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佟京生緩緩的放下手機,望着任凱,臉色有些難看。
任凱看了看秀秀,對佟京生笑道,“有事兒?”
佟京生點點頭,先衝秀秀呲了呲牙,才說道,“出了點意外。有人推薦於東來接李高遠的位子,魏民文回光明區掌舵。”
任凱呵呵一笑,面露譏諷的說道,“他們到底還是沒忍住。”
佟京生自然知道“他們”是誰,不好順着往下講,便岔開話題,說道,“只能說各有利弊吧。於東來和餘燕來已經離開這裡,你……”
秀秀凝眸望過來,滿是企盼。
任凱笑了笑,一邊把黑白棋子聚攏在一起,一邊說道,“這次不比上一次。恐怕我沒那麼容易走出去。”
秀秀聽了,神色黯然,低頭說道,“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你要報仇,我也不好阻攔。可……你能不能爲這些活着的人……稍微考慮一下。”說到一半兒,語氣已經有些哽咽。
任凱擡頭望着她,微微一笑,說道,“你好像變了許多。印象中的你,可是從來都不屑於講這些話。”
秀秀呆了呆,苦笑道,“可能是上年歲的緣故吧。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在檢討自己。單身久了,並沒有因此習慣孤獨。反而更喜歡回憶從前……”講到這裡,戛然而止。
任凱看了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佟京生,長嘆一聲,說道,“總之,是我對不住你。”
佟京生忍不住插嘴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
任凱咳嗽一聲,正好打斷他的話,說道,“師兄,過來幫忙把棋子分開。這些黑白子的來歷可不普通。”
佟京生心下暗歎一聲,走到桌旁,低頭笑道,“是和田暖玉?還是定窯白瓷?”
任凱打了個哈哈,說道,“你說的那些只有暴發戶纔看得上眼,真正有品位的人……”
兩人正說笑着,就聽得門一響,有人離開了。
佟京生身形滯了滯,埋怨道,“好端端的,你撩撥她做甚?隨便說幾句順耳的話,哄她開心,能死啊?”
任凱把手裡的棋子慢慢收好,淡淡的說道,“劉小軍的事兒一直是個迷,你就沒懷疑過皇甫秀山?”
佟京生遲疑片刻,盯着他說道,“我呢?你懷疑過嗎?”
任凱鼻子裡哼了哼,說道,“我連自己都懷疑。”
佟京生眼也不眨的問道,“那你爲什麼還要相信我?”
任凱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的說道,“可能是你長的比較性感吧。”
佟京生一愣,失聲笑道,“你可真不是東西。要不是小柴拍胸脯說我沒問題,你大概早把我埋了。還會在這裡給我灌迷魂湯?”
任凱嘿然而樂,用手指點了點他,笑道,“你看你,總是妄自菲薄。你這樣充滿陽剛之氣的身材……嘖嘖……性感。”
佟京生打了個寒顫,急忙說道,“秀山不會有問題。起碼在劉小軍的死上不會有問題。”
任凱沉吟片刻,搖頭嘆道,“沒有問題最好。否則……。你可能還不知道,麻四與馬二拐出事兒了,一個重傷昏迷,一個下落不明。”
佟京生一驚,絲毫沒有懷疑消息的來源,畢竟眼前這人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是埋在地下的。
任凱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鼻樑,接着說道,“在事發現場,聽到有人喊‘全哥’和‘苟孝德’。”
佟京生皺了皺眉頭,小聲說道,“進門之前,收到消息,小弟麪館門口去了大半個龍城道上的人物。我還以爲他們是衝着‘大頭輝’。聽你這麼一講,這是想把自己摘乾淨啊。”
任凱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怔怔的望着手裡的眼鏡,說道,“要真是白老全乾的,倒也簡單。就怕有人從中做局,禍水東引,趁火打劫。那樣的話,事情就棘手了。”
佟京生心下一寒,試探着說道,“你看,這事兒會不會與這次天南人事調整有關?”
任凱慢慢的把眼鏡戴好,望着他,微微點點頭。
佟京生遍體生涼,腦袋裡嗡嗡作響,好半天才說道,“找到白老全跟苟孝德,一問便知。”
任凱笑了笑,說道,“現在差不多應該找到了吧。”
京城奶茶店。
馮三帶着騾子一進去,那幾個漢子便如同受了驚似的將金子默圍在中央。
“三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李亞男歡呼一聲,跳了起來。
馮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玫玫,微微一笑,指着白老全說道,“原來是囡囡啊。我真不知道你也在這裡。我是來找這位朋友的。”
趙玫玫不認識馮三,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白老全,沒有出聲。
白老全見到兩人,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笑道,“你們怎麼來了?家裡有事兒?”
金子默奇怪身邊幾人爲什麼如臨大敵,便推了推身旁的人,問道,“五哥,你們這是……”
五哥警惕的望着馮三與騾子,嚥了口唾沫,小聲說道,“這兩人有些危險,如果萬一打起來,讓老耿護着你先走。”
金子默更奇怪了,笑道,“說的跟真的似的。你們認識他們嗎?”
