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胖子作爲開發區公安分局的書記,以副局長身份代行局長職權,要等到年後的人代會通過後才能正式接棒一把手。所以這段時間耳朵豎得像天線,非常熱衷打聽各種消息。
龍小年落馬前,發生在省政府門口的短暫對峙,儘管大家極力保持緘默,可絕對瞞不了有心人。雷胖子作爲系統內的人,又是李誠新近提拔的,很容易就能知道個大概。
沒人知道龍小年與任凱在魯豫南辦公室究竟談了些什麼。不過,顯而易見的是龍小年的敗走與眼前這人關係甚大。
那可是樹大根深且位高權重的龍小年。
“雷局長總是這麼客氣。請坐。”任凱淡淡的說道,向雷胖子擺了擺手。
雷胖子笑着低頭看了看,這桌子小的只能配兩把椅子,一把任凱坐着,另一把顏明坐着。其餘人都站在周圍呆呆的看着這邊。
最開始趕到的胖警察,在擺脫最初的震驚後,急忙從身邊抱了一把椅子來到任凱旁邊就要放下。
“這個桌子小,多餘的椅子就不要放了。”任凱微微一笑,對着臉色逐漸凝重的雷胖子說道。
胖警察尷尬的抱着椅子,滯在當場。
紀婉彤聽了,心上顫了顫,這才認真的開始打量這個黑白兩道都有極大面子的男人。
雷胖子明白了。略微猶豫一下,對胖警察說,“小陳,你帶顏總到吧檯那作個筆錄,把執法儀帶好。嚴格按照程序來處理。”
顏明畢竟不是草包,也明白了。他鐵青着臉望着雷胖子,說道,“我能打個電話嗎?”
雷胖子遲疑了一下,用徵詢的眼神望着任凱。
任凱笑了笑,沒有作聲。
雷胖子點了點頭。
顏明打通電話,“青峰,我可能被人誣陷了。是開發區分局的。是,是,好的。地址在……”
雷胖子一路從片警走過來,又在市局辦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窩了十多年,見慣了勾心鬥角,深知有些事情上最忌諱的就是兩頭下注,那樣非但不能交好兩頭,反而會都得罪。
他皺着眉頭走到顏明跟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着說道,“顏總電話也打了,是不是去把事情說清楚。”既然已經作出選擇,就絕不能拖泥帶水。
顏明搖了搖頭,霍然起身走到吧檯旁邊坐了下來。對胖警察的提問,置若罔聞,一言不發。
雷胖子走到另一個年輕警察面前囑咐了幾句。那年輕人開始詢問飯館的老闆。
老闆非常配合,不僅有問必答,還把飯館的監控拷貝了一份作爲證據交給警方。
安排好事情,雷胖子要了茶壺和茶杯坐在顏明剛纔坐着的椅子上,沏好茶。說道,“任總這是……”說着指了指旁邊的紀婉彤。
任凱微微一笑,沒有迴應這個問題,只是拿起茶杯隨口問道,“一起小糾紛,雷局長怎麼會親自過來?”
雷胖子苦笑一聲,說道,“開發區政府前幾天剛定下來要與顏氏連鎖超市合作,着手籌建龍城最大的果蔬生鮮基地。所以……”
任凱目光閃了閃,“哦?是劉思達還是霍家俊?”
劉思達是開發區管委會書記,霍家俊是管委會主任。
雷胖子小聲說了一個字,“霍。”
霍家俊是龍城市長菅長江之前的秘書,第一站是副主任,履新主任的時間並不長。
任凱點點頭,若有所思。
趁着這個功夫,兩個女孩也分別做了筆錄。
雷胖子邊聊着,邊把事情的經過編輯成短訊發給李誠。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會錯過。
很快,李誠的回覆過來了。只有一個感嘆號。
任凱見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吩咐身後站着的小六也去錄了一份口供。
“雷局長,知道你在幹什麼?”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推門喊道。
霍家俊。他後邊是菅剛。還有一個年輕人,卻是沒有見過。
三人依次進來,讓正在做筆錄的紀婉彤心神不寧,有些忐忑的看着依舊清清淡淡的男子。
“菅隊長,又見面了。”任凱起身衝菅剛笑道。
菅剛看了,眉頭直皺,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雷胖子也快速迎上去,喊了聲,“霍主任,菅隊長。”
霍家俊看了看菅剛,又看了看任凱,遲疑片刻,問道,“這位是?”
菅剛淡淡說道,“他就是任凱。”
霍家俊的臉色明顯變了變,伸手笑道,“原來是任總。你好,你好。”
紀婉彤眼眸流轉,原來他叫任凱,這人很出名嗎?
任凱哈哈一笑,與霍家俊的手握在一起,“霍主任履新,可喜可賀。”
霍家俊面上一紅,勉強笑了笑。
那個不知名的年輕人冷笑一聲,徑直走到吧檯一側的顏明身旁,說道,“哥,走吧。”
顏明呵呵一笑,起身就要離去。
“雷局長,事情還沒搞清楚,這人就能離開?”任凱詫異的問道。
年輕人聽了,猛的轉身衝着任凱陰森森的說道,“作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朋友,你說呢?”
