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天際,淡淡白雲飄蕩之上,風過吹得漸漸散了,好似一層縈繞的素紗。蘇亦嵐碎步走在抄手遊廊內,兩旁雜植而生的桂樹,置身其中,看着爭豔吐黃的蕊兒,嗅着空氣中芬芳淡吐的溫雅桂香,鬱結的情緒有所消解。
早些時候凡事都蘊在心頭,眉頭之上總是不由自主地暗生愁雲,如今將一切點破,梨渦若隱若現與臉頰之上。再掠一眼前頭叢生的丹桂,竟也不顧及身子在林中小跑着,伸手想要抓住那無盡芳香,卻是怎麼也抓不住。驀地止步其間,擡頭望着流連其中,心中暗暗沉吟。
暗淡昏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世人中喜歡牡丹雍容華貴之輩趨之若鶩,讚揚梅花高潔亦不在少數。若提起桂花,當屬李清照最看得透徹,桂樹雖不算穠豔,但滿腹香氣卻是衆人都知曉的。
正沉醉其中忽然聽着前頭傳來隱隱的哭聲雖被風吹得有些淡了,可是蘇亦嵐耳力極好,斂眉低聲循聲而去。果不其然,只見一株桂花樹下一個身着淺藍色如意雲紋宮裝的女子抱頭於膝蓋間,掩不住的啜泣聲傳出。
蘇亦嵐柳眉微凝,美目閃着疑惑之色,環視四周並無他人只有這個女子,便款款走上前,探出的手輕輕拍打着女子的肩膀。驀地見女子擡起頭來,滿目淚眼盈盈,眼眶泛紅,原來是蕊兒。她不是皇后身邊的人嗎?爲何卻在這裡偷偷哭泣,難不成真如宮中傳言所說,袁竹汐經受不住打擊,神志不清了,故而時常對下人大罵!
雖然天牢之中,她是袁竹汐的幫手,也曾對自己厲語相向甚至動手,可是時過境遷,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而且自己知道若不是袁竹汐屬意,她也沒那麼大的膽子。望着她淚眼凝噎,往日的恨意竟悉數消散。只是上前緩緩扶起她的身子,雙手在前比劃着。
蕊兒拭乾淚珠,鼻子一抽,擡眸定定地望着她,立馬矮身作揖道,“謝過啞奴姑娘。”見蘇亦嵐滿臉狐疑之色,展顏露笑道,“這宮中誰人不知啞奴姑娘,平日聽着那些傳聞,說姑娘如仙子一般沒有世俗之氣,如今見了姑娘才知道,姑娘待人極好,姍姍玉骨透着清麗之色,怪不得皇上會與你交心呢!”
蘇亦嵐並不作甚舉動,只靜靜聽着她的話,在這宮裡稍有些動作便會成爲他人捕風捉影的對象,她可不願再被人動輒提起。凝眸注視她許久,知道蕊兒在皇后身邊待久了識字,便伸出玉指在她手心輕輕寫下自己心中的疑問。
蕊兒眉頭緊蹙,右手緊緊攥着絲巾,咬着下脣思索片刻,轉身看着周遭確定無人後,低聲道,“回姑娘的話,身爲奴才是不該在背後亂嚼舌頭根子,尤其是關於主子的。可是我瞅着姑娘是個好人,便也不想藏着掖着。宮裡傳言皇后神志不清,這事亦真亦假,雖服侍娘娘,可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從袁家一倒,皇后便終日臥病在榻,夢中囈語都是在詛咒那個將她害成今日慘狀的蘇妃娘娘。醒來之後,對我們這些宮人們時常打罵。我知道主子心中有怨氣,便任由其動手。可前幾日不知爲何,娘娘性子忽然轉了,總是倚門望着天空,而且還執筆寫字。方纔,我替娘娘磨墨,不小心一滴墨汁濺在宣紙之上,她便抄起一旁的撣子徑直往我身上狠狠打了二十下才罷手。”
