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開發區通往光明區的一條路。
李亞男挽着任凱的胳膊,行走在正午的暖陽下。冷風微拂,掀起女孩額前的劉海,纖細的眉毛不住的跳躍,她的笑聲就沒有停止過。
望着腳下無盡的路不斷的向遠方延伸,他想,如果一直這麼走下去,也挺好。
女孩兒說了半天,不見他迴應,嗔怪的說道,“你想什麼呢?也不專心聽我說話。”
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在想,如果一直這麼走下去,你會不會感到厭倦?”
女孩兒聞言,跳起來在他臉上輕輕一吻,哈哈大笑道,“老東西,還挺浪漫。快說,是不是經常對小女孩使這一招?”
他心下一鬆,也哈哈大笑起來。
路人皆側目。
“嘀嘀”,一輛紅色牧馬人停在身旁。
在任凱覺得眼熟,還在思索哪見過這車的時候,李亞男已經歡呼一聲,跑了過去。
佟童從車窗探出頭來,笑靨如花。
想起來了,這車正是他們去年國慶相遇時,女孩兒開的那輛。
他正要走過去,手機開始震動了。
看了來電顯示,皺了皺眉頭,“牛哥,你說。嗯,嗯,我知道了。謝了。”
“有事兒?”李亞男有些失望的問道。
“嗯。有個事兒要我去處理一下。”他微微一笑,說道。
“哦,那你去吧。”女孩兒可憐巴巴的眨着大眼睛,像只無助的小狗。
他呵呵一笑,又衝着佟童揮了揮手,轉身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嗨,別這樣,搞得跟喪偶似的。沒有男人,也許我們會更開森。Come on baby。”佟童在李亞男背上拍了拍,笑着說道。
李亞男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心中空落落的,聽了佟童的話,喃喃低語道,“飽漢不知餓漢飢。”
任凱來到律所樓下,餘燕來已經在車裡等候許久。見他過來,衝他按了按喇叭。
女人雖然長得不體面,不過工作起來卻是一把好手。
“白老全進去後就一言不發,又沒有證據證明他與槍擊案有關,於是案子就卡在那兒。有人提出對他成立專案組,被否決了。現在,鄺援朝也死了,他的處境有些尷尬。”餘燕來把一個檔案袋遞給他,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怎麼?遇到麻煩了?”任凱瞟了她一眼,一邊翻動檔案袋,一邊問道。
“麻煩倒是沒有,是慕天源的案子,心裡有些發虛,不託底。”餘燕來揉了揉胖胖的臉頰,嘆道。
“呵呵,不要有負擔,這個情況我已經提前跟委託人打過招呼了。白老全現在幾看?”任凱依舊翻動着卷宗,沒有擡頭。
“那就好。他在省二看。”餘燕來長噓了一口氣,說道。
“嗯,去省二看。”任凱合上卷宗,想了想,說道。
餘燕來應了聲,熟練的打了方向盤,三拐兩拐,上了主幹道。
“郝隊長,是我。我想取保白老全。對。嗯,好的,謝謝。我們就在路上了。”任凱隨即給郝平原掛了電話。
餘燕來聽了,目光閃了閃,油門一踩到底,伴隨着震耳的轟鳴聲,車子像箭一樣衝了出去。
任凱嚇了一大跳,趕忙繫好安全帶,說道,“你很趕時間嗎?”
餘燕來一急,一腳就把剎車踩死,緊接着後邊傳來一片剎車聲、喇叭聲以及叫罵聲。
“你幹嘛?”任凱怒道,趕忙搖下車窗,對衝上來的司機道歉。
那幾個司機一看是個女司機,互相看了看,罵罵咧咧的走了。
“唉,有些緊張。”餘燕來也嚇壞了,胖臉煞白。
“緊張個屁,快走,還擋道的呢。”任凱吼道。
一片詛咒與叫罵聲中,車子再次啓動,狼狽逃竄。
到了二看,老遠就看到郝平原站在門口。
兩人下車,與他寒暄了幾句。有人過來領着餘燕來去辦手續,郝平原陪着任凱來到他在二看的臨時辦公室。
“洪海燕也在這裡?”任凱坐下,笑着問道。
“對,就在樓上的客房裡。要不要去接觸一下,也許你還能問出點道道來。”郝平原給他倒了杯茶,笑着打趣道。
“呵呵,我就不添亂了。哦,對了。有件事兒本來不想跟你說,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讓你知道。”任凱喝了口水,望着郝平原,說道,“李誠可能想讓你往前動一動,問我的意見,我幫你推了。”
郝平原笑一笑,沒有說什麼,眼中有些許失落。
“呵呵,龍城這攤子泥水已經夠渾濁,你就別摻合了。我建議你去廳裡吧。趙洪欠了咱們個大人情,正好菅剛走了,空出個隊副,級別不變,就看你能不能看的上這個位子。”任凱眯着眼睛,淡淡的說道。
“看得上,看得上。”郝平原本來坐着的身體,一下跳了起來,臉上居然還有些發紅。
“呵呵。也就一兩天,趙洪走之前就會落聽。準備準備,最好不要出現什麼紕漏。”任凱笑着點點頭,說道。
“任總,那這洪海燕的事兒……”郝平原猶豫了一下,問道。
“這事兒,你暫時放一放,魏民文、董永峰、周嘉琪,這三個人不是一般人動的了,只能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只要有問題就跑不了。”任凱思忖片刻,緩緩說道。
“嗯,我明白了。那李局長這裡……”郝平原有些不放心李誠,我擡舉你,你卻跑別的地方去了,真不識擡舉!
