口,衆人聽了這番才知道玄玉的身世:
盤古死後,身軀化作日月河山,但盤古將兩樣東西藏了起來:兩滴眼淚和一根頭髮。至於盤古爲什麼要藏兩滴眼淚和兩根頭髮——天都不知道!反正盤古死都死了,無從考證他的動機,可是盤古藏的一滴眼淚卻產生了神奇的效果,這滴眼淚原本被藏在一塊黑石裡,黑石石質圓潤堅硬,是一塊美玉,美玉得盤古眼淚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年深日久,漸漸修成人形,就是玄玉。玄玉因是美玉所化,又得盤古眼淚之靈,因此長得那叫一個美啊!人妖鬼神,只消看過玄玉就一定會承認,天地間真的再也生不出這樣一個美男子了。
縱觀歷史,男人長得漂亮一般是不會造成太大破壞的,所以“傾城傾國”也不用來形容漂亮男人(筆者以爲,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是人類的過往的文明史幾乎就是以男性爲主導的文明,女人要想爭得一席之地往往只能以“禍水”的形式出現)。至於玄玉,他沒有做錯什麼,他自從能變成人樣起就長這副模樣,他也沒有想禍害誰,一切倒黴事的開端就從他在湖裡洗澡開始。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這世上有一個湖,水清如鏡,四季常流,湖邊住着一位神仙,就是玄玉。那時候,人很少,神仙更少,世界清靜得很,玄玉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就喜歡在月光很柔很美的晚上到湖裡洗澡,洗完了披個寬袍,坐在湖邊欣賞自己美麗倒影。(真不知道該怎麼評論這種愛好,女的就算了,他一個男的,只能說那時候世界太清淨,神仙吃飽了沒事幹)
那日,女媧和伏羲的長女靈素心血來潮,飄然下界,至一湖畔,不小心看見一個美少年在湖裡洗澡——和所有描寫在湖裡洗澡的故事一樣,寫一個或幾個人在湖裡洗澡一定會被別人看到,而看人洗澡的那個人一定會耍流氓,比如董永看七仙女,豬八戒看蜘蛛精。靈素也耍流氓了,因爲一個少女看見一個少年洗澡當然應該馬上避開,靈素卻一直呆呆地站在那裡看,因爲玄玉實在是太好看了,這男人偷看女人洗澡可能是佳話,女人看男人洗澡就是個笑話,靈素這一看便愛上玄玉,無法自拔,接着鬧出了個“千古笑話”。
武俠小說有一種說法,內力高的人藏起來內力低的人是發現不了的,可能法力高的神仙藏起來法力低的神仙也發現不了,問題是靈素就那麼直接地站在那裡,完全沒藏,玄玉還是過了好久才發現——他不是故意的,玄玉是真的比較遲鈍,說實話,玄玉除了長得漂亮,其實真沒什麼高明之處。
話說玄玉終於發現靈素在看他,那麼直接地在那裡看他,玄玉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潛入水裡繼續洗澡還是到岸上穿衣服,只是窘在那裡,換做一般的小夥子,只消玩笑一聲:“姑娘,你這樣看我,可是要嫁給我麼——”靈素必定含羞逃跑,可玄玉萬萬說不出這樣的話——現在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