蘇亦嵐快速掃視,看着她手臂之上淤紅髮腫的痕跡,深信她沒有騙自己,從腰際的褐色布袋中掏出一個青花瓷小藥瓶,瓶高兩寸,這是蘇晉堯上次留給自己的金瘡藥,藥效極好,只需塗抹三日便能止痛消痕。他給自己以備不時之需,那時她推搡着不想要,如今正派上用場。衝着滿臉錯愕的蕊兒淺淺一笑,仔細幫她捲起衣袖,輕輕將藥膏敷在紅腫的地方,隨後又在她手上寫了些叮囑的話,才目送她離去。
蘇亦嵐順着皇城夾道,不知不覺間停在容華宮前頭,擡頭望着那黑底金字的匾額,似乎久未經人打掃,竟也沾着些蜘蛛網。還記得從前作爲尹靈素時常請安,晨昏定省。幾列妃嬪一一按着尊位高低站在外頭,即便是殘稀的星子還佈滿天際之時,自己與那些個妃嬪都要早早地來到這裡,然後等着蕊兒從裡頭蓮步走出傳信道皇后召見才魚貫而入。三年之前這裡還是一派富麗華貴之氣,硃紅宮苑琉璃金瓦逼得人刺眼。
已而三年過了,衰柳啼鴉,驚風驅雁,沒有想象中的肅殺之氣,轉而代之的是幾分落寞與無限的淒冷。
站在兩旁守衛的侍衛早已不知去處,蘇亦嵐碎步徑直走上臺階,緩緩推開木門,抽開手竟沾着些灰塵,暗自冷冷淺笑。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這種感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漸漸目視前方,百曲千回的白玉橋下,池中衰敗的蓮葉包裹得緊緊的,滿目凋零之意。
慢慢走上其中,秋風過耳,落葉颯颯隨風飛舞,終於行至容華宮大殿前,正想上前推開暗紅的雕花木門,卻是剛觸着便發出鈍鈍的咯吱聲,沙啞徹骨。黃花梨木貴妃榻一如往常擺在正前方,牡丹花開繡屏冷清地立在書房前頭。
蘇亦嵐瞅見四下無人,聽着耳畔不時傳來的水晶簾幕發出的脆脆之聲,雖心中按捺不定,卻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書房之內縈繞着濃郁的墨香,憶起方纔蕊兒所說的話,蘇亦嵐提起裙裾朝前細步走着,無聲無息來到榧木書架前的書桌旁。古銅蟾蜍硯中的墨汁果然還有些溼,瞅見那宣紙上所書寫的詞句,乃是晏幾道的《思遠人》,不由得頓步觀看。
紅葉黃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飛雲過盡,歸鴻無信,何處寄書得?淚彈不盡當窗滴。就硯旋研墨。漸寫到別來,此情深處,紅箋爲無色。
望極天涯,孤鴻隻影,淚珠彈下無人識,不忍再多看,蘇亦嵐將手中宣紙放在木桌之上,眸中含着淚水,深深吸了口氣,轉身離去。卻不知何時袁竹汐已經端坐在蓮池之上的水榭中,面無表情,只是伸手想要感受秋風的韻味。
忽而啁哳的烏鴉啼叫一聲,打破了
冷清寂寥的空蕩蕩。袁竹汐才發覺有人在背後注視自己,也不起身只扭頭望去,看着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丫頭,細長若遠山的眉梢微擰。瞧她穿着杏色碧霞雲紋長裙,料子也是內務府中三月才送來的蘇錦,轉頭接着看着前方依舊神情不變冷聲道,“你是哪個宮的?爲何來了這裡人人皆唯恐不能避而遠之的的容華宮?”