五哥與其他幾人互相看了看,都緩緩的點了點頭。
金子默一愣,茫然的望着騾子出神。
騾子一直守在門口,見他望過來,友好的笑了笑,滿臉和善。
金氏兄妹早就看出苗頭不對,慢慢的都蹭到趙玫玫身邊。
小女生眨着烏溜溜的大眼,抱着老大一杯奶茶,一個勁兒的盯着馮三看。
馮三掃了屋內一眼,對着李亞男說道,“讓騾子留下來幫你們。我跟全哥出去說幾句。”說完對白老全使了個眼色,便轉身走了出去。
“馮國華。還記得歸老饕嗎?”五哥眼見的他就要走出去,急忙喊道。
馮三腳下一頓,回過頭看了看他,淡淡的說道,“你是歸家的老幾?”
五哥急忙回道,“老五,歸志宏。”
馮三點點頭,又看了看金子默,說道,“如果是誤會,講開了就好。”說完拉開門就出去了。
白老全詫異的看了看歸志宏,緊隨其後。
騾子這才從門口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路過地下的袋子瞟了一眼,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李亞男咯咯一笑,對着金子默說道,“小神醫,今天就到這兒吧。改天一定登門拜訪。”
還沒等金子默開口,歸老五就拉着他邁步疾走。後邊的人從地上拿了袋子護在兩人身後,帶着小女生也走了。
金子默臨出門還不忘回頭,向趙玫玫叫道,“趙玫玫,我真的是爲你和孩子好啊,你再考慮考慮。”說完,門一關,人已不見。
李亞男愣了愣,對着趙玫玫就是一通大笑,說道,“我看你啊,就是命犯桃花。大着肚子都有人往上湊。還記得任凱嗎?連他第一次見你都……嘻嘻。”
騾子本來漫不經心,一聽到那人的名字,這纔開始暗地裡偷偷的打量趙玫玫,站姿更是規矩了不少。
趙玫玫的智商與城府就連任凱都忌憚三分,騾子前倨後恭的模樣自然看在眼裡,面上雖然不露痕跡,心底卻是有些得意。
門外空曠處。
馮三伸手幫白老全把煙點着,纔給自己也點了一支。
“全哥,任總讓我問你。這兩天,你都去過什麼地方?”馮三吸了一口煙,縱目四望。
京城比龍城稍微暖和一些,不過空氣卻要差上許多。
白老全從小在江湖中打滾,雖然腦瓜子不怎麼活泛,可起碼的眼色還是有的。感覺到馮三的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暗藏殺機,也不敢隨便回答,低頭思忖了半晌,前後再三確認,才說道,“大嫂的身子可能有些不適,從前天開始,便每天到前邊的聯合醫院體檢。我就在不遠處等着。這些地方都有監控,可以作證。至於每天晚上……”
馮三笑着打斷他的話,說道,“行了。這就夠了。”
白老全愣了愣,猶豫了一下,說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馮三透過櫥窗望着奶茶店裡的趙玫玫,緩緩說道,“麻四重傷,拐哥……已經沒了。任總那裡,我們沒敢說實話。”
白老全當時就坐地上了,抱着頭,沙啞着嗓子說道,“已經……確認了嗎?”
馮三點點頭,說道,“屍首已經找到。”
白老全與馬二拐跟着鄺援朝將近二十年,都是一路從小混混打到老闆身邊的人。儘管平時少不了齟齬,可更多的還是交情。
因爲鄺援朝的死,兩人心裡確實有些隔閡。不過,十幾年刀頭舔血的交情,豈是說淡就淡的?
馮三吸了口煙,回身四處望了望,小聲說道,“麻四遇襲的時候,有人聽到‘全哥’與‘苟孝德’兩個名字。”
白老全咬着牙,跳了起來,說道,“跟任總講,我去查。”
馮三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任總說,那人遲早也會找上你。所以……”
龍城小弟麪館外。
丁建國嘆了口氣說道,“丁權,六哥在裡邊還好吧?”
丁權低頭說道,“建國哥,你說笑了。栽進去的人還有好嗎?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爲了要點口供,怕是……”
丁建國目光閃爍了一下,笑道,“你每天跟着我,會不會有人說你想另投門戶?”
丁權吸了口煙,擡頭望了望車外,淡淡的說道,“我總要養家餬口吧。想來,即便是六哥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丁建國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怎麼從來沒見到你們去看看六哥啊。”
丁權苦笑一聲,說道,“六哥不讓。別說我們了,他家裡人都見不到。”
丁建國哦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有意思。嘿嘿,你說,他真的還在裡邊嗎?”
丁權愣了愣,沒有吭聲,又吸了一口煙,好大的一口。吐出的煙像雲又像霧,把兩人的臉都遮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