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憤怒但又無可奈何,就像是看着同伴一個一個被打敗時那樣,屋子裡的人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你走吧。”連弗失望地轉過身去,使勁擺了擺手。
“連姨,那您回去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咱們一起走。”楊幺客氣地叮囑一番後便是大步走出了武殿。
出門的時候,剛好碰到救護車來拉禮大道走,見到趙二田正在禮大道跟前聽他說着什麼的時候,楊幺便是停下了腳步。
救護車已經走遠,但是趙二田卻依舊在那裡望着救護車發呆。
“怎麼,擔心他?”楊幺不冷不熱地站到了趙二田身旁。
趙二田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和他們師徒倆雖然不對付,但畢竟我們都是老鄉,看他這麼慘,心裡頭多多少少有些不落忍。剛剛他求我不要把這裡的事回去說,他不想讓家裡人跟着擔心。”
“哦。”楊幺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趙二田沉聲說道:“不過這事我必須得說!”
楊幺白了趙二田一眼,道:“你可夠壞的啊!”
趙二田神情凝重地說道:“他這次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如果要閉眼的時候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太悲哀。”
楊幺不以爲然地說道:“走吧,悲不悲哀不哀的跟咱都沒有多大關係。”
趙二田不解地問道:“走?你不是明天要跟那小子打嗎?”
楊幺悻悻地說道:“我又沒病,幹嘛要跟他打?再說了,這文武廟在外頭都快把自己吹上天了,也該讓他們吃點苦頭了。”
趙二田試探性地問道:“那咱們……是回去?”
楊幺懶洋洋地說道:“不回,去趟仙姑廟,幫我媽捐點香油錢。”
“哦。”趙二田輕輕點了點頭,回頭望了一眼文武廟的廟門,心事重重地跟着楊幺上了車。
去往大嶼山的路上,車內的氣氛不像來文武廟似那麼活躍,楊幺、趙二田甚至連話嘮李濤都安靜了下來,各懷心事地想着事情。
直到天壇大佛出現在視線之中,三人的思緒纔再次聚到了一起。
“來這裡的人, 就算不是信佛的,也是敬佛的,所以相對來說這裡的遊客比文武廟相對來說要簡單一些。不過在香港這種地方,不管是什麼樣的寺廟,最大的香客永遠都是江湖人物。香港就是一個大染缸,不管你以前是做什麼的,來了這裡,都會被染成黑色,最起碼心是黑的。黑心黑的久了就怕,所以……我每週也會來這裡拜佛。”
李濤的一番感慨很耐人尋味,從他看向佛像的目光可以看出來,他的身上有着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
楊幺不動聲色地說道:“犯過法不代表就是壞人,但是幹過缺德事就肯定不是好人。我不是個好人,我只能努力不當一個壞人。”
李濤感激地看了楊幺一眼,客氣地說道:“楊隊,您要找這仙姑廟,以前是個義莊,全港實施火化之後才改成了現在的仙姑廟。之所以叫仙姑廟,是因爲以前這裡是專門存放女屍的地方。聽說最早有人想在那一片假度假村,因爲仙姑廟裡的女鬼太厲害,他們纔不得不放棄計劃。如果不是他們放棄了計劃,恐怕也不會有今天的天壇大佛。說來也可笑,這佛像之所以有機會立在這裡,竟然是因爲一羣女鬼。”
楊幺好奇地問道:“聽你這口氣,這仙姑廟好像不是個什麼正經地方啊?”
李濤苦笑着說道:“確實不是什麼正經地方。香港這地方,每天自殺的人海了去了,其中女人佔了大多數。有不少女人在死後都會被送到這裡,不是存屍,而是美容。所以一般情況下,沒有男人願意來這地方。一會到了地方,我在車裡等着你們。”
楊幺笑道:“怎麼,你還信這個?”