蘇亦嵐凝視着她,雖穿着一襲鑲金牡丹花開拖地長裙,還是掩不住蒼白臉色,曾經的剪水雙眸沒了明亮之色,只定定的注視泛起漣漪的池面。袁竹汐沒有聽見答話,稍稍轉頭看向蘇亦嵐,抽回手慵懶地背靠硃紅欄杆,聲音有些細弱道,“爲什麼不回答本宮,本宮雖被困於此,但好歹還是一國之後。”聲音越發小了些,美目含着淚珠,轉過頭擦拭淚水,她是皇后,即便是哭泣,也不能被人瞧去。
確定淚水被拭乾才轉頭,鸞袖一揮,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之上,沒有血色的臉頰之上勉強露出肅穆之色道,“爲什麼不回答本宮,你到底是誰?”聲音竟比方纔多了些嘶吼,蘇亦嵐並不畏懼,只是瞧着她一臉難言的頹唐,才矮身作揖,旋即伸手比劃說示意自己不會說話。
袁竹汐有氣無力地笑着,苦澀難以遏制,如今她竟一敗塗地至此種境地嗎?從前她是一呼百應的皇后,高高在上,母儀天下,只要自己一道口諭便能賞罰那些個奴才還有妃嬪。進進出出向自己早晚請安的妃嬪如今都哪裡去了,只怕眼下都守在自己的宮裡譏笑自己,門前冷落雜草叢生,而今唯有這樣一個不會說話的奴婢來探看自己,或者她是她們之中誰派來看自己笑話的。
袁竹汐眸中頓時露出恨色,伸出纖長的手指怒指着她,尖聲厲斥道,“說,是誰派你來這裡監視本宮?”話畢竟無名怒火噴涌而上心頭,踩着碎步欲走上前,卻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蘇亦嵐見狀立馬俯下身子要扶起她,剛蹲下便瞅着她不知何時從髮髻間取下纏枝花紋金簪,尖細的末端抵着自己脖際,似乎只要自己一動她便會毫不猶豫刺破血脈,鮮血淋漓,只冷靜地凝視她。
袁竹汐見她絲毫沒有害怕的意向,握着金簪的手竟在空中微微發顫,四目相視,這個陌生女子眸中閃着堅毅還有淡然,這中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腦海中閃過過往歷歷,驀地心中一震。三年之前天牢之中,當自己對尹靈素施以極刑的時候,她便是這樣看着自己。
想起尹靈素之死多少與自己有些牽連,袁竹汐空洞的眸子掩不住的憂色,連連甩開她的手道,“本宮不想看到你,滾,快點消失在本宮眼前。”言罷手撐着身子往後退了些,低頭不敢再對視蘇亦嵐的眼睛,翕動的嘴微微顫着,雙手環抱。
蘇亦嵐見她反應如此激烈,不由得心生憐意,欲將她扶起卻反被她摔倒在地。站定身子後,看着她疾步朝前跑着,擔心袁竹汐會生出什麼事端,稍運功便飛身上前緊跟在後。袁竹汐神色黯然地跑着,忽而只覺脖際傳來酥麻陣痛,轉瞬便已跌倒在地沒了知覺。
屋內一隅的金猊香爐內燃着淡淡瑞腦之香,甚是安靜。蘇亦嵐將掛在玉鉤上的淺青色扯花軟帳綾子徐徐放下垂至地上,轉身欲走,卻聽着正在臥榻之上昏睡袁竹汐不時喃喃細語着什麼,聲音輕若羽翼壓根就聽不清楚,便俯下身子將耳畔湊在她脣前仔細聽着。
待聽到皇后口中所喚之人乃是欒承昊,旋即脣畔綻出一絲苦笑,她早該猜出是他。沿着沉香木塌坐下,從袖中掏出絲巾拭乾袁竹汐臉頰之上兩行清淚,看着她安然入睡,蘇亦嵐顰眉斂笑。這世上之事太多難以預料,總抵不過錯過二字。一旦錯過了,若能重來便是上天眷顧。倘若不能,那便只能永遠錯過,再無交集。
當欒承昊放棄皇位只想與她執手相伴天涯之際,她放不下那至高無上的後位,於是便有了今日黯然垂淚憶往昔。所以纔會望着孤鴻,期待着他能帶她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冷宮。只是過去便再也回不去了,既然捨棄了一些東西,就必須得有勇氣承受自己選擇所帶來的一切後果。
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離開容華宮,蘇亦嵐沒有興致只是低頭徐徐走着。看着曾經那麼高高在上的袁竹汐,今日一副頹廢不堪的樣子,她的心也漸漸有些被觸動。有憐憫,更多的是疑惑不解,自己回宮的目的本是復仇,可眼下局勢被攪成一灘泥淖,混沌不清。
