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進宮是皇三公主的邀請,雪瑩坐的馬車自然是規格大氣,裝飾豪華,帶着淳王標記的可以容納六個人的大馬車。爲了雪瑩的安全,馬車兩邊都是跟得錦毅安排的僞裝成侍衛的高手。趕車的是彭進。雖然對兩邊神情肅穆冷嚴的侍衛感到奇怪,但他謹守自己的本分,不言不語地駕着馬車,不緊不慢地往皇宮走去。
錦毅猜測,申屠勝毅若要擄劫雪瑩,第一個有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去的路上,因爲時間尚早,路上行人不多,行動的話很容易得手。第二個地方就是在宮裡,找藉口強行留下雪瑩,作爲要挾他的人質。
所以,錦毅連夜安排了御影閣的人,讓他們潛伏進王府。僞裝成侍衛,務必在進攻的路上保護雪瑩的安全。
馬車的蹄打聲在清晨的街道上很有節奏地響起來,朝陽已經開始顯露出來,迎着橙紅的陽光。本來還有些緊張的雪瑩逐漸平靜下來。
昨晚她很晚才睡,和錦毅討論了好久,關於出門後到回家前這段時間可能會發生的事。錦毅絲毫不隱瞞申屠勝毅可能會軟挾持她的想法,並把自己的安排一併告訴了她。
說完那些,錦毅把她摟在懷裡,擔心地說,“不管怎樣,你的安全最重要。如果事情進展順利,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但是如果事情沒有按照我們的安排進行,你自己順機應變,但切記不要和他們硬碰硬。我得到消息後。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雪瑩也明白自己的處境,更知道自己不能成爲累贅,拖錦毅的後腿。現在這個時候,真的是一點差錯都不能錯。如果她被抓了,很有可能會讓皇帝和錦毅他們的反擊行動功虧一簣。她深知錦毅對自己的心意,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出錯。
“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如果真的不幸被抓,那麼她一定會……想到這裡,雪瑩的心突然揪得生疼,眼淚也跟着滾落出來。
“怎麼哭了?被嚇到了?”錦毅不明所以,只心疼地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淚痕,抱着她哄着她,“乖,沒事的,一切都有我呢。”
雪瑩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就窩在錦毅懷裡不肯出來。其實她不是被明天可能會發生的事嚇到,而是害怕如果她被抓,她決心以死抵抗,那以後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窩在錦毅懷裡,他抱着自己。哄着自己了。她才發現,她竟是把他放在了心底深處。
她,是真的愛上他了。
兩人就這樣擁抱了一會兒,雪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爹孃,悶在他懷裡問道,“錦毅,爹孃呢?我前幾天回去看了他們,離開的時候感覺好像有人在偷看郡主府。如今,我擔心……”
錦毅拍拍她的背,“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的。皇室的糾紛,怎麼能扯上爹孃呢。我已經安排人上門和爹談生意,還特地讓他們邀請爹孃一道去郊外的秀嶺山莊做客。等到爹孃到了那裡,自會有人保護他們的。”
“那路上呢?”
“有隱衛保護他們的安全。雖然還沒收到回信,不過我想,爹孃此時已經到了秀嶺山莊了。”
雪瑩感動地回抱他,“謝謝你。”把她考慮得更周到。
錦毅揉揉她的發,“傻丫頭,說什麼謝呢,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這都是我該做的。”
雪瑩還在發呆,就聽到外面的彭進大聲喊了一句,“王妃,請坐好,前面有攔路人。小的會加快馬車,請王妃不要受傷纔是。”
雪瑩一驚,果然被錦毅猜中了。她穩了穩心神,沉聲說道,“彭進,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是,王妃。”
