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宮內燈火熒熒,椒蘭焚香陣陣濃郁撲鼻而來。通臂紅燭嗤嗤作響,竹香便命旁的幾位丫鬟拿起鉸刀剪掉燭花,俄而就聞着容華宮掌事太監曾可喜傳來清潤的一聲,“淑嬪小主駕到”。
淑嬪在春芳的攙扶下徐徐走進大堂,依禮作揖後就着皇后的太師椅邊尋了個位置坐下,杯盞換了幾杯坐了一會子不見皇后的身影亦沒聽到傳報便疑色道,“曾公公,妾身來這有會子了,怎麼還不見皇后娘娘?”
曾可喜泰然將拂塵往後一擱笑答,“小主,皇后晚膳過後便覺身子稍稍不適,方請了李太醫在內請脈。小主若是等得不耐煩了,容奴才再去通報一聲?”
淑嬪心裡明白皇后是有意不見自己,便會心而道,“數月後便是太后誕辰,妾身才想起要獻給太后的刺繡還未做完,這便走了。只是勞煩了公公,還請公公稍後告訴皇后娘娘,鳳體爲重。”
曾公公隨便支應了一聲,淑嬪自知無趣吃了閉門羹便攜着綠荷一道出了容華宮。二人走在四合宮苑的夾道間,淑嬪雙眉緊蹙走着,風起而過吹得髮絲拂在臉上只覺癢癢的,她便伸出手捋順被吹亂的雙鬢,微微嘆口氣。
明眼人都瞧出那日太后見着尹靈素的眼神不同往日,一閃而過的錯愕但又好似極力隱藏着什麼。皇后本是太后的親侄女,若不是太后她也不會穩坐皇后之位。如今自己幫她出了花瓣一計欲一箭雙鵰,豈料沒扳倒蕭妍秋,倒是替蕭妍秋解了心頭之恨害得尹靈素無端毀了容貌。
太后雖未追究卻也責怪了皇后,此刻皇后閉門不見自己亦是怪罪自己,現下蕭貴妃得勢日上,淑嬪不由得覺着心裡無助。
自己不過區區一個嬪位哪裡及得上蕭貴妃與皇后半點尊貴,母家中道沒落還指望自己一朝榮寵蔭庇家門。爹爹本任懷州七品少府,爲官安守清貧從不與人相爭。無奈半月前爹爹無故得罪鹽商,怎奈此人乃是蕭子攸的親信,故而爹爹被蕭子攸參了一本,幸而皇后在皇上面前力保才倖免牢獄之災。
往日自己依附於皇后才僥倖立足於後宮,此刻卻成了這般情景,母家又傳來爹爹的殷殷囑託,淑嬪只覺腦部嗡嗡作響惱人的很,長嘆口氣卻不知如何是好。
遠近的宮內早有宮娥掌燈,星星點點一簇一簇閃爍。風過吹起建華宮內的紗幔,極薄玄黃的紗幔漾起,小李子輕手輕腳走上前,壓低了聲音,“皇上,一更天了,您也歇會吧!
這奏摺可以慢慢看,切不可累壞了身子,龍體爲重。”
欒承昱依舊保持着冷峻之色,翻開奏摺道,“這話是誰說的?”
