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黑幫葬禮,早已經聞名全球,風光的葬禮不僅能夠體現逝者生前的威望,還能激勵小輩們奮發圖強,爭取死後能混到一個差不多的葬禮。
但是葬禮始終是葬禮,一個充滿悲傷與失落的地方,在這種深沉、陰鬱的大環境下,人的心裡想到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不死,而不是死後會怎樣怎樣。
程龍的葬禮很體面,這要是擱在國內,最起碼也得是一方大員纔能有的待遇。
有高僧唸經,有老道打蘸,有童男童女開路,有童子小僧點燈,可謂風光。
香港、澳門、日本、東南亞各國以及臺灣本地的黑幫成員都出席了程龍的葬禮,雖然各大社團的頭目沒到,但是他們的心意都到了,而做爲青天社的老大,高孝信自然也來到了現場。
高孝信比楊幺想象的年輕,三十左右的年紀,做事、說話都透露着一股子老練與奸滑,無論有什麼恩怨,今天這個場合大家都不會表現出來,畢竟死者爲大,高孝信以及青天社守舊派的成員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這還守着各個社團的代表,他們就算裝也得把這齣戲裝好。
悼詞需要一個有威望的人來致,高孝信雖然是老大但是也不夠格,最終出來致悼詞的是一個銀鬚鶴髮的老者。
悼詞寫的很好, 老者唸的更好,令在座的不少人都對程龍肅然起敬。
念過悼詞,瞻仰過遺容,一干人等就準備起了出殯的事宜。
“有客到……”
就在這個時候,迎賓人員拖着長腔叫了起來,與之前叫喊的時候不同,這次他的聲音充滿了激動與興奮。
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出現在了門口。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長相都可以用其貌不揚來形容,不過兩人的身材卻是標準的猛人。
男人身高在一米九零左右,體重至少二百斤,如此的重量卻沒有一絲贅肉,其外型可想而知。
女人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看着也就是一百一十斤的樣子,身形很玲瓏,不過長的稍稍有些差強人意。
兩人的出現,引得不少人的眼睛裡露出了驚恐的目光,一直跪在地上的蘇雅也不例外,彷彿這兩個人是要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楊幺下意識的站到了蘇雅身後。
不過令楊幺沒有想到的是,兩人在進門的那一剎那,就直直跪倒在了地上,然後便是一步一磕頭地到了程龍的靈棺前面。
“龍哥,我們回來晚了!”男人咬牙切齒地望着程龍的遺像嚎了一嗓子,厚重的聲音在這偌大的禮堂裡久久不散。
“嘲風、睚眥,我知道你們和阿龍的感情深厚,但是事已至此,你們就節哀順便吧,別誤了時辰!”
高孝信一臉僞善的上前扶起了叫嘲風的男人,語重心長地勸解着兩人。
嘲風面無表情地甩開了高孝信的手,大步走到了蘇雅身前,畢恭畢敬地說道:“嫂子,我們回來了。”
蘇雅眉頭緊皺地說道:“既然換來了,那就……換衣吧。”
下人很快就爲兩人準備好了孝服,這讓楊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這兩人怎麼會給程龍批麻戴孝?
被兩人無視的高孝信並沒有生氣,而是露出了一個看似大度的笑容後就回到了位子上。
兩人跪到家屬位上後,葬禮繼續,最終在高孝信這個青天社老大的結束語中結束,緊接着便是出現了那浩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出殯。
蘇雅爲程龍準備了四十一輛黑色奔馳,而除了她準備的車之外,各種來的人也都是駕車跟隨,浩浩蕩蕩的車隊將近三百輛,上路之後這路上的車子都是十分識趣的讓到兩旁,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墓地。
獻花的獻花、悼念的悼念,到下葬的時候,這留下來的基本上就是程龍的心腹和家人了。
“高孝信這個王八蛋,我要把他千刀萬剮!”嘲風咬牙切齒地罵道。
蘇雅面無表情地看着墓碑說道:“阿龍這麼做,就是爲了讓兄弟們更好的活着,你要是再帶着去跟高孝信對着幹,那他不是白死了嗎?”
嘲風傷心欲絕地說道:“更好的活着?龍哥死了,我們怎麼可能更好的活着?我和睚眥的命是龍哥給的,他死了我們倆怎麼有臉活着?嫂子,你放心,這是我們兄妹倆的事,跟兄弟們和你都沒有關係!”
“風哥,我雖然不像你和睚眥姐那麼能打,但我也不是孬種!”
