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蘇亦嵐橫倒在地上許久沒有動靜,邵冰如心絃微微一顫,滿腹的苦澀汩汩涌起,柳眉緊蹙,彷彿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是她還是紋絲不動。轉身欲看向欒承璟,卻瞧着他箭步上前,狠狠地與自己擦肩而過,她竟差點被他撞得跌倒在地,索性她身旁便是紫檀木桌,還能撐着她的身子。
邵冰如纖瘦的身子如蝶翼般站着,好似不小心便會被一個猛力所摧殘,看着王爺一臉擔憂狀順勢抱起蘇亦嵐朝外走,她的心一陣陣絞痛,被人撕扯般,沒有還手的餘地。雖然她早就猜到了那個劫走蘇妃的人是王爺,可是她一直在心中不斷說服着自己,絕不可能,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慰。
眼睜睜看着他抱着蘇亦嵐從自己跟前離去,她想上前攔住他,終是沒有勇氣。直到那橐橐的靴聲漸漸有些變小,聲若蚊蠅,直至沒了聲響,她才全身虛脫地跌坐在地上。淚如雨注,決堤而下,她的世界只剩磅礴一片的陰霾。嗤嗤冷笑有意無意地漾起,邵冰如時而搖頭,時而擡眸空洞地望着前方。她曾是個倔強的人,但是這一切在遇到欒承璟之後便不復存在。
一連幾日,整個王府內都是那麼的靜謐,日子還是一如往常地過着,同樣的沒有他的身影,沒有一點漣漪,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邵冰如一身淺藍色芍藥宮裝,站在空曠的前院之中,望着有些晦暗的天空,感受着空氣中的冷意,冷清像一張巨大的網要將她拖入無止境的深淵,然後迷失方向墜入萬劫不復。
“孃親,孃親,”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後頭遠遠地傳來。邵冰如纔將思緒從茫然之中抽回,回眸看着那一張白皙粉嫩的臉,若銀蓮似的笑容綻放在兩靨,俯下身子抱起曦兒道,“這世上只有我的曦兒待我是最好的,也只有曦兒會記得我。”
曦兒黑溜溜的清眸不解地轉動着,粉嘟嘟的小嘴朝邵冰如白皙的臉龐親了一口,旋即眸光雜着訝異道,“孃親身邊有曦兒,還有爹。”邵冰如嘴角微顫,美眸無力地瞧一眼前方平靜如鏡的湖面,心不住地往下沉。
曦兒見邵冰如沒有迴應自己,伸出圓潤的小手撫着她的臉頰,眨巴着眼睛推搡着她道,“孃親,爲什麼不回答曦兒?爹呢,曦兒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了。爹說過等過了七月便帶着曦兒去後山騎馬,可如今八月已經到了,曦兒卻連爹爹一面都未曾見過。”
邵冰如聞言心下一滯,眸中夾着憐愛之意,曦兒可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竟也一點也不關心嗎?憤懣、委屈、嫉恨縈繞在她的心頭,如今王爺的眼裡心裡除了那個女人只怕再無他人,不由得暗暗咬緊牙關,玉手輕輕拍着曦兒的後背,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畢竟如今真心待自己的,只有這個女兒。而那個被稱爲夫君的男人,他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了自己。
不斷地對自己說着沒關係,心卻如浮萍般沒有安全感,邵冰如低眸望着曦兒,瞧着
懷中的女兒正在酣睡,濃而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禁不住嘴角逸出笑意,將臉緊緊貼着那張粉嫩的小臉,除了曦兒,她已經一無所有!
風過吹得紗窗呼呼作響,蘇亦嵐擡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斜倚在繡屏旁的欒承璟,嘴角蘊着寒冷若冰的恨意,“滾,我不想再看見你。”欒承璟經過這些日子,臉色變得有些蒼老,踱着步子走上前端坐在臥榻邊的木墩上,終於開口,聲音卻有些沙啞,“對不起,我沒想過冰如會來這裡,而且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
蘇亦嵐坐起身子在臥榻上,美目瞪着欒承璟,雙手卻早已攥緊着衾被一角,越揉越緊,冷哼一聲道,“這句話你已經對我說了不下百遍,我也聽得膩了乏了。你口口聲聲對我說着道歉的話,可是我絲毫沒有感覺到你的歉意。你若真的覺着對不住我,就該送我回宮,而不是將我鎖在這個鬼地方。”
欒承璟木木地看着她,心中一陣焦急,望一眼擺放在紫檀木桌上有些發涼的藥,擔憂道,“上次冰如害得你受傷,我心中甚是過意不去,好在胎兒保住了。可是郎中離去時說你的胎氣不穩,你可得好好保住身子,千萬別。”
蘇亦嵐不容他說出接下來的話,臉上浮着鄙夷的笑看着他,攥緊衾被的手也漸漸鬆開了,“你若真想我好,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話畢還是心中怒火不斷,別過臉無聊地看着臥榻旁垂下的瓔珞穗,碎碎的絲線隨着風輕輕飄蕩着。直到聽着門咯吱一聲被合上,纔回首望着空蕩蕩的屋內。
七夕之日所發生的種種好似發生在昨天,卻又那麼遙遠,她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那個清朗的聲音,竟不住地涌起了思念,一寸還成千萬縷。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腹部來回摩挲着,驀地望着那嫋嫋升騰的青木香,蘇亦嵐心中一震,鼻尖一酸,嘴角不住翕動着卻什麼也說不出。
極力在腦海中搜尋着那股熟悉的淡淡香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蘇亦嵐霎時心中翻江倒海般攪動着,她竟然記不起那散發着溫雅之氣的龍涎香。手際忽然一熱,蘇亦嵐回過神低眸看着,點點滴滴的淚珠不知何時已經奪眶而出,暗涌的思緒翻騰着,若黑雲壓城般席捲而來再也壓制不住。
從前她也曾在心裡裝着一個人,但是從來都沒有這次心緒洶涌。在皇宮時,他在自己的身邊,那麼近她卻沒有發現自己的真心。如今被軟禁於此,再聽不到他對自己說着暖心窩的話,再看不到他清俊的臉龐,再不能與他手挽手一起漫步於御花園,蘇亦嵐櫻脣緊抿,爲什麼等到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後,他卻不在自己身邊了呢?不是說過這輩子都要在一起嗎?爲什麼他還不來尋找自己,將自己帶走。還是他已經忘了自己?