“奴才,”小李子低頭間瞥見欒承昱眼色大變眉宇中夾着怒氣便立馬伏在地上謝罪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皇上,方纔太后派人送來銀耳蓮子粥,並叮囑皇上要好生歇息。”
欒承昱輕哼一聲,小李子越發心裡發涼跪在地上只道,“太后也是一片慈愛之心。”
欒承昱瞥了眼宮娥端上來的托盤,厭聲說,“撤下去。”小李子左右爲難不知該怎麼說,終還是吩咐下去將這粥拿回御膳房。頃刻便聽得皇上輕聲道一句,“朕想隨便走走。”
小李子起身道,“奴才這就命人備轎。”欒承昱眉頭微蹙,“難不成朕在這皇宮裡頭還能有什麼閃失?”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李子邊掌嘴邊說,“皇上文武雙全怎是匹夫能比的,只是夜黑風高,還得有人照應。”
欒承昱冷冷一語,“你不是嗎?”小李子纔回過神來,見欒承昱靜靜走出了雕花木門急忙跟上去。
冷月無聲,銀輝照着整個蕪國皇城。宮牆上掩映着婆娑樹影,欒承昱擡頭看了眼那懸在宮牆上的殘月,月正悽迷,人猶惆悵。四年如斯,思念無已,人面桃花已然不再。
一路向北,直過北門,穿過內宮,路上雖遇着換值的侍衛,卻也沒認出穿着褐色長衫的欒承昱。小李子執着羊角燈緊緊跟在後頭,一有風吹草動便覺心頭一顫,握緊雙拳心裡默唸求菩薩保佑。
小李子雖執燈心裡也是惴惴不安,橫生的枝椏勾住了衣角不由得失聲嚇了一跳,“鬼啊”。
欒承昱回頭望去嘴角輕笑,“有嗎?這麼說來朕眼前倒有一個膽小鬼。”
小李子睜開眼才瞧見發現是枯枝椏才明白自己失態,可是瞅着皇上終於笑了便也笑了道,“奴才是膽小如鼠,怎比的皇上。如今能看見皇上笑,也不枉奴才一番醜態。”
欒承昱正欲說什麼隱約聽見從西北隅傳來的悠揚歌聲,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怔了一會,佇足細聽。
天涯舊恨,獨自淒涼人不問。欲見迴腸,斷盡金爐小篆香。黛蛾長斂,任是春風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欒承昱禁不住臉露喜色,從別後,憶相逢,多少迴夢中追尋着這聲音,宛轉動聽如晨露。四年了,他竟又聽
到這牽絆自己許久的婉麗歌聲,心裡不由得澎湃起來。快步循聲而去生怕再次錯過這唱着動聽歌曲的女子,欒承昱心裡又驚又喜更害怕再次錯過,大步快跑着過甬道,穿過東直門來到了御花園,只是歌聲不再,唯有如霜月色。
她難道只是自己的夢嗎?欒承昱低頭看着冷清池水裡倒影着的殘月,像刀般拉扯着要割斷與過去的回憶。仰天長嘆,欒承昱自嘲地笑了一聲。煙花易冷,往事如風,那個豆蔻女子此時不知正做着什麼,或許她已不記得自己。即使再不能相見也放在心上,或許她也正看着這明月。
雲飄飄,水渺渺,瘦盡燈花又一宵。月朦朧,霧隱隱,夢也不曾到謝橋。
二更天已過,雪雁候在虛掩的紅朱門旁側耳聽着外邊的動靜,主子已出去半個時辰至今還未出現,若是讓旁人發現了可真不知怎麼辦。驀地聽着外邊傳來隱隱敲門聲雪雁明白是尹靈素歸來急忙打開門。
還未容自己多言,只聽得尹靈素咳嗽幾聲,雪雁立馬將事先準備好的銀狐絨毛大氅給她披上嗔道,“這大半夜更深露重,主子怎麼跑出去了。若是旁人發現你的身份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尹靈素莞爾一笑,“怎麼會,我這不是好端端出現在你面前。別盡是說我,你身子纔剛好怎麼又下牀走動,我自會歸來不用你多擔心。”
話音剛落又打了個哈欠,雪雁不忍責怪只說,“罷了,罷了,誰讓我是奴才的命。我這就去給小主煎碗薑湯,驅走寒氣。”
尹靈素搓着冰冷的雙手感激地看着雪雁離去,聽着門輕輕關上才坐下。坐在梳妝檯前輕輕從發間取下白玉嵌珠翠花簪,將那簪花緊握在手心。他既不曾將自己放在心上,那今夜他所說的話自己權當胡謅罷了。既然他說相忘於江湖,卻又爲什麼今夜告誡自己休要與欒承昊走得近,欣喜悄悄爬上眉梢,尹靈素暗中思忖,原來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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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