李濤不以爲然地說道:“不是信,是敬。活在香港這種地方,各路鬼神都得敬到了,不然的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到了,前面就是。”
紅磚紅瓦紅燈高掛的仙姑廟,看上去就像是老式港產片裡那種鬧鬼的凶宅,半點寺廟的樣子都沒有。
牆體斑駁,廟門老舊,懸於門上的招牌的三個大字也已有些退漆,再加上廟周的幾棵參天大樹,讓人看到它就覺着陰森森的。
“你不怕?”見到趙二田在開門下車,楊幺打趣似的問了起來。
趙二田不動聲色地說道:“鬼有什麼可怕的,更何況還是女鬼。小時候老看聊齋,最羨慕裡面的男人,如果有機會,我倒想真碰上個絕色女鬼。”
楊幺哭笑不得地說道:“色膽包天說得就是你吧?得了,你願意來那就走吧。”
明明是個豔陽天,但是在走到仙姑廟門前的時候卻是被陣陣寒意逼起來全身的雞皮疙瘩。
“不會這麼邪門吧?”趙二田皺眉嘀咕道。
“剛剛李濤不是說這裡是給屍體化妝的地方嗎?既然是這種地方,那肯定有冷庫,所以涼點也正常。”楊幺解釋一番後敲響了廟門。
“吱嘎……”楊幺扣了扣門環,老舊的廟門就被他輕輕其開。
如果說門外是陰森的話,那門內就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
院子完全被黑色的遮陽棚罩了起來,而在這院牆處豎立着的是一口口棗紅色的棺材,每一口棺材的左右兩側都放着紙紮的童男童女,院內的冷氣又開得很足,這也是爲什麼剛剛會感到冷的原因。
雖然已經知道了爲什麼會冷,但是看到此情此景,楊幺和趙二田兩個人的心裡還是有些怵得慌。
“誰讓你們進來的?”一個穿着工作服、戴着口罩、手套上還沾着血肉的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看着那沾在她工作服上連皮帶肉的頭髮,楊幺的眉頭不由自主就皺了起來,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叫楊幺,是沈青紅的兒子,她讓我來幫她捐香油錢。”
“哦,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馬上出來。”女個點了點頭,急匆匆走進了一個房間裡。
“楊哥,要不我出去等着吧。”趙二田怯怯地說道。
“你不是不怕嗎?”楊幺鄙了趙二田一眼。
趙二田小聲說道:“我不是怕,我是想尿尿。”
楊幺哭笑不得地說道:“有什麼區別嗎?”
“反正……我出去等着你。”趙二田大步走出了寺廟,看看他那狼狽的背影,再看看周圍的棺材,楊幺這心裡頭也有些發毛了。
“跟我來。”身着青色道袍的女孩突然打開了左前方的房門,楊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小道姑已經走向了屋內,楊幺只能是硬着頭皮跟着走了進去。
走進房間後,楊幺直覺後脊樑發涼,不大的空間裡擺着十具屍體,雖然每具屍體的身上都蓋着白布,但是通過那白布的狀態就可以看出,這些都是沒有被整容的屍體。
“把門關上。”道姑在掀門簾的時候囑咐了楊幺一句。
楊幺連忙轉身關上了房門,關門的時候楊幺才注意到這屋子有自動製冷系統,而此時顯示的溫度只有五度。
跟着道姑進了裡屋後,楊幺再次被眼前的擺設給驚住了。
這是一個靈堂,靈堂裡供奉着的是一個叫微生琉玉的女人,其供品絲毫不壓於佛教祭祀時的擺設。
“上香吧。”道姑遞給了楊幺一柱香。
楊幺看了看香,望了望這姿色嬌好的道姑,呆呆地說道:“我是來捐香油錢的。”
道姑不顧楊幺的意願,直接將香塞進了他的手裡,然後便是自己點了一柱香,畢恭畢敬地插進香爐裡面之後,她才滿懷崇敬地看着靈位說道:“琉玉施主是我們仙姑廟的恩人,在得知她去逝的消息後,我們的主持特意爲她設了這間長生堂。除了帶家人來修整容貌的之外,其他人都要來這裡拜祭一下她,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
“哦。”楊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拜了三拜後將香插進了香爐。
“咦?”當楊幺看到這微生琉玉的生辰與忌日的時候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個女人的忌日竟然與楊幺的生日一樣。
“沈施主近來可好?”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扭頭望去,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姑正掀簾而入。
“挺好的。”楊幺恭敬地回了一句。
老道姑如釋重負地說道:“那就好,對我們仙姑廟有恩的人就還剩她了,希望……我有生之年不用爲她立長生堂。”
楊幺心裡頭多多少少有些不悅,這老姑子也不太會說話了,沈青紅現在纔多大就說什麼長生堂,這不是咒人死呢嗎?
老道姑一臉感激地說道:“微生施主和沈施主都是女中豪傑,若不是她們二人鼎力相助,恐怕我們九流一脈早已絕脈了。”
“女中……豪傑?”楊幺呆呆地看着老道姑,這不管說沈青紅漂亮還是說沈青紅聰明,楊幺都能接受,可要說她是女中豪傑,楊幺真真不敢相信,就像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楊建家是英雄一樣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