木門沒有預兆被推開,蘇亦嵐警覺地循聲望去,待看着來者乃是上次那個被欒承璟大聲斥責的丫鬟,緊繃的臉才露出了淺笑,“你叫什麼名字?”
“秀兒,”言畢踮起腳將剛送來洗淨的衣裳搭在架子上,伸手將有些褶皺的地方撫平,旋即迴應一個笑臉。
許是這幾日一直躺在榻上,身子本就有些不舒服,又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蘇亦嵐的身子禁不住有些酥麻,想俯下身子下牀卻怎麼也挪動不了。秀兒見狀立馬停下手中的差事,徑直上前攙着她緩緩下牀坐到木桌旁,冷不防掠見桌上已經徹底涼掉的濃黑藥汁,清聲道,“奴婢這就去將這藥再重新熬過。”
蘇亦嵐連連揮手,微微搖頭,笑吟吟道,“我這是心病,吃再多藥也是無益。何苦再勞煩你跑一趟,且放下這個。”秀兒聞言依舊將青花葯碗呈放在紅木托盤上,矮身作揖道,“這是奴婢的指責,至於吃還是不吃便是姑娘的事,奴婢只是一個下人,豈敢多言。”
蘇亦嵐歪着頭凝視眼前那個漸漸消失的身影,這些日子都是秀兒在照顧自己,從未說過一句話,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可見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擡眸無力地環視屋內,被困於此已經快一個月了,她不想再這樣下去,她想要在呆在欒承昱身旁。
約莫一刻鐘時間後,那抹鵝黃身影再度映入眼簾,一切如故,屋內恢復了靜寂。見蘇亦嵐的視線一直聚集在自己身上,秀兒終於開口道,“姑娘還是趕緊吃藥吧,不爲了別人,只爲了你腹中的孩子。”
蘇亦嵐眸中閃過一絲驚異,黛眉緊鎖,手指有些發涼,旋即會心而笑。自己沒有錯看她,她雖是一個下人,眉宇間卻透着靈秀之氣。一雙溫潤的眸子彷彿會說話,自己若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或許需要她的幫忙,試探性問道,“你是個聰明的人,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秀兒端着有些發燙的青花碗,朝裡輕輕吹着氣,不時拿着玉匙緩緩攪動着,對蘇亦嵐的話不予理睬,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沒有答話。蘇亦嵐看在眼裡,脣畔微微一勾,嫣然一笑,自己果然沒有錯看,只是要她完全信賴自己,只怕還得費一番心思。正思忖間,青花葯碗已經遞在眼前,熱騰騰地冒着白氣,還有那一股濃郁的藥味,想到苦澀的味道,蘇亦嵐的心好似揪着般,雖然她出生太醫世家,曾經熬過無數次藥,可若要讓她喝下那烏黑渾濁的藥汁,真是一件難事,搭在雙腿上的手怎麼也沒有伸出。
秀兒見狀立馬喝下半碗藥汁,然後用寬大的衣袖拭乾嘴邊殘留的藥汁,復又將藥碗遞到蘇亦嵐跟前,清眸直視道,“我已經喝了半碗,姑娘也該喝下吧!”
頃刻眸中迷濛,波光閃動,她記得曾經欒承昱也這樣做過,眼角漸漸噙着淡淡的淚珠。秀兒似乎察覺到什麼,伸手輕拍着她的背部道,“想必姑娘的意中人也曾經這樣做過,所以姑娘纔會如此觸景生情。”
蘇亦嵐眸光一凝,視線移到她身上,微微頜首,立馬又擡眸道,“你可不可以幫我。”沒有答覆,只有咯吱一聲木門被關上的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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