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羣毆現場百米處,有兩男一女目睹了整件事情發生的始末。
“你如今就是在爲這種人看家護院?”其中一名男子滿面嘲諷,譏笑道。
“呵呵,沒法子,只有他肯給我飯吃。”另一男子淡淡的迴應。
“那你可要把他看好了,就像這樣到處放火點炮,過河是早晚的事兒。”先前的男子鼻子裡哼了哼,意有所指。
“呵呵,想砸我馮國華的飯碗,也要問我願不願意。”這男子正是馮三。而另外兩人卻是歸氏兄妹,歸老饕和歸小豆。
“甚至不惜以武犯禁?”歸老饕凝目望着他,笑道。
“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禁不禁的,都無所謂了。”馮三眯着眼睛,亦笑道。
“動輒殺傷人命,這種人也值得你豁出性命去維護?”歸老饕呵呵一笑,搖頭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不清楚。我只看到折家仗勢欺人。”馮三針鋒相對。
“羅志浩呢?你也不管了?”歸老饕另闢蹊徑。
“各人頭上一片天,路是他自己選的,是生是死,怨不得旁人。”馮三不爲所動。
“呵呵,大家相交一場,你這樣,會讓我很難做。”歸老饕笑着說道,眼中卻殊無笑意。
“呵呵,你可以選的。”馮三衝他擠了擠右眼,笑道。
“職責所在,望你理解。”歸老饕一臉凝重,語氣亦是嚴肅了許多。
馮三默然以對。
歸小豆在旁邊聽着兩人脣槍舌劍,一言未發。心裡卻想道,如果於東來知道他的兄弟在此被人爲難,不知道會不會跑過來。那個傻子,大概會吧。再想到那天發生的種種,她居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齊聲長嘆。
救護人員來的稍晚一些,在對待傷者的處理方式上,與聞訊而來的丁建國,產生分歧,繼而開始爭吵。
“爲什麼一樣都是受傷人員,他們都戴着手銬,他卻不戴?”丁建國沒有理會緊盯他的高磊,淡淡的說道。
“我們只是醫生,戴不戴手銬,不歸我們管。”領頭一箇中年男醫生,滿臉的不耐煩。
“呵呵,他躺在擔架上,你們像伺候爹一樣伺候着,而我的弟兄卻只能躺地下,沒人過問。這也不歸你們管?”丁建國怒極反笑,問道。
“他是受害人,地下的是嫌疑人,能一樣嗎?”那大夫斜着眼,笑道。
“放屁,他們幹什麼了?怎麼就成嫌疑人了?”丁建國身旁跳出一個光頭漢子,怒目圓睜的喊道。
大夫被唬了一跳,苦着臉,連連擺手,說道,“這個……這個……我真不知道。你們……”
“丁建國,你出來沒幾天吧,是不是還想進去?”菅剛慢慢走過來,板着臉說道。
“呵呵,菅隊長,不,現在是菅局長了。我們不過是隨口問一問,就能進去啊。感情公安局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啊?”丁建國一臉頑劣,冷笑道。
“我現在懷疑你涉嫌參與前幾天機車廠的治安案件,請你跟你的同伴一起回刑警隊,接受詢問。”菅剛衝身旁的兩個便衣揮了揮手,說道。
沒等丁建國出聲,任凱先開口了,“我是天籟法務旗下餘氏律師事務所的專職律師任凱,受丁總委託,爲他提供法律服務。”
然後,對丁建國微笑道,“丁總,對於菅局長的不實指控,我會代表你向市政法委,省政法委提出申訴,並對他的不當言論,向龍城市人大提出監督建議。還有,從現在開始,你可以不用回答他的任何問題。稍候我會向市局的紀清河局長提出,關於要求菅剛局長因爲私人理由不能恰當履職,進而要求他對此案迴避的申請。”
菅剛乾咳幾聲,望着一旁的高磊,不再說話。
“還有這位長的像醫生的朋友,你對一羣見義勇爲的英雄,肆意詆譭,讓他們流血又流淚,已經嚴重損害了他們的人格尊嚴,我會代表他們向你發律師函,請你注意查收。”任凱望着那個中年大夫,淡淡的說道。
高磊呵呵一笑,指着丁建國身後的一人,說道,“你,就是你,出來。站到這裡。”
那人茫然無措的看了看,沒有動。
高磊臉色一變,迅速把槍掏出來,對準他,厲聲喝道,“我現在懷疑你身上帶有攻擊性武器,抱頭,趴在地上。快點!”
