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壽宮裡侍候的奴婢們發現陛下變了,具體哪裡變得不一樣她們說不好,可她們能感到陛下心情很好,雖然往日裡陛下也會笑,卻笑得像是冬日的太陽,毫無溫度和暖意。但最近,陛下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絲……嗯……叫做溫柔的東西。
議論今上是大罪,但宮裡的日子實在是太過無聊,拋開高浩成本身的魅力不談,單憑他是深宮裡唯一個真正的男人,寂寞的奴婢和宮妃們便有足夠的理由猜測他的心思、談論他的轉變。於是,關於他的種種猜測和傳言在宮廷裡,乃至整個京城不脛而走。
楚音不太相信那些傳聞,尤其是所謂的‘陛下看起來像是有了心上人的少年,眼裡充滿了柔情’的傳言,在她看來,簡直是無稽之談。她是聰慧的,聰慧到高浩成即便在她面前裝得一往情深,她卻也能看穿他的本性:帝王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或許,在進宮之前她幻想過得到他的愛情和疼惜,但進到宮裡後,家族的利益和高浩成所作所爲已經將她心裡的幻想打破。
她對傳言嗤之以鼻的同時,也曾仔細觀察過高浩成,並未發現任何異常跡象。其實,在楚音看來,即便高浩成有了心愛的女人也無關緊要。現下她所在意的是家族的利益,是皇后的位置,還有以後能成爲後宮真正的主人——皇太后!相反,這或許將是一個讓她順利剷除隱患的機會。
嶽湘荷對高浩成的變化發現得不比別人晚,當大家猜測着是誰人入了高浩成的眼時,嶽湘荷便想到了柳青青——這個一度被她忽略的對手!
作爲女人,嶽湘荷是驕傲而聰慧的,這種驕傲曾經矇蔽了她的雙眼,令她以爲即便遭受了傷害,高浩成喜歡的始終是她一人。隨着高浩成對她越來越敷衍,她恍然大悟,自己在高浩成心裡已經沒有任何地位,他之所以不追究她當初的背叛,只是爲了利用她、利用她的兄長。而今,他依舊在利用她,卻不願意再與她親近。
她仔細回憶過往,心裡已經做出結論:如果說高浩成會愛上哪個女人,這個人一定非柳青青莫屬。
可是,柳青青不在了,高浩成爲什麼眉眼間會不自覺的流露出柔情來?
嶽湘荷想不出答案,隱隱感到不安。可惜,近來高浩成有意討好楚音,對她則是能避就避,讓她連試探的機會也沒有。
眼看着萬壽節來臨,嶽湘荷自然是挖空心思禮物,一來可以邀寵,二來也想借着這個機會看看高浩成的變化到底爲誰人起。
高浩成早已經下旨,如今大戰剛過,四海之內百廢待興,百姓需要休養生息,作爲天子他理該做表率,遂今年的萬壽節只設簡單的宮宴,並不大
肆慶祝,也不需要地方官員和百姓上供壽禮。
宮宴設在萬壽宮內,成了名符其實的家宴,出席宴會的除了宮裡的嬪妃和皇親國戚,便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員。嶽湘荷身爲南國夫人,勉勉強強夠上資格,自然是早早進了宮,欲尋個機會私下見見高浩成。
她到宮中並未通傳,宮裡的奴婢個個忙着準備晚上的宴會,竟然沒有人阻攔她,讓她一路走到了萬壽宮內。
聽說高浩成在書房,嶽湘荷悄悄走了過去,還未到門口,便聽到高浩成哈哈的笑聲。
嶽湘荷一時愣住,雖說沒有看到高浩成的表情,可僅憑他歡快的聲音她便能想象出他臉上的笑容。
她正猶豫着似乎要進去,便聽到高浩成道:“朕就知道青青沒有死,查,繼續查下去,一定要將朕的皇后找回來。”
嶽湘荷臉上表情瞬間猙獰,一口銀牙差點沒有被她咬碎。柳青青沒有死,柳青青竟然沒有死!
是了,還有什麼人能夠使高浩成改變?她認識高浩成十多年,除了柳青青大概沒有第二個人!而她自己,從前自認是高浩成的心上人,卻從來不能改變高浩成的決定!
他要娶皇后,她只能隱忍着!
他要用柳家,她只能隱忍着!
