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病!大半夜的,我要是沒病能被你的兩個女人拎到天台上?我跟你講,現在的氣溫是零下十四度,很冷的!”小柴鼻子裡哼了哼,忿忿的說道。
任凱愕然,一時無語。沒想到居然是兩個女人先找上小柴的。
“還有,不要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你不是諸葛亮,還做不到進退自如!”小柴繼續冷笑。
任凱乾咳幾聲,說道,“既然很冷,不如你先去洗個熱水澡,然後美美的睡一覺。醒來後,再接着給我講諸葛亮的事兒。怎麼樣?”
電話裡一陣沉默,然後是幾聲犬吠。
任凱有些奇怪,試探着說道,“小柴?你還在嗎?”
小柴沒有迴應。
任凱心裡一沉,不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陣笑聲。
接着聽到有人說,“任總,真巧。沒想到,在大洋彼岸還能聽到你的聲音。呵呵,別來無恙?”
重山!
任凱迅速站起身,來到窗口向外張望一下,壓低聲音說道,“重山,你不要亂來!田小芳的死另有隱情。跟小柴沒有任何關係。”
重山冷冷一笑,咬牙說道,“任總,如果是別的事兒,你張了嘴,這個面子我一定給。可是,我的女人懷了別人的種,還死於非命。我想只要是個男人,這口氣就咽不下去!所以,只能抱歉了。”
任凱聽了,心急如焚,卻又不敢翻臉,小柴跟自己一大家子都在人家手裡撰着,狗急跳牆,人急了,什麼事兒都能做出來。
越着急,越喜歡往窄處想,馮村裡滅門案中,原建設是不是也有過這種猶豫,最後在某些刺激下,鋌而走險,大開殺戒。
“重山,你先聽我把話講完。等我講完,你就是把他大卸八塊,我也不攔着。怎麼樣?他無非就是砧板上的一塊兒肉,還怕他長翅膀飛走?何必急在這幾分鐘!”任凱有意放緩語速,顯得不急不躁。
“呵呵,任總,我知道你智計無雙,不好惹。也明白你們之間的關係。可,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所以……”重山也顯得很從容,說起話來,有條有理。
任凱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小柴怕是危險了,大笑幾聲,緩緩說道,“重山,這麼說,田小芳的死因,你也知道了,想殺人滅口?可,你殺得完嗎?”
電話打了這麼久,手機開始發燙,更糟糕的是,電量很快就要見底了。
重山那邊又是一段較長時間的寂靜,任凱沒有催促,像個有經驗的老漁翁,按耐着性子,死死等着魚來咬鉤。
小柴,如果這把輸了你的性命,希望你千萬別怪我。
“任總,面子我可以給你。不過,希望你千萬別騙我。明天,我還想拜見貴府的伯父、伯母以及嫂夫人。聽說,他們可能要待到過年。而你,好像是不能出國的。所以……呵呵。”重山終究還是沒忍住,一字一句的說道,語氣平和,有商有量。
任凱緊緊繃着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的鬆緩,也顧不上他話裡濃濃的要挾意味,輕聲笑道,“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怎麼就覺得我要騙你?況且,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跟人脈,如果我說謊,分分鐘就會被你戳穿,我又何苦做這種費力不討好還得罪人的事兒?”
重山打了個哈哈,笑道,“任總還是莫要開玩笑了。否則,咱們能等,他怕是等不了多久。”
任凱心裡緊了緊,裝作沒有聽懂,笑道,“看來,田小芳自殺的內情,你還真被旁人矇在鼓裡。也是,這種事情,除了我,誰敢跟你挑明?”
重山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不如任總等天亮了,再慢慢的講。就是不知道,地下躺着的這個東西能不能捱那麼久?”
“田小芳是HIV病毒攜帶者。”任凱一咬牙,就放了一炮。
重山大聲喝道,“你說什麼?放屁!你真以爲老子不敢弄死他?惹的老子興起,給你一勺燴!”
任凱陰森森一笑,說道,“重山,老子既然敢說,就敢拍胸脯。至於你信不信,跟老子有蛋關係!不怕跟你講,小柴你動了,是因爲他身邊沒有我的家人!你們真以爲老子是孤身一人把家安在多倫多?再免費送你們一句,大張總出了國門,杳無蹤跡,你們就沒多想想,爲什麼?”
重山驚疑不定,腦子裡一片混亂。“大張總”這三個字像一張大網,摟頭罩下,讓他口鼻不暢,連呼吸都有些受制。
“張總,他……也在這裡?”重山澀然問道,語調都有些起伏。
任凱隔着電話都能感覺到他深入骨髓的懼意,便說道,“也許,他正在不遠處看着你。”說完,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想想那個如同地藏王般隱忍的張景瑞,還真有可能離他不遠。
重山乾笑幾聲,說道,“怎麼會?這深更半夜的。咳咳,田小芳真的是……”
任凱長嘆一聲,緩緩說道,“這個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只是,大家礙於你的……面子,不好公之於衆。畢竟,以你們兩人的關係,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你目前的處境。對了,難道沒有人通知你去化驗血漿嗎?”
重山冷哼一聲,沉寂下來。
看來,應該是有的。
任凱鬆了口氣,誰知道還沒徹底鬆完這口氣,耳聽到電話裡,“呯”的一聲,像是槍聲!
