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紈回到殿上,田七娘正托腮沉思,等着俊下臣的到來。裴紈也不多話,只是悄悄站到了她的旁邊。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侍候田七娘多年的裴紈比任何人都清楚。
現在,還不是她說話的時候。
那隻異域的僵貓自己在殿堂上跑來跑去,倒是覺得這地方空曠新鮮,很是有趣。跑着跑着,它忽然看着一排博古架上掛着一隻鳥籠,鳥籠裡有一隻羽毛色鮮豔的鸚殄,不禁蹲下來,貓眼炯炯地看着那隻鸚殄。
鸚殄沒注意僵貓貪婪的眼光,它在籠子裡東張西望,悠閒地啄了啄羽毛,忽然開口說道: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兒是銅雀臺,是田七娘閒來散心的所在,並不是日常辦公的田成殿,所以宮裡宮外,有各種供她解悶兒的玩意兒,這隻鸚殄就是田七娘極爲寵愛的一隻寵物,它學說的話兒,都是團兒教給它的。
僵貓看着上邊那隻傻鳥,很是眼饞,雖然它的食物一向不錯,可是這等能親自捕來的血食,想必吃着會更有味道。
這異域僵貓只產自於域外,只要身體小於它的飛禽走獸都是其血食,兇猛異常,極其難馴服,所以管仲送於女大王這被馴服的僵貓屬於珍奇異獸之列,是非常稀少的。
此時僵貓蹲在地上,仰頭看着那隻籠中鳥,忽然站起來,倒退了幾步,突然加速向前衝去,臨近博古架的時候,它猛地一躍,躥將起來。先躍到博古架上,再借力向空中一跳,便抓向那隻鸚殄。
僵貓一頭撲在鳥籠子上,一爪抓住鳥籠,一爪探往籠中去抓那鸚殄,那鳥籠被他一撲,在架子上左右亂晃。裡邊那隻鸚殄嚇得跳來跳去。驚叫不已。
宮裡侍候着的幾個宮女見此情景,連忙上前幫忙。
在鳥籠內外打架的,是大王的兩隻寵物。哪一隻她們也不敢傷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們分開,那鸚殄撲了一地鳥毛,驚恐地縮在籠中一角。僵貓被人抱在懷裡,瞪着一雙貓眼。很遺憾地看着它得而復失的獵物。
這一切,田七娘自然看在眼中,逗得她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來來來。把老婦的貓兒和鸚殄都拿過來,叫老婦瞧瞧這兩隻不安份的小傢伙兒。
田七娘笑眯眯地說着,等到兩隻寵物拿到面前。田七娘把僵貓抱在懷裡,又看着案上那隻鸚殄。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她是一個非常喜歡從一些異象和徵兆去揣測一些事情的人,看到懷裡這隻依舊躍躍欲試的僵貓和那隻驚恐的鸚殄,她忽然想到:僵貓,僵貓……,僵?姜?鸚殄,殄,田?這僵貓和鸚殄之爭,莫非意喻着姜氏和田氏之爭,這是上天給我的一個警示?
這時候,團兒處理完了一些事情,堪堪趕到殿上,聽宮女訴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便湊到田七娘面前,笑道:大王,這貓兒和鸚殄當然不能關在一處了,它們之間哪能共存吶,大王把貓兒交給團兒吧,團兒給它妥善安置個地方,省得它又打這隻鸚殄的主意。
田七娘緩緩地道:僵貓和鸚殄,當真不能相容麼?
團兒掩口笑道:大王,那貓兒看見鸚殄,還能不想一飽口腹之慾?若要它們在一起,能相安無事纔怪呢。
事在人爲!
田七娘很認真說了一句,好象受到了什麼啓發,目光頻頻閃動。
她的手緊緊摁住那隻蠢蠢欲動的僵貓,不讓它撲上桌去。一邊若有所思地撫着它的毛髮,安撫着它,一邊對團兒道:老婦喜歡這隻僵貓,你把它抱去,好好調教,去一去它的野性!
團兒答應一聲,從田七娘手中接過那隻貓來。
田七娘又道:僵貓和鸚殄就一定不能相安無事?老婦不以爲然!這天下都是老婦的,老婦還治不了一隻僵貓?團兒,你好好調教它,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一定要讓這隻僵貓和這隻鸚殄能共處一室,互不相侵!
啊?
團兒抱着僵貓,面露苦色,貓吃鳥,這是本能,怎麼可能讓它們共處一室,還互不相侵嘛!
僵貓方纔在田七娘懷裡掙扎半天,也沒夠着案上的那隻鸚殄,這時被團兒抱在懷裡,與那隻鸚殄視線平齊,彼此看的清楚,更是心癢難搔,它使勁掙了幾下。掙不脫團兒的懷抱,惱將起來,擡起爪子便狠狠一撓。
團兒嬌嫩的掌背上頓時出現幾道血痕,痛得她哎喲一聲放了手,那貓使勁跳上案去,一頭撞得那鳥籠翻倒,咕嚕嚕摔下案去。鸚殄在籠中亂叫亂跳,翅膀亂扇,脫落的羽毛兒紛紛揚揚,弄得田七娘一連打了幾個大噴嚏。
……
俊下臣趕到銅雀臺的時候,只見裡邊好象剛剛經過一場混亂,纔打掃乾淨似的,心中十分納罕。不過他可不敢多問,依舊中規中矩,趴在地上向田七娘行了一個大齊國獨一無二的俊氏五體投地大禮,畢恭畢敬地道:臣俊下臣,叩見大王!
起來吧!卿,你對管伯那些人,是怎麼審理的?
俊下臣剛站起來,忙又彎下腰去,道:回奏大王,臣對他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大王的慈悲大度感化他們。對過於頑固的人,就多方蒐集證據,以確鑿的證據叫他們無可辯駁,不得不俯首認罪。
是麼?
田七娘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說道:他們都是自行認罪的?
俊下臣道:是!他們一被捕,管伯就知道大勢已去,因此率先認罪,之後,李行之、舞思竺等人先後認罪。迄今爲止,只有一個歐陽衷不肯認罪,侯思止曾想對他用刑,剛把他吊起來,臣就知道了,馬上趕去阻止了他。
臣以爲,對這些大臣,不宜動用嚴刑,一旦用了大刑,難免予人屈打成招之嫌。必須得公允一些,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據迫使他們認罪。
嗯……
田七娘緩緩地道:確實不曾動用刑罰,用酷刑逼供?
俊下臣陪笑道:臣怎麼敢對大王妄言呢,臣親自審理的案子和臣經手過問的案子,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動過大刑!不敢有瞞大王,因爲大王還未下旨確認他們的罪行並昭告天下,所以他們現在還有官身,臣連他們的朝服官衣都不曾剝下,臣又怎麼可能對他們用刑呢?
田七娘雙目突然一冷,沉聲道:既然如此,管伯又怎麼會傳出血書,向老婦鳴冤呢?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