“呵呵,他那邊,我來說,你不用操心。”任凱呵呵一笑,說道。
兩人又閒扯了幾句。餘燕來的電話過來,手續辦好,人已經帶出來了。
郝平原留飯,任凱拒絕了,就把三人送到門口。
依舊是餘燕來開車,任凱與白老全坐在後排。
想是裡邊的生活不如意,心裡又壓着事兒,才十幾天時間,白老全瘦的都脫相了。
“全哥,找個地方喝幾杯,嘮嘮?”任凱看着白老全笑道。
白老全自從出來就沒擡過頭,也沒開過口,這時聽了他的話,慢慢點點頭,像個老年癡呆患者。
車進了市區,離光明區政府不遠的地方,任凱叫住餘燕來,與白老全下了車,跟女人擺了擺手,便揚長而去。
餘燕來這時才鬆了口氣,一摸後背,汗溼重衣。
東來順火鍋店,兩人往炕頭上一坐,先把酒滿上,幹喝了一杯。
上等的鮮嫩羔羊肉,在大銅火鍋裡一蘸,裹點麻醬,那個香啊。
“我知道你因爲龍爺的事兒,防我一手。這不要緊。今後日子還長,誰是真的拜關二爺,誰又是心口不一。自有明斷。拐哥現在單立門戶,路子越走越寬,日子比以前不知道要好多少。你如果想圖個安穩,咱們就互道珍重,往後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任凱一邊給他倒酒,一邊眯着眼睛說道。
白老全聽了,先是默不作聲,接着拿起杯子一飲而盡,重重的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擡起頭向任凱笑道,“師爺,之前的事兒,阿全也不辯駁,這一杯算是賠罪,望師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阿拐走在頭裡了,可我阿全也不孬。只希望師爺指條明路。”說完又給自己倒滿,拿起杯子對任凱一躬,一口乾掉。
“好,全哥,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是自家人。自家兄弟不說見外的話。”任凱也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這才推心置腹的聊了起來。
喝到中場,任凱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
阿全看了看,不明所以,茫然的望着任凱。
“這是一百萬。密碼是你兒子生日的年和月。”任凱微微一笑,用右手食指在銀行卡上點了點。
阿全眼睛立刻紅了,龍爺在世的時候,十萬、八萬的打賞是有的,一百萬可就聽都沒聽過了,還是師爺仗義!
“不要這麼小家子氣。拐哥的家小馬上就要辦移民了。這點錢還不夠打點關係的。”任凱似笑非笑的說道。
阿全聞言吃了一驚,狠狠的嚥了口唾沫,澀然說道,“望師爺給條路走,我阿全也不比旁人少胳膊少腿。也想讓婆娘兒子到外國去。”
任凱點點頭,說道,“嗯,只要全哥實心辦事兒,這件事不用你操心。”
白老全辦事兒能力不如馬二拐,可勝在忠義,這人要是真心靠過來,很多隱私都可以交給他。
“師爺,您還是稱呼我阿全吧。要不我聽了難受。”阿全摸了摸青茬的頭皮,憨憨一笑,說道。
“呵呵,稱呼上無所謂。阿全,我手頭有件十分私密的事兒,要麻煩你。”任凱把銀行卡慢慢的推過去。
阿全這次沒有再看桌上的卡,而是一臉正經的望着任凱。
這讓他有些意外。沉吟片刻,才說道,“這件事兒,我希望就咱們兩人知道。”
阿全點點頭,沉聲說道,“師爺放心,我阿全的嘴不敢說是銅澆鐵鑄的,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撬的開的。”
任凱點點頭,掏出一個嶄新的手機,從裡邊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
阿全湊上去看了看,非常漂亮的一個女孩兒,二十多歲,沒見過,卻有些眼熟,細一琢磨,明白爲什麼覺得眼熟了,這女孩兒特像一個影視明星。
“她叫趙玫玫。有關她的情況,都在這個手機裡,有空的時候多看看。”說着他看了看認真聽着的阿全,接着說道,“你儘快去京城,找到她,就近保護。注意兩點,一是不要聲張,也儘量不要讓她本人知道。二嘛,她懷有身孕,十之八九是我的……這個你更要多加小心。”
阿全聽到這,滿臉通紅,呼吸也有些急促,這種私隱都交到他手上,追趕上馬二拐,指日可待!
“這個手機你拿去,裡邊的一些資料看完就刪掉。通訊錄裡有一個電話,他值得信任。到了京城,打這個電話,他會安排好。萬一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不要逞強,第一時間跟我或者他聯繫。”
……
飯還沒吃完,阿全就拿着手機和銀行卡走了。
此去京城,豁出這條命也要給婆姨娃兒爭條路出來。阿全迎着北風如是想道。他的衣領大敞,露出胸膛上的紋身,赫然是忠義千秋的關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