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涵一驚,“蘇嬤嬤的死也跟她有關嗎?”
清平高傲的眼有了霧氣,“知道我母妃之死真相的,恐怖不止是皇后,還有晉王,所以策劃了一場將一杯毒酒送到我面前的戲劇,想要將我之死嫁禍給皇后和太子,讓我皇兄、霍凌寒和太子鬥個你死我活,結果卻害得嬤嬤替我死了。”
碧涵一陣沉默,當年清平玩耍誤入辛德宮,看到病得奄奄一息的瑞孫清思,堂堂一個公主卻連一個照看的人都沒,看她可憐將她接到文清宮,一住就是十年,猶記得文清宮十年,清平對瑞孫清思是何等照顧有加,卻沒想到引狼入室。
碧涵正沉浸在自己的悲慼中,忽然聽到清平冷聲道:“碧涵,去查查,十六年前,所有關於瑞孫清思的事全都給我查清楚,尤其是跟府裡誰有接觸的。府裡,只怕是有內奸。”
碧涵沉重的眼神顯然是有些不忍面對,“奴婢素來不讓外人接近公主,能探知到娘娘薨亡真相的,必是公主近身伺候的人,公主覺得會是誰?”
“春夏秋冬四人,雖然跟着我的時間沒有你長,可我不希望是她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至於凝珠,”清平掛一抹悲慼的笑,凝珠當年跟着清平去琅琊國,見證琅琊皇的死亡,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
這些恩怨碧涵清楚,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也許,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公主不要難過。”
“只要付出足夠的籌碼設局,總是會上鉤的,但願跟她們無關,”清平點點頭,忽又道:“將後院那壇梅花釀挖出來帶回去吧,子殊送的好酒,浪費了可惜。”
兩人回到侯府,從後門悄悄的進去,剛一進去,就看到清冷月色下立着一個挺拔的男子,一身冷傲地站在那裡,把清平和碧涵嚇了一跳。
清平揚揚眉,“侯爺這麼晚還沒睡嗎?”
霍凌寒兩三步走到清平面前,“公主這般好雅緻,夜半三更出門尋月,怎麼不叫上我呢?”
“去了趟
別院,只是忽然想起忘了一罈好酒還埋在後院,”清平看一眼碧涵抱着的白玉壺,示意霍凌寒,“這是子殊送我的梅花釀,叫一片冰心。”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霍凌寒輕道,“公主的冰心居之名,可是也出自此處?”
“什麼冰心院?”清平凝眉反問。
碧涵立時福身道:“公主成婚,皇上賜下的公主府裡,公主住的院子叫冰心居。”
霍凌寒笑笑,“公主愈發灑脫不羈,十金買梅,夜半尋酒,做得這許般風流事,倒便只得我是庸俗不堪的俗人。”
“難道我以前很愛計較柴米油鹽?還是喜好財富權勢?”清平翹首自己想了下,沒嫁給霍凌寒之前,其實她在文清宮除了心疼她的皇帝老子誰也管不着,也是會做些荒唐事的,只是霍凌寒不知道而已。霍凌寒笑笑沒回答,清平便指着白玉壺道:“侯爺要不要同飲一杯?”
“好。”
三人,兩前一後,碧涵抱着玉壺跟在他們後面。在院子裡擺了一方几案,清平和霍凌寒兩人對坐,夜裡賞梅,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霍凌寒將壺口拔開,拍開壺口,頓時芳香四溢,香飄十里,不喝聞着就已經醉了。
清平飲了一杯,略爲遺憾地說:“有酒無琴,可惜了,若是子殊在,還可以讓他彈個曲。”
霍凌寒看了一眼清平,對着不遠處的小安打了一個手勢,小安便匆匆走了,他轉頭對清平道:“堂堂御史大夫,倒像是你琴師,你這麼使喚他,就不會過意不去嗎?”
清平攤攤手,“誰叫他的琴彈得好呢,聽過他的琴,若換別人來彈,就算一片冰心這樣的好酒也難以下嚥。”
兩人飲了兩杯,就見小安抱着一把琴走來,清平頓了頓,早知道她就不提琴了,好酒招待着,這還要她彈曲伺候。
小安卻把琴遞給霍凌寒,霍凌寒接過置於膝上。這麼看,是霍凌寒要彈琴給清平聽了,清平到不知道原來霍凌寒還
會彈琴。
清平掃了一眼,那是桐木和梓木製作的一把好琴,漆色璀璨古穆,梅花斷紋蜿蜒,琴以古舊爲佳,有斷紋可見年代久遠。霍凌寒試彈了兩聲,琴音響亮鬆透,清音上雲霄,如此音色也是少有。
月色滿園,琴聲夜闌,泠泠的聲音在七絃上跳躍,霍凌寒修長的手在冰蠶絲上撥弄,彈的是清平沒聽過的曲子,曲風婉轉悠揚,曲調百轉千回,可由霍凌寒彈來,透出萬千磊落磅礴,大氣奔放,但有無盡的悲涼穿梭,聽得人悲慼不已。
許久,清平纔回過神來,只覺餘音嫋嫋,聞者傷悲,心裡有難過排山倒海地翻騰,“侯爺,也有這麼難過的事嗎?”
這個讓整個大周朝驚歎的男子,這個權傾朝野的男子,也有那麼多的難過,有誰會相信呢?
霍凌寒閒閒的撥了兩三聲,“很少有人說這個曲子聽了讓人難過的。”
琴音最是無法騙人,彈出這樣悲涼意境的人,都不會是幸福的,她早就知道,霍凌寒不幸福,他很難,面對諸國虎視眈眈,父皇年邁無道,皇子血腥奪嫡,這一切都靠他撐着,撐出一個繁華盛世,可他才二十二歲。
朝中已是如此勾心鬥角,家中更是不讓他省心,他愛着瑞孫清思,卻因爲對自己負疚而要放棄她,這樣的一個人,怎會幸福呢?
清平目光專注地看着霍凌寒,笑笑,“娶我,讓你這麼難過嗎?失去她,讓你這麼不幸福嗎?如果真是這樣,所有的一切我已經忘記了,你爲什麼還要找我回來?”
霍凌寒笑眸目光深沉,“我曾經跟你說過,你和我應該有更多的仇,更多的恨,誰也不肯放過誰了,就誰也不會離開誰了。你即使逃到琅琊國,我還是帶你回來,即使你忘記了,我還是帶你回來,所以,清淺,不要妄想逃開我。你毀了我的幸福,我自然要拿你的幸福陪葬。”
終究,一切只是假象,霍凌寒恨她拆散了他和瑞孫清思,他終究不肯放過她,就像她不肯放過他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