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味晚上是五點半開餐,可是不到五點,這各家的司機、跟班就已經來佔座了。
楊幺也不便再多呆下去,招呼上雷金剛,坐着王小野的桑塔納2000就奔後海而去。
不是習慣,也不是突發其想,而是除了花青蓮之外,楊幺不知道還能找誰說說心事。
王小野有多愣,通過他的車就能知道。整輛車,除了車型是桑塔納2000之外,從裡到外沒有一點是原廠的玩意,現在的性能,絲毫不比汪思彤的法拉利FF差,很難想象,這人得病到什麼程度,花這麼大的價錢來改一輛桑塔納。
飛馳的桑塔納發出了GTR的咆哮聲,吸引了不少司機詫異的目光,這傢伙,啥時候GTR和桑塔納合營了?
人愣、車愣、開車更愣,坐王小野的車,比坐過山車強不了哪裡去,那方向盤在他手裡,就沒有說不動的時候。這個鐘點,環路上說不堵也有些堵,可他硬是一會兒應急車道、一會普通車道又是變向、又是加塞的一刻也沒有停留,不到半個小時,就幹到了後海公園。
下車後,楊幺領着兩人來到了花家大宅,指了指離花家不遠的一個酒吧說道:“你們倆先去那坐會兒,我這邊完事了去找你們。”
目送着楊幺進屋後,兩個人這才朝着他所指的酒吧走了過去。
不出楊幺所料,花青蓮又醉倒在了院子裡的鞦韆上。
葡萄架下的石桌、棗樹下的鞦韆是花青蓮獨酌的兩個地方,一般晚上她纔到葡萄架下頭,白天通常都是坐在那由藤凳製成的鞦韆上喝酒。
“又醉了?”楊幺哭笑不得地看着正在灑水的酒伯。
酒伯笑道:“不醉就不正常了。楊少爺,您今兒來得可有些早啊!在這裡吃嗎?”
“不了,一會兒就走,就是心裡煩得慌,過來絮叨絮叨。您忙,我自己來就行!”楊幺坐到了棗樹下面的木椅上,直接端起花青蓮用過的酒杯就喝了起來,杯酒下肚後,楊幺便是點了根菸,若有所思地說道:“青蓮姐,你說我這攤子是不是鋪的有點大了?”
花青蓮醉眼迷離地望着楊幺,醉聲呢喃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楊幺眉頭不覺一緊,心事重重地說道:“我不是竹子,沒有石縫容我棲身。況且,就算我是根竹子,這四九城裡也找不出一道能讓我立路的縫。”
花青蓮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誦道:“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淪海。弄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悔。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
擲地有聲的《讀山海經》讓楊幺暗暗叫苦,面帶自嘲地說道:“青蓮姐,你知道我這語文不怎麼樣,有啥話,就直接說吧。”
“普遍撒網,重點培養。重點不是在哪撒網,也不是怎麼培養,而是怎麼織網!萬事開頭難,但是這頭只要開好了,哪怕最後到了窮途末路,你也有反戈一擊的機會,或者說也有轟烈一回的機會。”
“男兒不可無志,男兒志在四方,古往今來的聖賢,都在強調着男兒應該有大志。現在這年月,想要建功立業,不可能。想要造福一方,你又吃不了這個苦。所以……還不如賺個一世英名!”
花青蓮不正經說話還好,這一正經說話,楊幺的小心肝直被她震得一顫一顫的,聽她這意思,自己無論怎麼折騰,到最後都沒啥好下場啊!
“青蓮姐,你的意思是……我到最後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楊幺試探性地問道。
花青蓮悠然起身,搖搖晃晃地坐到了楊幺身旁,伸手右手用小指勾起酒壺仰頭倒了起來。
清澈的酒水流進她的嘴中,隨着咽喉裹動兩下,那壺酒就見了底。
“酒沒了!”花青蓮使勁晃了晃酒壺後才意猶未盡地朝着一旁的酒伯叫了起來。
“馬上好!”酒伯不假思索地跑進了酒窯,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又端了一壺酒出來,端着空酒壺走的時候,酒伯特意朝楊幺比劃了個六的手勢,意思很簡單,這已經是第六壺了。
花家的酒壺都是一斤半裝的白玉壺,酒伯的酒也是濃烈至極,這花青蓮卻天天拿這酒當水喝,實在是讓人禁不住爲她的身體擔心。
楊幺關心地說道:“青蓮姐,你應該多喝點紅酒,紅酒對女人好。白酒……太燒心。”
花青蓮微微一笑,舉起酒壺就倒了起來,其動作相當豪氣。
一壺酒,滴酒未剩的倒進肚中之後,花青蓮搖搖欲墜地起身走向了臥室,一邊走一邊呢喃道:“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
“咣噹!”花青蓮撞在了門板上,楊幺剛欲起身,她就一個趔趄摔趴在了客廳裡的沙發上,見到此景,楊幺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曹操小的時候聰敏機警,有謀略、懂權術,好打抱不平、見義勇火,爲人放蕩不羈,所以等到他稱霸天下的時候,也不值得稱奇。楊少爺,小姐這來來回回的意思,是想讓您當一回曹操!”酒伯悠聲上前,聲音之凝重,讓楊幺不禁感到尷尬。
“青蓮姐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能跟曹操比。”
酒伯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家小姐從來沒有看走眼過,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既然她這麼說了,那就有她的道理。你的命不好,若是生在亂世,你定能稱雄。不過現在說那些已無用,現如今雖是和平盛世,但不代表不可以出一個奸雄!西南有盜,東北有匪,西北貧瘠,東南富庶,欲取天下,唯橫掃是也!”
