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秦陽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在自己面前轟然崩塌，馮隊之後說的什麼，一個字都進不到耳朵裡去了，腦海裡只回蕩着一個聲音：“豆豆不是你的，豆豆不是你的……”
與此同時，若干個似乎互不相干的畫面跳了出來，一會兒是豆豆那個空蕩蕩的房間，一會兒是奶牛造型的兒童卡通牙刷，一會兒是駱雪向自己講述，她的母親把豆豆的遺物全部銷燬了……
突然間，又一個畫面跳了出來，那個美好的夜晚，駱雪拿着鋒利的剃鬚刀給自己刮鬍子，一不小心割出了血……
同樣是那個旖旎的夜晚，駱雪在睡夢中輕聲呢喃：“你這一輩子啊，只粗心了一次……”
“呵呵。”秦陽傻笑了一聲，全都明白了，牙刷上沾的，就是自己的血。
其實早就該想到的，既然豆豆的遺物全部銷燬了，偌大的房間裡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留下，怎麼偏偏會有一支牙刷放在那麼顯眼的位置？
是的，馮隊說的沒錯，自己聰明瞭一世，懵懂了一時，只因當初一時的懵懂，令自己深深愛上了這個女人，多年後遠隔重洋飛回到她的身邊，立誓要用自己的餘生去安慰她、守護她，甚至不惜爲她殺人！
秦陽覺得一股熱流涌了上來，哽在喉間，舌根傳遞來微微發鹹的味道，他拼命地嚥了下去，努力回憶着歸國後與駱雪相處的每一寸時光，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那麼熟悉，那麼美好，彷彿自己並沒有和她分別了七年，而是下樓買了份報紙，就回到了恬靜溫馨的家……
慢慢的，心頭的燥火平息下來，駱雪那雙漆黑清亮的眸子浮現在眼前，她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都從這雙晶瑩的眸子裡透射出來。
福禍與共，生死相隨，這就是她想要對自己說的話。
她一定有無法言喻的苦衷，纔會對自己隱瞞豆豆的身世，自己信任的女人，絕不會欺騙自己。
秦陽把鑑定書還給馮隊：“我愛的是她這個人，包括她所有的過往，無論豆豆的父親是誰，都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的感情，這一段經
歷，將是我暮年時美好的回憶。”
馮隊冷冷地道：“如果她也像你愛她一樣地愛着你，就應該回來自首，雖然改變不了什麼，至少能減輕自己的罪孽，因爲殺死江濤的兇手就是她。”
“這是你的判斷？”
“最初是我們蕭局的判斷，現在變成了我的判斷，因爲肖向前絕不是殺死江濤的兇手，現在的結果，是有人陷害他。”
“可是你想過沒有，爲什麼警方願意相信肖向前是兇手？”
馮隊窒了一下：“因爲……有人需要他做這個兇手。”
秦陽笑了：“所以，江濤一定是肖向前殺死的，駱雪一定是清白的，包括我，也是清白的。對了，我可以走了嗎？”
說着，用左手的拇指按了印泥，在每一張傳喚證上印下了指紋。
馮隊盯着他的眼睛問道：“難道你不想知道，豆豆到底是誰的孩子？”
秦陽慢慢站起身，多日的禁錮使他的動作顯得遲緩笨拙，臉上卻依然帶着淡淡的笑容：“你要是願意說，就告訴我吧，也省得我自己胡亂猜測。”
“你還記得七年前，你們倆即將大學畢業的時候，曾經騎摩托車在路上撞倒過一個交警嗎？”
秦陽微微蹙了下眉：“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你們撞倒他後，並沒有選擇逃逸，而是好心地把他送到了醫院，花了不少錢給他墊付了醫療費，他住院期間，你們還買了花籃和營養品去看望他。這些舉動，除了證明你和駱雪心地善良之外，還證明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涉世不深，不懂得人心險惡的道理。”
秦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們那時還沒有走上社會，涉世不深是正常的，你說的人心險惡，指的是什麼？”
“你不應該讓駱雪一個人去醫院，找那個交警開條子。”
“開條子？什麼條子？”
“你們的摩托車是怎麼取回來的？”
“是後來另外一個交警騎回來送到我們學校的，他是被我們撞傷的那個交警的同事。”
“你見過哪起交通事故之後，警察主動把肇事車輛給你送回來的，如果都這樣做，交警隊還專門建個存車場幹什麼？”
秦陽感覺到這句話裡明顯包含着一條重要的信息，他沒有糾纏於細節，直接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人面獸心的交警在飲料裡下了迷藥，騙駱雪喝下去，然後強姦了她。”
秦陽的腦袋嗡了一聲：“強姦……告訴我，他是誰？”
“幹嘛？你又打算讓他意外死亡？可惜，你永遠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了。”
“爲什麼？難道他已經死……”
剛說到一半，秦陽猛然醒悟過來：“那個交警就是江濤？”
馮隊默默點了點頭。
秦陽一拳砸在桌子上，卻忘了手臂上還打着夾板，鑽心的劇痛令他的額頭瞬間佈滿了冷汗。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原來駱雪是因爲這個原因離開自己的，難怪當時自己怎麼都找不到她，難怪她出嫁前曾兩次以死相逼，難怪她第一個殺的人就是江濤，而且把他殺死後，還要繼續砸那麼多錘子……
原來她說自己粗心了一次，並不是指用自己的鮮血冒充豆豆的樣本，而是在抱怨自己當初那麼不小心地把她丟了，是的，把她丟了……
七年來，思念的痛苦，不知折磨了自己多少個日日夜夜，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令自己悔恨交加、痛徹心扉。
馮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知道魏廣軍和潘國慶爲什麼會死嗎？”
秦陽擡起模糊的淚眼望着對方。
馮隊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事後，駱雪在她母親的陪伴下，到所在轄區的派出所報案，派出所卻以證據不足爲由不予立案，之後母女倆去法院起訴，也被以同樣的理由駁回。那個派出所所長，就是潘國慶，法院的刑事庭庭長，是魏廣軍。”
秦陽再次閉上眼睛，任淚水無聲地滑落，自己猜的沒錯，駱雪果然是有苦衷的，正是因爲這種羞於啓齒的理由，才使她對自己隱瞞了事情的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