他現下要對付鎮南王府,她也只能隱忍着,連個妃子都不是,只能委委屈屈的做一個南國夫人。
而柳青青,卻是不一樣的。高浩成儘管一直在遮掩,可她看得出來,他比以前更加冷漠,因爲柳青青不在了。
他會吃柳青青喜歡的食物,會在柳青青喜歡的地方駐足……甚至,他遲遲不立新後,也是爲了柳青青。
嶽湘荷可以不在意高浩成愛着一個死人,因爲死人對她是沒有威脅。可若是柳青青還活着,她便不能不在意。
她悄悄退了出去,腦海裡翻滾着驚濤駭浪,如果柳青青沒有死,她會在什麼地方呢?
嶽湘荷猛然想到柳燃,作爲柳青青最親的親人,柳燃肯定知道她的下落。
這麼一想,嶽湘荷已經知道柳青青在哪裡了。一定是在江南!
當初柳燃送柳賀的屍體進京下葬,她早已經讓嶽思派人監視柳燃的動靜,意外得知柳燃曾命人送信前往江南。當時她不曾在意,只當柳燃是將柳賀的死訊帶給江南的親友,如今想來,他怎麼會在那樣的時候才發信出去?
真是大意了!她一貫聰慧,怎麼會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面疏忽呢?
幸虧,高浩成還沒有找到柳青青,她此時想清楚還來得及,不然一切都要悔之晚矣。
嶽湘荷急匆匆就想往宮
外走,她恨不得此時就生出一雙翅膀飛到江南,安排人將柳青青殺掉。
走到轉角處,一時焦急沒有看到來人,她一頭撞了上去。‘哎呦’一聲傳來,只見對方跌倒在地,而嶽湘荷自己也被撞得後退兩步,幸虧手疾眼快扶住了宮牆。
“大膽,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沒有看到娘娘的鳳駕嗎?”
對方傳來一喝,嶽湘荷方纔定睛看清楚坐在步輦上的楚音。楚音坐於步輦上,本就比嶽湘荷高出一截,加之她神情傲慢、眼帶鄙夷,更是刺痛了嶽湘荷的心。
嶽湘荷雙手握緊,長長的指甲刺到她嬌嫩的手心,她卻不覺得痛,滿眼只有楚音倨傲的神情。
楚音是皇貴妃,在這宮裡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出門有步輦,隨行數十人,浩浩蕩蕩無人敢擋路。而她自己呢,不過是個不倫不類的南國夫人,在宮裡只能靠雙腳行走,隨從只能等在內宮門。甚至,就是她自己,沒有高浩成的特別批准也不能隨意進宮……
“奴婢當是誰!原來是南國夫人……夫人安康!”那被撞倒在地的奴婢站了起來,漫不經心的問安,雙眼放肆的打量嶽湘荷,眼中帶了與她主子一樣的鄙夷,繼續道:“夫人,這宮裡不比宮外,夫人走路小心些!今日多虧是衝撞了咱們娘娘,要是換成別的主子定不會那麼心善,治夫人一個不敬的大罪,夫人怕是擔當不起。”
話畢,那奴婢極是高傲的斜睨嶽湘荷,重新站回步輦旁邊。
坐在步輦之上的楚音淡淡掃了自己的奴婢一下,而後下巴微擡,直視正前方,輕輕道:“今兒個是陛下大喜的日子,本宮不想發生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起駕吧!”
嶽湘荷心裡一緊,楚音真是欺人太甚!她怒極,恨不得生吞楚音,卻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小心的屈膝:“謝娘娘寬恕,妾身知錯!妾身恭送娘娘!”
楚音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輕輕揮手,步輦慢慢從嶽湘荷身邊經過,又漸漸走遠。
待一行人走得不見蹤影,嶽湘荷方纔緩緩站起身體,腰桿倔犟的挺直,身體微微發顫,雙眼因爲剛纔所受到的羞辱而發紅。儘管楚音沒有爲難她,卻比爲難她更加讓她不能容忍,因爲楚音是直接忽視她,好像將她當做草芥一般。
楚音怎麼敢,怎麼敢如此對她!
要知道,她纔是將來的皇后,纔是最後的勝者!
“楚音,楚音,我早晚有一天讓你哭着來求我……就像柳青青一樣,身爲皇后又如何,照樣鬥不過我……”她反覆低喃,半響,忽然笑了起來,眼睛看向楚音消失的方向:“既然你找上門,就不要怪我先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