周圍的警察有意無意的散在周圍,遮擋着遠處的視線。
那人臉色發白,渾身抖作一團,慢慢的抱住頭,趴在地上。
“菅剛,上去搜身。搜完後,銬起來帶回去驗尿。任律師如果有興趣,可以全程陪同。”高磊放下槍,看了看折思瑤,笑着說道。
任凱半眯着眼睛,淡淡的說道,“高代廳長職責所在,我們自然應該全力配合。丁總,讓你公司的人排好隊,等待高代廳長的指示。”
丁建國欠了欠身子,對身旁的人耳語幾句。
很快,在衆人驚奇的注視下,這間享譽海內外的國際商場內排起了長龍。
從他們所在的二樓一直排到一樓的門口,開始還是兩列,隨着新人的不斷加入,漸漸成了三列、四列。大家身着各色服裝,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卻都不出聲,默默的瞪大眼睛望着任凱所處的位置。
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樓上樓下擠滿了人,指指點點,熱鬧非凡。
高磊冷眼看着任凱,掂了掂手裡的槍,緩緩說道,“你在威脅我?”
任凱笑了笑,又對丁建國說道,“放出話去,就說我講的。龍城道上的兄弟都來這裡,請高代廳長驗尿,看看哪些人是該槍斃的,哪些人是該趴在地上的。”
溫如玉一聽,額頭上的汗下來了,湊過去小聲說道,“別這樣,對你不好。”
任凱呵呵一笑,高高舉起雙臂,望了望周圍擁擠的人羣,緩緩的抱頭,趴在了地上。
丁建國狂笑一聲,吼道,“高廳長,五峰區丁建國等您槍斃!”喊完這一嗓子,學着任凱的模樣,抱頭趴在他的下方。
站在遠處觀望的歸老饕,猛擊一掌,嘆道,“高磊糊塗。”
馮三哈哈大笑,分開人羣,大步走向任凱。
歸小豆滿臉羨慕,喃喃自語道,“千夫諾諾,不如一士諤諤。於東來的兄弟果然與衆不同。”
自丁建國趴下後,大廳裡的聲音此起彼伏,卻又絲毫不亂。一聲接一聲喊,一個接一個的趴。
高磊面色雖然沒什麼變化,可腦門上的汗卻順着眉眼一個勁兒的往下淌。
排隊的人已經遠遠超過千數,猶自不停的有人加入到裡邊。
圍觀人羣裡自有明眼的,已經看到不止是五峰區,就連光明區,和平區,洪澤區,開發區也有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隊伍裡。放在平時都是桀驁不馴,怒而拔刀的人物,此刻卻擠在人堆裡,輪流往地下爬。
偌大的商場,像割麥子似的,一茬一茬的倒下,喊叫聲抑揚頓挫,連綿不絕。
折思瑤震驚了。
其實,何止是她?
但凡此刻還站立的人,沒有不被眼前的場面所震撼的。
菅剛偷眼瞄了高磊一下,心中冷笑道,“龍小年、袁季平、寇思文、陳功成,四個人隨便扒拉出哪個,不比你厲害?到現在,死了兩個,進去一個,最後那個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才,真以爲抱着滿紅明的大腿,就能爲所欲爲了?高代廳長?我看你也就代一代而已,怕是等不到正式任命了。”
那個男醫生剛開始還在嘻嘻哈哈的看熱鬧,等到了後來,差點昏過去,自己不過是來打醬油的,千萬別讓這些人記到本兒上啊。
折思瑤放眼望着密密麻麻趴倒一片的過道,又低頭看看抱頭趴着的任凱,想起他剛纔說的話,心下嘆道,這個仇結的好沒道理。
這時,高磊的電話響了。
是朗安平。
“高磊,你是不是吃飽撐得?一件屁大的個人糾紛,用得着你跑去嘚瑟?”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是天南省的公安廳長,還是那些人豢養的打手?”
“還有,今天的事兒,我明說了,沒完。我已經向省委提出建議,認爲你根本不適合繼續留在天南工作,更不應該待在如此重要的崗位上。當然,你也可以自己向省委請辭!”
一句句誅心之言,像鞭子一樣,不住的抽打在高磊心上,讓他萬念俱灰,真想就此倒下去,不再起來。
站在他身旁的菅剛與折思瑤聽的一清二楚。
菅剛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退,緩緩走到任凱身前,半跪着,小聲說道,“任總,事情太大了。還望您能饒一手。否則,上上下下都不好交代。”
任凱沒有擡頭,低聲說道,“這事兒起了頭,就沒有餘地,我也一樣。如今只能把我們都帶回去。當然,你可能會因此得罪一些人。”
菅剛沒有猶豫,小聲說道,“我聽您的。那您看,先帶哪個合適?”
任凱一笑,擡起頭,說道,“自然是丁建國。”
丁建國聽了,略一遲疑,笑着說道,“我倒是願意出頭,就怕其他區的大佬們有想法。”
任凱這麼做,擺明了是爲他造勢,方便今後推他上位,他明白,其他人也不傻。
任凱又低下頭了。
菅剛點點頭,小聲說道,“剩下的我來處理。”
折思瑤冷眼旁觀,直到此時才湊到跟前,淡淡的說道,“原來是你有意搞事兒。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們這些外來人?”
任凱擡頭望着她面頰上的兩個梨渦,喃喃自語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