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澄嚇得倒吸一口氣,眼睛也等得溜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湊過去問道,“你確定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
申宏靈撇撇嘴。“我不知道,但是估計八九不離十。”雖然他那時候只有十歲,但他對娘說過的話印象非常深刻。
壹澄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一直當做弟弟的人。竟然可能是自己的侄子。到底是他見識太少,還是這個天下太小。
申宏靈嘆口氣,“壹澄大哥……”
壹澄聽到後,尷尬地咳嗽一聲,打斷了申宏靈的話,“那個……如果你真的是禹王的兒子,那你就得叫我叔叔了。”
“咦?”申宏靈疑惑地看着壹澄,“爲什麼?”
壹澄鄙視地看他一眼。“你是禹王的兒子,那麼你就得叫將軍爲叔叔,而我和將軍是同一輩人,你說你該叫我什麼呀。”
申宏靈看着他,“真的嗎?”他非常懷疑壹澄大哥是想趁機佔他便宜。
壹澄哭笑不得,“你這小子,難不成長你個輩分還能掉你一塊肉。好了,以後不要叫我大哥,要叫我叔叔。”
申宏靈很鬱悶啊,明明剛纔之前還是大哥,轉眼就變成叔叔了。這事情發生的太快,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壹澄眼看着錦毅和申屠朗毅越走越遠,生怕他們跟不上,真的被攔下來然後趕出宮。拉着申宏靈就小跑跟上去。
錦毅察覺到他們兩人跟了過來,示意部下帶着申屠朗毅繼續前行,他則等到壹澄和申宏靈過來。
錦毅蹙着眉頭瞧着兩人,口氣有些不善,“本將軍不是叫你們回軍營嗎?”
壹澄看了眼申宏靈,“回將軍。屬下們過來,是萬不得已的。”
“什麼萬不得已?”錦毅看着壹澄,眼裡全是疑惑。
壹澄用眼神示意了這件事跟申宏靈有關,“申宏靈說,禹王可能是他爹。”
錦毅聽了壹澄的話,頓時也被炸得腦子一片轟鳴,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剛說什麼?”
壹澄清清嗓子,“申宏靈說,他可能是禹王的兒子。”
錦毅看着申宏靈那張和他們神似的臉,想起他們才認識申宏靈的時候,一直在猜測他會是誰的孩子。雖然有猜測是老六的,但畢竟也只是猜測。現如今真的聽到這個消息,對他來說,也是震撼的無以復加。
“你確定嗎?”錦毅問道。
申宏靈苦笑,“如果我娘沒說錯的話,那我肯定是。但是,還需要驗證一下。”
錦毅考慮了一下,轉身就往前走去,“跟上,別丟了。”
申宏靈聽了錦毅的話,感激地拉着壹澄跟在隊伍後面,安靜地走着。壹澄側眼看看他,發現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嚴肅沉默的申宏靈,一時之間,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
快要走到朝陽殿外的廣場了,壹澄轉頭問申宏靈,“宏靈,如果禹王真的是你爹的話,你會怎麼辦?”
申宏靈沒回話,只是安靜地走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壹澄也沒追問,他知道這件事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裡說,還是太猛然了一點。
“不管他是不是我爹,他犯了錯就該受罰,我不會因爲他是我爹就認爲將軍做錯了。我娘從小九教育我,做人一定要明辨是非。若是因爲一己之私維護了壞人,那麼受害的還是最無辜的人。”申宏靈突然說道。
壹澄詫異極了,他沒想到申宏靈會這麼明理。不過,看樣子,他也是內心煎熬過了吧。雖然只是短短的距離,卻也能說明他對這個爹還是渴望的。只是,他從小接受的教導讓他不能做出違背良心的決定。
“我會請將軍向皇上求個恩典的。”壹澄想着,不管申宏靈再怎樣大義,他畢竟是個孩子,心裡是肯定渴望着父親的關懷的。
申宏靈張嘴想拒絕的,可惜喉嚨就像堵了一團棉花,怎麼都發不了聲。自己還是騙不了自己,他渴望與那個男人親近一些。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沒有出聲。只要讓他和那個男人說說話就好,幾句話足以。
進朝陽殿前,壹澄上前跟錦毅悄聲說了幾句話,錦毅面色凝重地看了他幾眼,沒有出聲駁斥,只是吩咐他們在殿外等候,自己則帶着申屠朗毅和幾個部下在王公公的宣召下進了大殿。壹澄拉着申宏靈退到一邊,恭敬地面朝朝陽殿門站着。
兩個人這樣等了不到半個時辰,錦毅就出來了。
“你們先去皇上的書房,本將軍等會兒請皇上到御書房去一趟。”
“多謝將軍。”申宏靈感激地說道。
等他們都聚在御書房後,皇帝和申屠朗毅都驚訝地瞪大眼睛。這孩子和他們長得實在太像了,要不是臉上還帶着稚氣,皇帝恐怕真的會以爲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
“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帝眉頭緊蹙地看着錦毅。
錦毅雙手抱拳,“啓稟皇上,微臣在來時詢問過他了。他說,禹王可能是他爹。”系帥陣劃。
最後那句話猶如平地驚雷,把皇帝和申屠朗毅都炸得一愣一愣的。
“你說什麼?”這次開口的是被捆着跪在皇帝面前的申屠朗毅,他震驚地看着申宏靈,沒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兒子。
申宏靈看着他,主動站了出來,“如果孃的話沒有說錯,你就是我爹。”說着,他從脖子上掏出一個串着紅線的玉飾展現在衆人眼前,他直愣愣地看着申屠朗毅,“你還記得這塊雕有漁女採荷的玉佩嗎?”