他渾身一顫,腿一軟,“噗通”一聲,就坐到了地上,帶倒了一張椅子,稀里嘩啦,發出巨大的響聲。
辦公室的門開了,露出郝平原的半邊臉。他一見任凱這副模樣,被唬了一跳,趕忙進來將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正要開口,任凱卻衝他擺了擺手,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別擔心,他沒事兒。”重山的聲音響起,滿是頹廢。
任凱立刻站了起來,沉聲問道,“最好沒有事兒。不過,既然槍響了,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那裡。有問題,另找時間再說。況且,我講的事情,也需要時間去證實。”
郝平原聽了,臉色一變。不敢細想,隨手抽了張紙,寫到,什麼事兒?
任凱一邊聽着電話,一邊寫到,田小芳的檔案是什麼保密級別?
郝平原一呆,搖了搖頭。
任凱瞪大眼睛看着他,真想一腳踹過去。
“呵呵,任總講的有道理。那咱們回頭見。”說完,電話都沒有掛掉就消失了。
郝平原眼巴巴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瞪着自己是什麼意思?
任凱捂着話筒,壓低聲音,說道,“田小芳的案子,影響這麼大,你連保密級別都不清楚?”
郝平原愣了愣,也小聲說道,“知道啊。這案子沒有保密級別。只要你想查閱,可以讓人送上來。”
任凱一呆,詫異非常。
正尋思的功夫,手機裡傳來小柴急促的說話聲,“媽的,差點讓那個王八蛋捂死。你跟他說什麼了?居然肯賣你面子。”
任凱冷笑一聲,說道,“如果是我,被別人救了性命,開口的第一句,一定是感謝的話。而不是問東問西,羅裡吧嗦。”
小柴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是一陣大咳,好半天才笑道,“其實,我在心裡已經感謝過你很多次了。”
任凱看了看郝平原,冷笑道,“看來我剛纔就應該在心裡救你。就是不知道重山會不會在心裡放過你。哼,廢話少說,大半夜你鼓動趙薇說那些不着四六的話,想幹什麼?我的手機電量已經到底,也許,重山很快就會再回去。那時候……”
話音剛落,手機“滴滴“發聲,提示電量不足,即將關機。
“唉,你身在局中,不知道殺身之禍即將臨頭。還在那沾沾自喜。”小柴漸漸恢復過來,低聲說道。
任凱鼻子裡哼了哼,說道,“直奔主題。”
“昨天,有人給我發了消息。薛建榮被抓了!”小柴到底還是膽寒了,想到剛剛從鬼門關溜了一圈回來,好半天都驚魂未定。跟任凱插科打諢,其實也是想緩解一下盤旋在心頭的懼意。
任凱頓時沉默下來,眼睛半眯着,精光四射。
身邊的郝平原見了,打了個寒戰,裝作看電話的樣子,走到窗前。
“想不到吧,要說出原因來,你更想不到。酒駕!是因爲酒駕,薛建榮被抓了!”小柴自己都有些不信,接着嘆道,“隨後,便看到了敬老去世新聞。”
敬老是老一輩領導人,在民間的聲望很高。從今早開始,有關他離世的新聞便一直沒停過。他的離世,讓老百姓感到萬分痛心。
任凱依然沒有作聲。
敬老是敬老,他薛建榮狗屁不是,連老人家的腳後跟兒都不如。也就是一些無良的阿諛奉承之輩,肯奉承那個薛建榮胡作非爲。
小柴接着說道,“他說到底也是個芝麻,連你都能鎮得住,不足爲慮。可陳功成呢?雖說我在這邊,但你在天南的所作所爲,也聽到不少。”
任凱嘿然而樂,說道,“有佟京生給你傳聲,你知道的大概比我都全活。”
“唉,我知道你自恃甚高,沒把這些當回事兒。別的不說,烏臺詩案你總知道吧,吵吵了幾百年,那又如何?箇中對錯,誰能講清楚?況且,呵呵,講清楚了,又能怎麼樣?你以爲,袁季平是因爲你走的麥城?要是你真這麼想,那就真的離死不遠了!”小柴連譏諷帶嘲笑,連珠炮一般,說了一通。
任凱聽他說完,心裡一暖,笑道,“哎呦,受教了。卻不知,計將安出?”
“呸。少拿腔拿調的。這些話本來是我跟李亞男在聊,誰知道,好死不死被趙薇聽到了。唉,要不說,這女人狠起來確實可怕,她連自己都能下得了手。於是,便想讓你與單家聯姻。如此,即便有什麼波折,大的問題卻不會出現。”小柴大概是眼紅了,語氣開始犀利起來。
“你也不用謙虛。要沒你在旁邊指點。她一個女人是萬萬想不到將自己丈夫賣掉的。況且,她在那邊講,你跟李亞男在身旁聽。不尷尬嗎?”任凱淡淡的說道。
“尷尬,怎麼不尷尬。可又有什麼辦法?如果連你這裡都過不去,怎麼去交好單家?”小柴很少這麼坦率。
任凱其實並不理直氣壯,雖然趙薇的話沒起到作用,可她想達到的目的,自己已經提前完成了。
“李亞男是什麼時候到的?”任凱有意岔開話題。
“她……”小柴的話剛開了個頭,任凱的手機卻自動關機了。
他看了看黑乎乎的手機,心裡不知道是該輕鬆,還是該沉重。
“任總,田小芳的案子,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郝平原見他掛了電話,隔着老遠便問道。
任凱勉強打起精神,笑道,“妥不妥先不予評論。你還記得她的血液化驗單嗎?”
郝平原遲疑了一下,說道,“好像只有鑑定結論,沒有具體的化驗數據。”
任凱呵呵一笑,說道,“怎麼會沒有?我還見過的。”
郝平原一咧嘴,說道,“那就怪了。”
任凱沉默半晌,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怪了,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