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毅後來才知道那位姑娘叫娜扎,她的爺爺叫伊爾,爺孫倆相依爲命住在陀羅山裡,是那裡的大夫,附近的人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跑來找他們。本來爺爺伊爾並不想救錦毅的。但是娜扎秉着醫者父母心的仁慈,硬是央着爺爺把錦毅救了回去,並且憑着自己的醫術救活了他。
錦毅之所以會知道娜扎的名字。是因爲娜扎討厭聽到他一直“姑娘”“姑娘”的稱呼自己。這才做了自我介紹。
錦毅聽了娜扎的介紹後,淡淡地看了娜扎一眼,腹誹道,我並不是特別有興趣知道姑娘你的芳名,況且我不叫你姑娘,難道叫你公子嗎。
不過,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錦毅還是禮貌地點點頭。說了一句,“多謝娜扎姑娘救命之恩。”
娜扎也不在意地笑笑,朝他擺擺手,“沒事沒事,我本來就是大夫嘛。對了,你的傷很嚴重,在傷口好之前都不能下牀,只能躺着休息。”
錦毅微微蹙眉,那不是要耽擱很久才能回去,不知道軍營裡有沒有發現他失蹤的事,若是瑩兒知道自己受了傷,肯定會哭得稀里嘩啦的。想到雪瑩那淚眼婆娑的樣子,錦毅的心臟就一陣刺痛,擡頭便問道。“姑娘,我這傷大概什麼時候能好呢?”
娜扎正在分撿揹簍的草藥,聽到錦毅的話,考慮了一下,“至少得要二十天,但是你至少還要休養半年。身體才能完全康復。”
錦毅朝娜扎點點頭表示感謝,就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沉思。自己至少要在牀上躺上二十天,若是軍營裡的弟兄們沒找到他,那豈不是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再者,若是被認爲他犧牲在戰場上,瑩兒她……錦毅完全不敢去想象雪瑩會是什麼反應。爲今之計,只能好好養病,爭取早日回到瑩兒身邊。
打定主意,錦毅就開始一心養傷。本來他也有想過讓娜扎或者伊爾爺爺替他到軍營帶個口信,若是帶回軍營讓錦毅給自己治療那就更好了。但是娜扎和伊爾爺爺都是嵫國人,他擔心就算讓他們順利地幫自己帶了口信,但若是被嵫國人知道了,他們肯定是難逃一死的。雖然黎國和拓國是敵對國,但戰爭不應傷及無辜,他便吞下了欲出口的想法。
整整二十三天,除了大小解和吃飯的時候會有些東西,其他時間都是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定定的看着草屋的屋頂。
娜扎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時間一長,她還挺好奇錦毅在看什麼。她也擡頭看着屋頂,發現那裡除了茅草就是篾片。娜扎懷疑地打量着錦毅,心想就這個茅草和篾片也能讓他看出個名堂,不會是受了傷後變傻了吧。
剛開始她還能忍着,可時間一長,她就憋不住心頭的疑問開口問了錦毅,他到底看出來屋頂有什麼。
錦毅眨眨眼睛,轉頭看她一眼,表情淡淡的,“沒什麼。”他思念他的妻兒,何必要告訴外人呢。人都是好奇心重的動物,只要開了頭,就會想要知道其他的事。他和瑩兒之間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
娜扎不放棄地繼續追問,“可是你這樣天天盯着屋頂,不覺得煩膩嗎?”
錦毅沒看她,“人在思考的時候,眼睛是看不到東西的。”
果然,娜扎印證了錦毅想過的那句話,好奇地問道,“你在思考什麼呀?”
“很多,想到什麼就思考什麼。”
“那你想了些什麼呀?”
“什麼都想。”
“不能具體一點嗎?”
“萬千事物,太多了,只要有一個閃影,就能從那上面思考很多。”
“不能跟我講講嗎?”
“想過就忘了。”
“咦?怎麼可能?”
“不過是養傷時爲了打發時間所想,怎麼會刻意去記住。”
“可是……”
“娜扎姑娘以後就會明白了。”錦毅不想在這個無聊的話題上繼續下去,所以用了一個萬能句。
話題倒是結束了,不過娜扎又轉移了重點,“叫我娜扎就行了,不用叫我娜扎姑娘。你不覺得那樣叫我,很彆扭嗎?”