馬車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雪瑩除了聽到透過窗簾吹進來的風聲,還能聽到外面刀劍相對的碰撞聲以及人被刺中發生的悶哼聲。她試圖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可急促的呼吸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兩手使勁抓着凳沿,手背上青筋突起,手臂僵直。冷汗涔涔的冒出來,很快就在她的額頭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朝陽偶爾會透過窗簾照進來,光芒反射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看上去有些滑稽。
也不知道馬車在哪裡碾過石頭,馬車顛簸了一下,雪瑩一個踉蹌就朝着馬車壁撞上去。撞得是後腦勺,那一下也不輕,撞得她是七葷八素,疼得差點掉眼淚。
“王妃,你沒事吧?”彭進焦急地問道。臨出發的時候,碧月可是再三叮囑他要護王妃周全。要是王妃受了傷,那他回去還不得被碧月剝層皮。最重要的是,她肯定會生自己的氣,好久不理會自己。
雪瑩揉着後腦勺,儘量保持正常,“沒事,不小心撞了一下,沒什麼大礙,你專心駕車就是了。”
“是,王妃。”有了王妃的話,彭進自然不再一心二用,只想着在那些侍衛的保護下,怎麼早些趕到宮門口。
刺殺的人越來越少,可射箭的人卻變得多起來。縱使馬車的車廂是用的結實的山楠木,車廂壁也厚實,可還是有羽箭的箭頭射進了馬車裡。雪瑩嚇得趕緊坐到馬車的另一邊,慌亂地在車廂的櫃子裡尋找着可以遮擋羽箭的東西。可一般的馬車哪裡會考慮存放擋箭的東西,更何況錦毅的馬車用的木頭很厚實,他們也沒想到對方的人會使用鋼製箭頭,直接射穿了車廂壁。
無奈之下,雪瑩只能隨意地把找到的毯子撲在射箭方向的凳子下面,收拾好身上的衣服躺在毯子上,至少能保證自己不受傷。一手拽着衣服,一手緊緊地抓着凳子腳,雪瑩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到達皇宮。
漸漸地,外面打鬥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釘在車廂壁上的箭也沒有再發出滲人的聲音。雪瑩正想着是不是到了皇宮,彭進就開口證實了她的猜測。
“王妃,你沒事吧?”彭進緊張地問道。他站在馬車旁,看着馬車壁上密密麻麻的羽箭,有些還沒入的挺深,他很擔心雪瑩會受傷。
雪瑩呼了一口氣,站起來整理着衣服,“我沒事。”
彭進聽到雪瑩的保證,這才鬆了一口氣,“王妃,皇宮已經到了。小的不能再護王妃周全,請王妃務必小心。”
雪瑩整理好衣服,儘量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說着,她撩起車簾,已有宮人在馬車旁恭候。
由宮人伺候着下了馬車,雪瑩轉身看着彭進,“馬車已經不能再用了,你把馬車駕回去吧,免得引起更多惶恐。回去的路上,小心些,不要出什麼意外才是。”
“是,王妃。”
“回去以後記得告訴王爺一聲,我已經安全到了皇宮,讓他不用擔心。路上發生的事,就不用告訴他了。”說完,雪瑩嘆口氣,只怕她沿途遇刺的事,錦毅已經知曉了,“罷了,罷了,若是王爺鬧起脾氣,你們都多擔待點。”
“小的明白。”
“回去吧,告訴碧月和迎月也不用擔心,我一切安好。”
雪瑩整理了衣襟,便由着一旁等候的宮人將她引進宮裡。
雖然大家都很吃驚雪瑩過來的馬車怎麼會滿車是箭,可這關係到皇家,他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輕易議論,都埋着頭裝作沒看見。
路上,引導她的宮女突然將一塊令牌遞給她,嚇得雪瑩四處張望,確定四下無人才舒了口氣。
“不知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雪瑩糊里糊塗地看着那名宮女。
“回王妃的話,奴婢叫紅珊,是王爺安排來接引王妃的。等會兒奴婢會在其他宮女倒酒的時候將酒灑在您的衣服上,請王妃務必帶上奴婢一道換衣服。”紅珊目光灼灼地看着雪瑩。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主母,她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
被紅珊盯得有些不自在,雪瑩咳了咳,紅珊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低下頭恭敬地答道,“王妃,這是奴婢的令牌,請與您身上的令牌合二爲一,便能證明奴婢的身份。”
雪瑩笑道,“不用,你的令牌確實和我的那一塊是一起的。走吧,我們這樣在這裡停留,容易引起別人懷疑的。”現在是沒人,她們也是小聲地交流着,但誰能確定角落裡沒有監視她們的人。
