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斂神,淺笑盈然的朝元璃映望去:“太子殿下這酒,今兒瞧着倒是有幾分特別。”
元璃映微微一笑,也替他自己斟了一杯酒,並作勢瞧了一番杯中酒,笑道:“自古僅聽過嘗酒和聞酒,倒是不曾聽過觀酒一說。”
雲初染面色不變,心頭明然。也難怪這元璃映會這般說,自古白酒,無論好壞,若僅憑肉眼一觀,卻瞧不出個高低貴賤來。然而,雖說這酒中的月食無色無味,但她卻瞧得出幾分名堂,僅因月食混合着酒,會產生少量白絮。
“讓殿下見笑了,只不過這酒中,的確怪異。”雲初染細細打量着元璃映的面色,緩道。
這話一出,元璃映瞥她一眼,“酒有何怪異的?磨不死郡主不願與本殿一同飲吧?”
說完,他朝雲初染勾脣一笑,俊美的面容卻帶着幾抹邪肆。剎那,他緩緩舉杯,薄脣湊着杯盞飲了一口酒,正欲吞下,卻不料雲初染頓時伸指朝他隔空一彈,惹得他心口一疼,側身低頭便將喉嚨裡的酒全數吐了出來。
“郡主這是何意?”元璃映擦了擦脣角,一手捂着胸口,複雜的望着雲初染道。
雲初染巋然不動,雲淡風輕的朝他笑笑:“殿下瞧瞧地面。”
元璃映一怔,半信半疑冷着臉將眸光一垂,卻見得那上好的大理地板上被他吐出的酒沾染後泛起了白泡,凝神一觀,還能隱隱瞧見幾根細小的蟲子在白泡裡蜿蜒蠕動。
元璃映臉色當即一邊,頓覺喉頭的惡意上涌。
雲初染頗爲詫異的瞧着他的反應,淺聲一笑:“本以爲是殿下有意給初染下毒,如今瞧來,似乎不然了。”
元璃映沉着眸光朝她望來:“你剛開始以爲是本殿下毒?”
雲初染無謂笑笑,隨意如風的打量了一番他的臉色:“事實證明,似乎不是殿下下毒。方纔,若非本姑娘出手,殿下也許身中蠱毒了。”
元璃映臉色也難看了幾分。他微微坐直身子,並放下捂在胸口的手,“初染可知曉這是何毒?”
“月食。”雲初染道。
說着,見元璃映微微挑眉,似有不解,她繼續解釋道:“它是無色無味的一種蠱毒,中毒之人,皆會對下蠱之人忠心不二,宛若傀儡。呵,方纔本以爲是殿下欲用此毒控制初染,卻不
料初染猜錯了。看來,那下蠱之人,是想將初染與殿下皆控制住了。”
不得不說,那下蠱之人的心,倒是頗大!只不過,她雲初染,又豈能讓那人如願?
“哼!”元璃映冷哼一聲,俊美剛毅的面容帶着幾分噴薄欲出的怒氣。他雙掌往桌面一拍,正欲吼話,雲初染見勢不妙,急忙出聲淡道:“殿下還是從長計議爲好,切莫打草驚蛇,即便殿下欲喚人來徹查此事,但也要暗中進行。”
元璃映忍住喉頭的話,冷眼望向雲初染:“初染說得在理,只不過,若是不將下蠱之人迅速抓獲,本殿豈能安心?”
雲初染脣瓣一勾,垂眸再度望了望杯中的酒。
“殿下真想快速抓獲下蠱之人?”她眸中略帶微光,面上卻是一派平靜從容。
元璃映點頭,“難道初染有法子?”
雲初染淡笑不語,僅是緩緩自身上掏出一枚銀針,並用銀子沾了杯中的酒,而後往指尖刺去。
“你幹什麼?”元璃映起身過來一把握住雲初染捏着銀針的手,嗓音微微發緊。
雲初染朝他微微一笑:“自然是爲了找下蠱之人。”
元璃映眸色一深,俊美邪肆的面容閃過一道複雜:“找下蠱之人,用得着將沾了毒酒的銀針刺自己的手?”
“若是不中這蠱毒,豈能受下蠱之人召喚?殿下不是要找下蠱之人嗎?想必你只需隨初染等到晚上,那下蠱之人,自會召喚初染,到時候,殿下自能知曉誰纔是下蠱之人。”雲初染淡眼望着元璃映,不深不淺的掙脫他的手,而後在他的錯愕中將銀針扎入了指尖。
霎時,指尖有鮮紅血滴溢出,轉眼卻變成了黑色。
雲初染微微蹙眉,這廂,元璃映卻是一把抓過她的手指,滿臉深邃的望着她。
雲初染隨意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元璃映這複雜錯愕的反應,倒是令她詫異。說來,她替他引出下蠱之人,有何不好?他又何須這般表情,似是錯愕中帶着幾分措手不及。
“你爲何要對本殿這般好?”複雜低緩的話,帶着幾分難以言表的深幽。
雲初染一怔,斟酌一番,而後淺笑笑開:“初染乃殿下未來太子妃,對殿下好,也是應該。”
瞧着元璃映這副反應,她倒是不認爲元璃映會
心生感激,只不過,此番她這般做,又豈會是在對他好?她只不過也想早點找出下蠱之人罷了,再說,這銀針淬毒,僅是皮外毒,根本傷不到她分毫。
另外,不知爲何,她心底總有種不祥之兆,總覺得今日這毒太過蹊蹺,以致她也心生詫異,欲揪出下蠱之人。
然而,當她真正知曉下蠱之人時,她心頭的錯愕與失望卻是難以壓抑,只覺心頭突然洞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懾人心寒。當然,這僅是後話。
元璃映未再多深究,僅是緩然垂眸片刻,從身上掏出一隻瓷瓶,親自替雲初的指尖敷藥,並喚宮女遞來紗布,瞬間將她纖細的指尖纏了個底兒朝天,臃腫不堪。
雲初染哭笑不得,僅覺元璃映小題大做。但偶然之際,她卻心生暢然,看來,這元璃映,其實也不是太壞。
整個下午,元璃映皆是與雲初染坐在東宮殿內…下棋。
期間有宮女來報,稱有幾名大臣欲面見元璃映,但元璃映卻手指執着棋子,深黑的眸光落在雲初染裹着臃腫紗布的指尖上,而後冷聲拒絕。
宮女無奈,僅得小跑離去,再不敢來打擾。
整個下午,大殿內都極其安靜。雲初染棋藝歷來尚佳,但如今與元璃映對弈,她卻接連輸子。
“沒想到,殿下的棋藝,竟這般爐火純青。”待再輸了一局,雲初染不由瞥元璃映一眼,緩道。
元璃映朝她望來,緩道:“下棋論的是心境,初染心境不夠平和,自然不是本殿對手。”
雲初染不置可否,僅是笑笑:“太子殿下好歹也是剛毅男兒,怎在初染一介女子面前,就這般不依不饒呢?”即便她雲初染再平靜從容,可連輸這麼多局,她面子也有些掛不住啊。
元璃映薄脣一勾,深黑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的面上,道:“正是因爲對手是初染,所以本殿纔不敢小覷。再說,初染對本殿,也都是招招致命啊,若非本殿次次僥倖,本殿的棋子,怕是早被初染吃盡了。”
聞言,雲初染眸色一深,面上也略帶了幾分複雜。
元璃映這話,表面上言棋,其實卻是在言她。她承認她對他有過算計,但也不是招招致命。說來,這元璃映終究是未讓她太過生怒,如若不然,今兒,她豈會這般心平氣和的與他下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