“和死比起來,我更怕憋屈的活着。如果不是龍哥,我現在還是一個下三濫。”
“今天高孝信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這個王八蛋是不會輕易放過咱們的,今天他來這一趟,恐怕就是爲了看看到底有誰來給龍哥出殯。”
“這個王八蛋,一天不弄死他,我就一天睡不踏實覺。”
“你們都忘了龍哥生前囑咐的話了嗎?”蘇雅神情凝重地望着衆人。
沒人敢去與蘇雅對視,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了程龍的墓碑。
義薄雲天,除了這四個字之外,楊幺想不到其它詞彙來形容程龍了,因爲只有這樣的人,在死後還能有一羣兄弟肯爲了他去死。
嘲風和睚眥兩個人的氣場太過強大,就算蘇雅再怎麼嚴肅、嚴厲,也是鎮不住兩的,就算兩人當着蘇雅的面不做什麼,背地裡離開這裡之後恐怕也會去找高孝信的麻煩。
考慮到這都是程龍的小弟,考慮到程龍還留下了孤兒寡母,楊幺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報仇血恨是做給活人看的,好好活着纔是做給死人看的。”
“你是誰?”嘲風目露兇光地盯着楊幺。
楊幺不卑不亢地說道:“龍哥死了,沒留下來什麼產業,爛攤子倒是留下了不少,在這個節骨眼上,嫂子身邊需要人來給她排憂解難,你們都去爲龍哥報仇了,嫂子和孩子怎麼辦?到最後就算你們把高孝信殺了,那又怎麼樣?嫂子和孩子將來怎麼生活?你們到時候可以浪跡天涯,可她們娘倆呢?”
一針見血的話說到了蘇雅的心坎上,她那紅腫的眼眶再次泛起了淚光,有氣無力地說道:“他叫楊幺,是龍哥在北京的朋友。”
“你就是楊幺!”嘲風面帶驚色地看着楊幺。
“認識我?”楊幺好奇地看着嘲風。
“程嘲風,這是我妹妹程睚眥,我們倆個常常聽龍哥提起你的事情。”程嘲風客氣地伸出了右手。
楊幺伸手上前,兩手相握之時程嘲風突然用力,楊幺並沒有刻意去做些什麼,而是任由他使勁。
在程嘲風的臉都憋紅了但楊幺還是面不改色的時候,程嘲風眉頭緊皺地說道:“難怪龍哥那麼欣賞你。”
“他欣賞我不是因爲我扛捏,而是因爲我知道應該怎麼去捏。”話落之時,楊幺的右手突然用力,一下子就將程嘲風給捏的跪倒在了地上。
程睚眥和一干程龍小弟皆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二人,蘇雅亦是如此。
楊幺慢慢鬆開了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報仇的方法有很多種,而你們卻打算用最愚蠢的一種。”
程嘲風無可奈何地說道:“除了跟高孝信拼命,我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如果真是隻有這一個辦法,那你剛剛就應該和他拼命。”
“剛剛是龍哥的葬禮,我不想……”
“你不是想給龍哥報仇嗎?那還有什麼方式是讓高孝信死在他的靈位前面更好的報仇方式?”
“可是……”
“別可是了,你的腦子裡邊根本就沒有一個準確的目標,你現在只是想要報仇而已,要怎麼實施你想過了嗎?”
“離開這裡我就去高家!”
“禍不及妻兒,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龍哥到底是怎麼教你們的?”
“但是他高孝信不守信用!”
“他不守信用你就不講道義了?你想讓龍哥用生命換回來的義字變成叛徒兩個字嗎?”
“我……”
“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吧,在這裡說話不方便。”
楊幺用眼神示意衆人看一下週圍,雖然他們什麼都沒看到,但還是被楊幺這一動作給弄得緊張起來。
回去的路上,嘲風開車,睚眥在副駕駛,蘇雅和楊幺坐在後排,車子駛上了公路之後, 蘇雅纔開口問道:“楊幺,你打算說什麼?”
楊幺面無表情地點了根菸,淡淡地說道:“我沒有跟龍哥說上最後一句話是我的不幸,但是送了他最後一程是我的大幸。既然龍哥生前想坐青天社的社長,那我就讓青天社把他的靈位供在忠字堂的大殿上!”
風輕雲淡的一番話,蘊含着的卻是逼人的能量。
三人無一不是朝着楊幺投去了驚恐的目光。
“好好開車!”楊幺瞥了一眼回頭看他的程嘲風。
“你……我……算了。”蘇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說,因爲楊幺剛剛說的話實在是太誘人了,但是同時,她也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楊幺見三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是意味深長地說道:“龍哥生前最講義氣,他是絕不允許他的小弟受到別人的欺負的。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