“王妃放心,奴婢已經安排了,這裡是沒有其他的人的。”
雪瑩點點頭,“那甚好,我們還是先去宴會那裡吧。”
紅珊領着雪瑩走到宴會大廳,裡面並沒有過來多少宮外的命婦。倒是後宮的幾位娘娘圍在申屠芩軒身邊寒暄着,臉上帶着些許討好的笑意。雪瑩知道皇帝以前很疼愛申屠芩軒,但如今,申屠芩軒很明顯是申屠勝毅那邊的人,不知道皇帝心裡是個什麼想法,估計有種養了頭白眼狼的心疼感吧。
“稟三公主,淳王妃到。”紅珊進來後就大聲地報。
“三公主。”雪瑩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她與申屠芩軒之間隔着一個洛兒,自然兩人不可能親近。她也沒想過要和申屠芩軒有過多的交集,自然也不會熱絡。
申屠芩軒和她一樣,只淡淡地跟她打了招呼,“五皇嫂。今兒人多,我可能會照顧不周,還請嫂子原諒。”申屠芩軒看到雪瑩就會想到洛兒,心裡對她的恨就忍不住想要上前撕掉她那張看着虛僞無比的臉。
雪瑩自然樂得輕鬆,當即笑得更加燦爛,“無妨,都是自家人,沒必要那麼客氣。你招呼好其他客人便是,不用太顧慮我。”
“如此甚好。”申屠芩軒看着站在雪瑩身邊的紅珊說,“你要好好伺候五皇嫂,若是嫂子不滿意你……”後面的話雖然沒再說,那威脅十足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紅珊趕緊跪在地上,“奴婢自當盡心盡力伺候王妃。”
雪瑩笑笑,也不在意申屠芩軒的話是在暗示她是個多麼難伺候的人,“你這麼鄭重,搞得我都緊張起來了。就當在家裡一樣隨意就行了,不用這麼刻意。”
申屠芩軒的眼睛閃了一下,也不多說,只看着雪瑩道,“那請嫂子隨意。”斤廣畝血。
雪瑩點點頭,便由着紅珊將她引至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她左右的人都還沒到,自是有些無聊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圍着申屠芩軒的那羣人,心裡一陣好笑。要討好皇上,也得找準對象。皇上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申屠芩軒已經叛變到申屠勝毅那裡,自然又怎麼會再疼愛這個皇妹,只怕申屠勝毅失敗後,這個妹妹的日子也不會那麼好過了。
雪瑩把那羣后宮嬪妃看了一遍,沒看到鄭雅歡的蹤影,好奇地問了紅珊,“紅珊,你知道雅妃怎麼沒來嗎?”她之前也忘記了問壹澄,自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對付鄭雅歡的。
“雅妃娘娘?”紅珊好奇地瞟了一眼雪瑩,不明白她怎麼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過她還是老實地回答了雪瑩的話,“雅妃娘娘因着給皇上的補湯壞了,幸而皇上沒喝,喝得是個小太監,所以被罰禁足三月。現在雅妃娘娘都是呆在她自己的寢宮裡,安心地習字畫畫。”
“哦?是這樣的呀。”雪瑩相信鄭雅歡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不可能將一碗壞掉的補湯送給皇帝。如果不是她做的,那肯定就是壹澄了。壹澄可是信誓旦旦地要報仇,看來是得逞了。那她回去了,一定要逮住壹澄問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完鄭雅歡的事,雪瑩又開始百無聊賴了。總不能和一個婢女一直不停地說着宮裡的八卦,萬一不小心說錯話,到時候可就是殺頭的罪名。
幸好命婦們開始陸陸續續過來,本來還不算吵鬧的大廳內,很快就開始嘈雜起來。
因爲錦毅的緣故,雪瑩很少參加皇城貴婦圈的活動,也很少有人邀請她,畢竟她是從外縣過來的,大家不瞭解她,自然也不會想到她。雪瑩看着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她打算抓緊今天的機會,和其他命婦們搞好關係,也是爲將來做一些功課。
雪瑩開始嘗試着和身邊的人說話,漸漸地,和雪瑩說話的人越來越多,都喜歡這個看上去很溫和,說話卻很令人發笑的淳王妃。雪瑩心裡明白,要讓大家願意和她來往,講話是絕對不能走調的。
申屠芩軒冷眼看着極受歡迎的雪瑩,心裡很不服氣,憑什麼她就跟別人聊了小半個時辰,就被那麼多人圍着和她說笑。這個掃把星,上次就是栽在他手裡,這次她一定要變本加厲的取回來。
申屠芩軒眼裡閃過一抹殺意,眼神傳遞給了附近自己身邊的伺候的人。那人瞭然地點點頭,悄悄消失在大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