“酒伯,我還有事,先走了。”楊幺匆匆起身告辭,他實在是不敢再坐下去了。這花青蓮已經說得他心癢癢了,再被酒伯這一忽悠,他還真有點想要走出北京通向全國的想法了,這種想法可很危險,分分鐘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人走了,心沒走,何用?”望着楊幺那倉促的背影,酒伯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
“心在,人不在,無用。”屋裡頭的花青蓮給了酒伯答案。
酒伯聞聲後,慢步走進客廳。
見到花青蓮正在那尊白玉觀音前面點香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楊少爺……能成大器?”
花青蓮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那你爲什麼還要點撥他?”酒伯不解地問道。
花青蓮一邊插香一邊說道:“成不了大器,能成大事。天淵老人讓咱們在這裡等,我都等醉了,也沒有等來他所說的人,也就這孩子,有那麼點意思,與其繼續等下去,還不如自己教一個出來。”
酒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要不要我讓下面人準備一下?”
花青蓮面無表情地拜了拜觀音菩薩,不冷不熱地說道:“火候還不到,還得再等等,得看看楊幺有沒有福份跨過南天門變成真神仙,如果永遠只是一隻妖,那就沒必要了。”
“我明白了,那我下去了。”酒伯倒退着離開房間。
花青蓮嘆了口氣,慢步走進了書房之中。
偌大的書房,只有一張紅木書桌,進屋後花青蓮就站在書桌前揮筆疾書起來。再看這書房四周的牆壁,盡是花青蓮的墨跡,每一次寫完的字都被她糊在了牆上,現在這牆上的宣紙,都已經有十幾公分厚。
當花青蓮又一次一連寫下了百十幾個幺字之後,她禁不住呢喃起來:“是幺還是妖,是妖還是仙?”
花青蓮和酒伯說得話楊幺都懂,不過懂歸懂,楊幺根本沒有辦法去實施。
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去做的,那就是普遍撒網,重點培養。
花青蓮說得沒錯,只要把這網織好了,結果再壞也不會壞到哪去。就怕到時候網不夠結實網不住魚或者被人來個魚死網破!
“什麼情況這是?”看到不遠處的酒吧門前正停在三輛警車的時候,楊幺的眉頭不由就皺了起來,急忙快步上前,果不其然,王小野和雷金剛這兩貨正在跟警察對峙着。
王小野的手裡攥着一把水果刀,刀身直直插在了一個光頭漢子的右手上,直接將他的手釘在了桌面。
雷金剛的手裡也有一把刀,不過他捏着的是刀身,刀柄在一個同樣留着光頭的漢子手裡,那漢子臉都憋紅了,也沒能把刀從雷金剛的手裡抽回來。
“怎麼回事?”楊幺面無表情地推開了警察,大步走進了酒吧。
“楊少!”王小野一看到楊幺,連忙鬆開了刀。
這出勤的警察中有在這片幹了十多年的老警察,一看到楊幺,他們就緊忙囑咐起了下邊人不要亂說話。
楊幺瞥了拿刀的光頭一眼,冷冷地說道:“還不鬆手,等什麼呢?”
“你誰啊!”光頭的態度很囂張,這東北腔一出口,楊幺就猜到了個大體概。
王小野面無表情地說道:“楊少,這王八蛋是老漠的人。我以前幹過老漠的媳婦,他看到我在這兒就想動手。我和金剛這才還手!”
楊幺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三個光頭,三個人的嘴裡頭都在往外溢血,一看就知道是金剛下得手。
楊幺朝着一旁的警察叫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把人擡醫院去!還有,這裡沒啥事,這都到飯點了,把人送到醫院,你們就該幹嘛幹嘛去吧。至於你,趕緊給你老大打電話,過來談談賠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