倒吸了口氣,渾身竟覺着有些冷,蘇亦嵐自動地蜷縮着身子,不知何時身上已披上了一層不薄不厚的粉色芙蓉紋大氅,許是低頭有些久了,隱隱的痠痛從脖際傳來。極力擡起頭看清來者,方纔的陰霾愁容一掃而盡,清秀的臉頰之上難掩的笑意,正想喚着她的名字。
妙雪見啞奴一副十分激動的模樣,立馬往後退了幾下,攔住她靠近自己的腳步,青葡似的妙目一閃一閃,不敢直視她,索性轉過身子背對着她道,“從前我對你心存偏見,多次對你語出不遜甚至大打出手,還,”想到上次的事有些對不住,聲音竟變得有些斷斷續續,“將你賣入青樓,你不僅沒有去皇上跟前揭發我的行爲,還原諒我。我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也不願意欠別人人情,本來這大氅是內務府送來要給主子的,不過她終日閉門不見客,不需要便賞賜給了我。遠遠地便瞧着你這個樣子,我小跑着趕來便送給你了。從此之後,咱們兩不相欠。”
本想瀟灑地離去,卻不知何時啞奴竟然徑直上前摟着自己不放手,妙雪眉頭緊鎖,奮力掙扎着欲抽開身子,恍然間嗅着那股熟悉的木蘭清香,提起的手竟緩緩落了下去。
“咳咳”幾聲打破了靜謐的氛圍,蘇亦嵐才鬆開手循聲望去,只見秀兒雙手環抱定定地站在後頭,美眸之中擋不住的嗔意,轉而盯着她那張塗得紅豔豔的薄脣,還有擦滿脂粉的臉頰,格外扎眼,蘇亦嵐竟不由自主地攥緊拳頭,那張曾經屬於自己的臉,如今有些駭人,心絃禁不住觸動,她想要要回本屬於自己的東西。
若只是一般的易容術只是貼上一張人皮面具,這個無須他人,她自己便能解決。無奈自己中的乃是易容術中最厲害的換臉術,在施以麻沸散讓兩個女子昏昏陷入沉睡之後,懂得術數的異士便極其細心地將二人的皮相互換。
她從未想過欒承璟會用這樣一個歹毒的方式,讓自己以這種面貌出現在欒承昱跟前。索性欒承昱並沒有因着自己換了臉而心生疏離之意,而且還讓自己待在建華宮伺候,莫名的感動總是會時不時淌過心底。
雖然他不介意,可是她想以最真實的自己出現在他面前,不是啞奴,而是蘇亦嵐。屆時,她便可毫無顧忌地告訴他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告訴他七夕之夜自己許下的誓言。
秀兒從剛纔便覺着妙雪有些不對勁,便跟了出來,看到方纔那一幕,心底更是怒氣升騰。想起這些日子聽到的傳言,恨意不止。連宮人們行走在夾道間都交頭接耳說着,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曾經寵冠六宮的蘇妃娘娘風頭再無,被一個無端冒出的啞奴所代替。攥緊的手心壓根沒有察覺到指甲已經嵌進了手心,她好狠,恨自己爲什麼明明換了這張臉卻還是得不到衆人的認同。
怒火熊熊燃燒在眸底,憤恨地咬着牙盯着眼前那張曾經伴隨自己多年的臉,如今多了些清麗溫婉,而自己空有這樣一副皮相,越發按捺不住火辣辣的嫉妒之意。眸中一閃而過的冷笑幽光,聲音有些高傲質問道,“妙雪,你怎麼與啞奴在一起,本宮不是說了,沒有本宮的命令不準和她單獨在一起嗎?”看着自己前幾日賞賜給她的大氅披在蘇亦嵐身上,箭步上前一把扯下大氅,放在地上狠狠踩了幾下之後才擡眸,脣角微微一勾道,“本宮不想要的東西,寧可毀掉也不願給不該給的人!”
蘇亦嵐見狀,心中雜着一絲苦澀,旋即淡淡一笑凝視秀兒,這人當真是說變就變,如此沒有預兆叫她驚詫了好一會。不由得回想起就在一個半月前,她還是一個羞澀的小姑娘,不諳世事,癡心一片爲廉王。可就在方纔,她用力地撕扯着大氅還胡亂地踩在上頭,硬生生丟給了自己那樣一句話,她絕不是從前那個秀兒,但她也休想成爲蘇亦嵐,因爲自己纔是真正的蘇亦嵐!
