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那絕色人妖嗎,他怎麼來了這裡!他有什麼資格向遙兒表示關切?但至少這廝已經行動了……而他自己呢?他只有資格表示恨,沈人醉心裡很失落。
裴紈幽幽道:萬大人,這是我請託與你的一件私事,中丞大人既然忙着,就不必叫他知道了。
萬國俊看着這一幕亦是目瞪口呆,這……裴紈可是“珠簾宰相”,我知道了這私事,可如何是好。此時聽見裴紈如此之說,他趕忙應道:我什麼都沒看到……二位慢慢聊,我在外面候着。
牢裡面,遙兒掙脫,想到再過幾天兩人就要生離死別,也不禁黯然。
裴紈柔聲道:你呀,被關在這裡,一定吃了很多苦頭,瞧瞧你,一臉憔悴的模樣兒,我一定會救你出去,再也不讓人欺負你。
沈人醉躺在書櫃上,肚子一鼓一鼓的開始有變身青蛙王子的傾向:混蛋!在這裡還卿卿我我的故意氣我呀……
遙兒道:如果這一劫我闖不過去,那也是天意,你別傷心了……
裴紈一嘆:遙兒,我好後悔,我知道你與管二郎是假結婚,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說什麼也應該懇求大王賜婚於我的,哎……
沈人醉不再氣的肚子一鼓一鼓的了,雖然這不是八卦的時候,可他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遙兒居然是假結婚?雖然沈人醉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那醋意卻是減輕了許多。
遙兒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問道:小紈,我記得……你有一個自幼失散的阿姐,還是沒找到她麼?
裴紈搖頭。想到自幼失散的阿姐始終杳無音訊,如今又要馬上失去遙兒,不禁更是悲痛。遙兒黯然道:我有一個弟弟,也還沒有找到。本來,我已託了人找他,要不是出了這樁意外,或許已經有了他的消息。如果我不在了。幫我找到他、照顧他。好麼?
裴紈用力點頭,道:放心,你的心願。我一定幫你完成!
好!遙兒無限緬懷地道:我那小弟,叫阿眉……名字還是我取的。
裴紈聽了遙兒的話,身子頓時一僵。
遙兒的思緒此時已經飄回了遙遠的南翎郡和那遙遠的童年,她輕輕地道:那一日。我的所有親人都沒有了,我成個孤兒。他也是,我們相依爲命,我們不是親姐弟,卻勝似親姐弟。我們相依爲命。一起乞討,後來……後來我去了恨天,就與阿眉失散了。
裴紈身上一陣一陣的寒戰。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歡喜的心都要炸了。可是一聲歡呼憋在嗓子眼裡偏偏喊不出來,他想流淚,可是又要努力瞪大一雙眼睛,豎起一雙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生怕看不清她的一絲表情。
遙兒道:從那以後,我們就分開了,再也沒有見過面。我本來已經請了人找他的,如今我出了事,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與我聯繫……
此時裴紈顫聲道:那個小姐姐叫阿醜,她的阿眉弟弟……要給她做一支……這世間最美的蝴蝶釵……
他說着,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滾下來,淚水流到嘴邊,鹹鹹的。
遙兒吃驚地看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阿姐,我……就是阿眉……兩人相擁放聲大哭起來,彷彿要把這十年的牽掛與辛酸一股腦兒傾泄出來
自從童年時與阿姐分手,裴紈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從遙兒入獄開始,他雖然常常傷心,可是一直很壓抑、很剋制。這時候,他終於敞開了心懷,像童年時受了委屈一樣,撲到他的阿姐懷裡,哭的暢快淋漓,哪怕是哭的鼻涕眼淚的,也不用怕醜,也不用顧忌。
阿眉,你真的是阿眉?
遙兒不敢置信地看着裴紈,這高大帥氣英朗的珠簾宰相完全與小時的鼻涕蟲小乞丐不沾邊,裴紈哭道:我是阿眉!阿醜姐姐,當初我在碼頭被人所救,後來進宮做了內衛,阿姐,我……我找得你好苦……
遙兒也緊緊抱住了他,歡喜的說不出話來,多少年的思念,不知有多少話想說,可是事到臨頭,千言萬語凝結在一起,反而連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裴紈與她恰是一般心境,只是抱緊了她,聽着彼此的心跳,一句話也不說,便覺心安。
砰!
靜寂中,書櫃上方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這裡是牢房,本不該再有別人的,裴紈大吃一驚,霍然轉身,劍眉下的雙眸射出一抹精光,低聲喝道:誰?
情深意重的裴紈探望心上人,卻探出個姐姐相認來,真是有情人終成姐弟。
沈人醉在櫃子上面聽得一驚,頭擡高了些,一下子撞到了天棚,發出響聲。裴紈這一問,沈人醉就藏不住了,他索性一飛身便閃落在地。
房中只有一盞燈,燈放在門口地上,光線照的不遠,管仲站在那兒,又擋住了大部分燈光,只有一縷光線從他肩上掠過,正映在沈人醉的雙眼上,面目的其他部分則隱沒於黑暗之中。
是你!
裴紈瞿然一驚,下意識地向遙兒身邊一閃,試圖護住她的身子。
刺殺大王這種事,裴紈只遇到過那麼一次,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至今記憶猶新,那個刺客他當時沒有看到面目,只看到了一雙眼睛,而人易容時最難改變的就是他的眼睛,這時光線又只照亮了他的雙眼,所以裴紈只一眼就認出來,下意識地把他當成了敵人。
咳!
遙兒咳嗽一聲,說道:那個……阿眉,你不要緊張,他……是自己人!
誰跟你是自己人!
沈人醉立即搶白了一句,禁不住心頭的酸意,人家現在是姐弟相認呢!
他這一句搶白,忘形之下便未想到掩飾,用的是他本來的聲音。
沈人醉早就認出了裴紈,一個受過訓練的專業刺客,認人的本領自然不是常人可比的,何況他與裴紈交過手,踢過球,對這個男子記得就更深了。
情敵見面本該分外眼紅,不過鬧出了這認親的一幕,氣氛也輕鬆了起來。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