錦毅在心裡嘆了口氣,強忍着不耐回答道,“娜扎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未婚姑娘,稱呼你娜扎姑娘合情合理。”
“可是,我不喜歡別人姑娘姑娘地叫我,顯得好生疏。”
錦毅忍不住在心裡翻個白眼,本來我跟你就不是很熟啊,“娜扎姑娘,你還未出嫁,若是在下只稱呼姑娘的閨名,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再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萬萬不能做出害你名聲受損的事來的。”
錦毅的說辭合情合理,娜扎確實找不到很好的反駁的藉口,但她就是不想聽到錦毅喊她“姑娘”。她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每次聽到錦毅那麼喊她,她都覺得心頭一陣煩躁。
坐在一旁的伊爾爺爺看了孫女一眼,又看了看繼續放空的錦毅,吧嗒吧嗒地吸着煙,最後輕輕的嘆息一聲,背過身不再看眼前的兩個人。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伊爾爺爺對錦毅有了很大的改觀。錦毅跟他說話的時候是禮貌恭敬,不管說什麼都會認真回答他。但是對自己的孫女卻是禮貌有距,從不會主動和她搭話,說得最多就是“謝謝”,無形中和娜扎形成了一道屏障。就這一點,他倒是挺感激錦毅的。
在伊爾爺爺和娜扎的照顧下,錦毅的傷口癒合的很好,一個半月就完全掉了痂。只是背上那新生的皮膚和原本略微黝黑的皮膚一對比,看上去有些刺眼。
娜扎給錦毅換藥的時候看到他背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很多年前造成的,她的好奇心又被提了起來。但是這次卻被錦毅輕輕鬆鬆堵了回去,“我是將士,自然是在戰場上造成的。”大概猜到娜扎還會繼續詢問,錦衣又說了一句,“不要再提這些傷口了,那會讓我想起在戰場上死去的兄弟。”隨即,他變沉默了下來。
娜扎張開的嘴顯得有些尷尬,她都還沒問出口,他就把自己的聲音給堵死了。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討厭,自己不過是想要多和他說幾句話而已,爲什麼他每次都表現得這麼不耐煩。娜扎心裡有些氣惱,給錦毅換了藥後便不再理他。本以爲這樣可以讓錦毅主動開口來安慰自己的,結果她不說話,錦毅就更安靜了,安靜地好似根本沒這個人似的。最後娜扎不得不妥協,又厚着臉皮去跟他說話。
錦毅本來就不太喜歡和別人接交過密,大概是他所處的位置使然,除了雪瑩和明昱,大概就只有皇帝和壹澄能讓自己多說幾句了。所以,對娜扎的熱情,他的態度是禮貌帶着疏離。畢竟,他不能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有什麼不好的名聲。
等到錦毅能下牀走動以後,除了用膳的時間,娜扎幾乎都見不到錦毅的人影。早上等他喝了藥,她只去洗個碗的時間,回來就已經見不到他人了。問爺爺,爺爺只說錦毅知會自己他去後身練功。她興沖沖地跑到後山去,找了大半天,結果還是不見人影。等到吃午膳的時候,錦毅突然就站在草屋門口。
“你跑去哪裡了?”娜扎很不高興地說道。
錦毅面無表情地坐到伊爾爺爺身邊,端起自己的碗,“我在後山練功。”他是個武人,知道有些內功可以幫助自己加快身體的恢復速度。
娜扎雙手叉腰,一副惡婆孃的模樣,“可是我去後山找了你半天,結果人影都沒看到一個。你根本就是在騙人。”
錦毅淡淡地說了句,“我在樹上練內功。”
娜扎愕然,隨即又氣惱地嘟囔起來,“身體纔剛好,就以爲自己厲害得不得了,還爬到樹上去,不怕摔下來又受傷呀。”
錦毅淡然地吃着飯,沒在回答娜扎的問題,倒是和伊爾爺爺聊了幾句。說完飯,錦毅放下碗筷說了句“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後又消失在草屋裡。速度快到娜扎只看到一個影子,她急忙放下碗追出去,哪裡還能看到人。娜扎氣急敗壞地跺跺腳,很不開心地回屋裡繼續吃飯。
伊爾爺爺老神在在地喝着藥酒,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吃過晚膳,錦毅這次倒是沒有再迅速離開,卻也是一個人跳到一個大樹枝上坐着,背靠着樹幹,定定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不知道瑩兒和明昱,此時在做什麼,他們有沒有想念自己呢。深呼吸一口氣,錦毅好想現在就趕緊離開,無奈他不認識路,亂闖的話很可能會迷路。他之前提過讓娜紮帶自己離開,但她卻說他身體沒完全好,還不能離開。所以他只能暫時留在這裡養傷,等他身體完全康復了,不管娜紮帶不帶路,他都會離開這裡。
“喂,你坐在上面看什麼呢?”娜扎又突然冒出來,清脆的聲音很是好聽。
可是再好聽又怎樣,她打擾了他思念家人,讓他對她無端產生了厭惡感。但是他現在也只能忍着,誰叫人家救了他呢。系以餘巴。
“我在這裡看月亮。”
“月亮?”娜扎轉頭看着淡黃色撒着銀光的月亮,不解地問道,“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我的妻子最喜歡拉着我一起看月亮。”想到雪瑩,錦毅嘴角就帶着淡淡的笑容,眼裡滿是寵溺。
娜扎聽了錦毅的話卻像是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都呆在那裡,“你……你剛說什麼?你……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