霍家俊與菅剛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
“呵呵,朋友?還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任凱笑了笑。
“左青峰。”年輕人說完拉着顏明就要離去。
任凱點點頭,不再作聲。
左玉江的兒子。據說他娶得是顏家女,只是不知道與顏明是不是同胞兄妹。
還沒等他走到門口,有人推門進來了。
李誠。
他沒有理會其他人,站在門口對着雷胖子呵斥道,“什麼案件,一個堂堂的分局局長都摁不住。你是幹什麼吃的。”說完話這才轉臉看着滯在當場的左青峰與顏明。
他不光是龍城公安局的局長,還兼着龍城的副市長,更是天南省公安廳的副廳長。算是霍家俊與菅剛的直接上司。兩人雖不情願,卻也無奈的過去站在旁邊,低聲下氣的喊道,“李市長”、“李廳長”。
李誠卻連眼皮都沒撩一下,只是衝着紀婉彤笑笑說道,“紀主持人,你怎麼會在這兒?有什麼困難,只管開口。龍城可不是一家一姓的龍城!”
紀婉彤愕然而立,不知所措。本來就漂亮的女人一副呆呆的樣子,更添嬌憨,別有一番風情。
左青峰拉着顏明的手慢慢的放下,高傲冷漠的神情冰雪般的融去,只剩下熱情與熟絡。“李哥,你這是做什麼,來,我跟你說幾句。”說着就去拽李誠的胳膊。
顏明的臉上終於顯出了慌張。眼巴巴的看着李誠,心中有些後悔。
雷胖子本來已經被逼上梁山,跑過來準備抓顏明的胳膊,聽聞左青峰的話,被唬了一跳,急忙停下來,也看着李誠。
任凱站在桌旁,不動聲色的衝李誠微微搖頭。
李誠看了一眼,對左青峰笑道,“原來是青峰,如果是爲你內兄的事情,那就不用開口了。我也做不了主。”
左青峰聞言,臉上的笑逐漸冷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慢慢的說道,“李廳長,不知道誰能做主?我想見識一下。”
李誠冷哼一聲,說道,“左副省長就在外邊,不如你去問問他?或者我幫你問也可以。”
屋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臉色發白。
左青峰覺得口乾舌燥,好半天才緩過來,澀然問道,“李廳長真會開玩笑。我爸怎麼……”話還沒說完,已經看到自家老子正推開門衝着自己微笑。他頓時渾身發寒,猶如掉進冰窟。
李誠急忙小跑過去,把門拉開。
飯館本來就不大,左玉江帶着幾人進來後,立刻就顯得擁擠起來。
早先在飯館內的幾人,自覺的全部貼牆站立,把中間的空間讓出來。
左玉江當先一步,後邊是省政府秘書長藺向北,再往後是菅長江,劉思達。
紀婉彤在幾人進來後下意識的緊挨任凱站定,一股子大蒜味直嗆鼻端,薰的她犯惡心。皺了皺眉頭,有心遠離。擡眼偷看了那人一眼,卻沒有動。時間一久,倒是不覺難聞了。
玉人在側,淡淡的香水味兒一個勁的往任凱鼻子裡鑽,他卻無心旁顧。剛纔衝李誠使眼色,想讓他擡手放過,誰知道後邊站着的居然是左玉江這個龐然大物!
左玉江呵呵笑着問道,“哪位是老闆啊?怎麼不來招呼客人?”
周圍的人全都笑了起來,好像聽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顏明卻面色大變,險些摔倒。
可憐的老闆生於市井,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戰戰兢兢的走過來,張了張嘴,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左玉江看着眼前這位鼻青臉腫的中年男子,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強自笑道,“老闆這是遇到土匪了?”說着斜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左青峰。
老闆吶吶不言,只是回頭看了看顏明。
周圍的人一看這種情形,都閉上了嘴巴,靜靜的裝木頭人。
左玉江指了指李誠,說道,“你來講。”
李誠略一思索,說道,“左省長,事情是這樣的。”挑挑揀揀的把事情講了。當然避過左青峰。
“胡鬧。紀婉彤,你受委屈了。”左玉江說完來到女孩兒身前伸手與她握了握,指了指菅剛,“菅隊長,這事兒就交給你了。以省廳的名義牽頭,務必從快從嚴查辦。結果報到向北秘書長這裡。”又轉頭對藺向北說道,“向北,你跟進一下。我要儘快看到結果。”
藺向北看了看他,應道,“好的,左省長。您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要去……”
左玉江嘆了口氣,當先離去,路過飯館老闆身邊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老闆受寵若驚,感動的一塌糊塗,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
從始至終,左玉江等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沒有看任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