安靜地駐留在原地,蘇亦嵐直勾勾看着秀兒,那雙清澈如春水的眸子早已覆着渾濁之色,如今變得尖銳刺骨叫人生寒。世人皆言人心善變,但變得如此之快,真是有些難以接受。
蘇亦嵐素來不喜濃妝塗抹,因此平日裡也是略施粉黛,如今瞅着秀兒在自己的臉上塗着厚厚一層脂粉,妖冶邪魅之氣橫生,忍不住嗤嗤冷笑幾聲。不過是霸佔着自己的臉,如今竟還胡作非爲,強忍着心頭不快,終有一日她會做回自己。
秀兒見蘇亦嵐一臉霜意地凝視自己,微微眯眼,纖長的柳眉一挑,有些跋扈道,“你這奴婢好不識規矩,即使不會說話,難道也不知見了本宮要行禮嗎?你的口不能言,你的身子總是利索的吧?”
蘇亦嵐聞言,只覺耳中嗡嗡作響,她搶走了自己的許多,佔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竟還當真以爲自己便是娘娘嗎?可惜了,不敢她如何裝模作樣,永遠都不可能成爲自己!
妙雪見狀立馬湊在秀兒旁邊道,“娘娘,啞奴才來宮中不久,方纔又被娘娘的舉措所震懾,故而有些惶恐,所以一時忘了行禮,娘娘心胸寬廣,就不要和一個下人計較吧!”
秀兒眸光暗藏恨色,定定地凝眉望着妙雪,嘴角逸出冷笑道,“怎麼?你知道皇上對她有意,所以也想去巴結她嗎?若你想,只管開口,本宮一定成全你,也讓你了卻心願。”
妙雪聽罷怔怔愣了好一會兒,沉默許久纔回過神,立馬跪在地上低聲道,“娘娘誤會了,妙雪不是這個意思。”少主變了,變得讓她拿捏不準,有些惶恐,只得低頭不敢擡眸。
欒承昱不在乎這張絕世的臉蛋,欒承璟不屑看自己一樣,蕭妍秋也譏諷自己,妙雪也要關心她。所有的人都替她說話,沒有人在意自己,一種錐心刺骨的痛蔓延胸腔,昏天暗地地在身子裡頭撕扯着,狠狠抽打着她那顆易碎的心,彷彿已經被揉碎般,秀兒將手撫在心口。妙雪見少主如此揪心的模樣,欲上前攙扶着,卻立馬上被她甩了自己一巴掌,捂着留下掌印的臉頰,眸中滿是驚愕地愣愣望着眼前這個少主,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蘇亦嵐眼睜睜看着剛纔一幕,美目睜得大大的,似乎那一掌狠狠地打在自己臉上,欲走上前寬慰妙雪。卻聽着秀兒那有些刺耳的聲音再度襲來,“本宮教訓自己的奴婢,何時需要你這個奴婢來指手劃腳。”
剛纔那一掌打出,心中不快似乎消散了些,秀兒美目中立馬又夾着狠辣之色,上下打量着蘇亦嵐道,“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只是個奴婢,而本宮纔是娘娘。不管從前怎麼樣那都是過去,重要的是現在,本宮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聽着這樣一番挑釁的話,蘇亦嵐冷然處之,這年頭她遇到許多不同的事情,當如今日這樣好笑的只怕再也找不出一件。終於明白什麼是鳩佔鵲巢,不由得竟忽然想起了蕭妍秋說的一句話,即便是麻雀飛上枝頭終究不是鳳凰。雖然自己不喜歡她,她也時常對自己不友善,但蕭妍秋這一句話倒還是有些道理的!
秀兒的視線一直逗留在蘇亦嵐臉上,生怕錯過了她的任何一個神情,她臉上沒有自己想看見的失落之色而是淡然,再也控制不住妒火,甩手就朝蘇亦嵐臉上打去。可方擡起手便被一隻有力的手狠狠扼住腕際,心中一顫擡頭望着來者,堆滿脂粉的臉上神色極是不自然,手無力的耷拉垂下,無助失落爬上眉梢,沒有底氣地跪在地上溫聲道,“臣妾見過皇上!”
蘇亦嵐擡眸看着那張清俊的臉,頃刻那隻厚實的大掌已經覆在自己的手上,羽扇般的長睫眨巴着凝視他,剎那間梨渦淺笑。她知道不管自己變成了怎樣,他一定會站在自己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