申屠朗毅的記憶被眼前的這塊玉佩給勾了起來,“你……你是馨婷給我生的兒子?”
申宏靈抿着嘴吧,“我孃的閨名確實叫馨婷。而娘一直沒有忘記你,她一直在等着你兌現諾言。”想到娘包含遺憾的離世,申宏靈對這個爹就滿肚子的怨恨。
“我……”申屠朗毅被申宏靈眼中的恨意給嚇到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如今站在自己面前仇恨着自己。
“娘一直對我說,爹答應了她,一定會娶她過門,否則不會送她這塊玉佩。可是十年了,你一次也沒有出現過,一次也沒有!”申宏靈衝着申屠朗毅大聲吼道,“娘每天都在盼着你能來看她一眼,即便不娶她,只要能讓她見你一面就好。可是你人在哪裡?恐怕早就忘記了這世上還有個傻女人在等着你吧。如果不能兌現,當初又何必要給我娘無謂的希望。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你許下的諾言,才讓她從期待變成失望,積鬱成疾,最後離開人世,丟下我一個人。”
這麼多年來的傷心難過,申宏靈似乎準備一下子就發泄完,“娘沒有成親就生下了我,你知道左鄰右舍是怎麼指點她的嗎?可她全不在乎,因爲我是他心愛的人的兒子。她把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身上,只希望有朝一日與你相人後不會讓你丟臉,不會讓我低人一頭。可是,有時候,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被生下來。就算孃親愛我,可是世人對我們母子的偏見和指點,真的讓人痛苦極了。”申宏靈說到這裡,痛苦地閉上眼睛,那曾經被人戳脊梁骨的一幕幕還是那麼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申屠朗毅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他記得那是他年少時期,大概也就是申宏靈現在這個年紀,外出遊玩。在遂州的一處山水秀麗的小鎮上,遇到了一個漂亮的漁家女。愛美之心讓他忍不住去接近了她,最後兩人有了肌膚之親,激動之下他承諾會娶她進門,還送了她一塊玉佩。可是沒多久,他接到消息讓他回去處理事情,他只做下承諾便匆匆離開。等事情處理完以後,已經過了幾個月,他根本就忘記了曾經那個讓他傾心的漁家女。剛好那個時候又被他發現了一位遺世獨立的美人,漁家女更是被他忘在腦後了。都過了好多年,偶然聽到有人提起打漁,他的記憶被觸動,這才記起來,他曾經答應過要娶一位漁家女的。可是這都好幾年了,他已然沒有了當年的衝動,只是派人去找尋那位漁家女。若是她已經成親了,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沒成親,他就送上一些足夠她生活的財物,告訴她他如今不能實踐諾言,特地來取回玉佩的。可惜,去了以後才知道,漁家女早已離開了家鄉,下落不明。後來,他就漸漸忘記了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他的兒子拿着那塊玉佩出現在他面前,他大概再也想不起那個漁家女了吧。
申宏靈深呼吸一口氣,“娘是個好女人,可惜她這輩子做的最愚蠢的是,就是認識了你。如果不是你,娘現在或許還活着,雖然生活可能會清苦,但至少她會有一個愛着她的人陪在她身邊。雖然你貴爲王爺,可也改變不了你是個混蛋的事實。玩弄別人的感情,你會下地獄的。”
真的和他面對面了,申宏靈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渴求他的父愛。因爲想到他無辜的孃親,再多的渴望都顯得多餘。對他,自己大概剩下的就只有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