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會想到，這祭壇會是我與他一決生死的地方。
曾經，這裡可是他夢想可以延壽的地方，或許這裡還有九王的期盼。
可是隨着我們的到來，他的期盼也在這個時候破碎。
剩下的，只有我們生死相對！
“瞎子，這就是甘願做一個瞎子的原因？”國師注意到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總是這麼注目，我睜開眼，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會停留在我的臉上，所以我習慣了閉着眼的生活。
我不喜歡被太多人注視，何況那種目光裡還滿是排斥跟質疑。
“是的，這就是原因。”
我沒有對他撒謊，因爲沒有那個必要。
今日我留他，陛下也不會留下他；他所做的事情已經是人神共憤了，他已經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了。
要動手了，可是在即將動手的時候，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悲傷起來：
“瞎子，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什麼要求？”我問道。
這個時候，他能提出要求，我想定然不會是什麼無理的要求。
“我明白，今日無論我是贏是敗，都已經沒有路可走了，便是九王贏了你們也不會放過我，而以你們所擁有的實力，我想這整個帝都裡的兵力都不能阻止你們做什麼……”
他想的很明白，可是爲什麼還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我知道你好奇我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爲什麼還會這麼選擇；實在是這個條件太誘人了，我只要再有足夠的壽命，我就有更多的機會去觸摸那道，一旦得道，那可是與天長存，這樣的誘惑難道不夠嘛，喚作你，你會不會冒這個險。”
他問我，可我似乎跟他想的不同；我總感覺自己的內心深處對於這種事情是排除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排斥。
“與天長存有什麼好，圍繞你的只有孤獨跟寂寞，在那幽幽的歲月裡，你早已是看慣了花開花謝，春去秋來，別人眼裡多彩的世界裡，在你的眼裡都只是那麼短暫的瞬間，這樣的日子，真的好嗎？”
我質問他，卻又仿似再質問自己，質問那個曾經的自己。
他沉默，沉默之後卻是突然地仰天大笑：“我修道一生，終究是沒有逃過一個貪字；我是貪，可我貪的是不朽，生命的不朽，你有你的感悟，我有我的大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那種感覺，人是貪的，我也是貪的，沒有攀上那個高峰之前，至少我不會感到厭煩，便是我不喜歡那種生活，那也是需要在我體驗之後纔有資格的，你這樣說，憑什麼？”
是啊！我憑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說。
或許，是心裡的那個自己在那幽暗的歲月裡，對那不朽的厭煩吧！
“說你的請求吧，下面的兵卒快要上來了，時間不多了。”
聽了我這話，他的情緒纔開始穩定下來：“我的請求很簡單，我可以輸在你的手上，但是我只能死在挽雲的劍下，就當貧道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身份吧！”
“好。”我沒有拒絕，他這個理由不應該被拒絕。
一掌出，風雷動，他突然往前一步，掌風已至。
我身退，右手微揚，掌中金光破空，化作金焰阻擋那掌風。
他的速度很快，人已經來到我的身前，手捏法咒，一道紫雷奔襲而來。
“護！”
金光罩體，那紫雷撞擊在上，滋滋聲音不斷。
符咒破碎，其後卻是見他身後風雷之聲更甚，道道符咒懸浮到了那半空之中。
“引雷決、天火訣；天火焚雷！”
轟轟之聲在上空響起，他此招已是引動天地風雲變化，厚重黑雲擠壓上空，滾滾紫雷下可見道道焚燒烈焰，此一招，不可輕視。
“先生，小心……”
我已不顧詩兒勸阻，若是讓上方黑雲成形，那它的威力定然是可以將這帝都摧毀大半。
情急之下，我不急多想，渾身金光纏繞，人已經是躍上半空，直奔那團擠壓的黑雲。
“先生……”
身後，着急的詩兒已經是快要往我奔來。那黑雲的威力不淺，我自己尚不能保證自身安全，如何敢讓詩兒與我冒險。
我反手一掌揮出，金光化掌阻絕詩兒；如今，我的修爲已是不淺，詩兒破那金掌絕非瞬間可以做到，而藉助這一時間，我足夠躍入那黑雲之中。
“夢兒，阻止你詩兒姐姐，不允許他跟來，不然，哥哥會恨你一輩子的。”
說完，我已經是沒入了那黑雲之中。
剛入黑雲，渾身便感到一股強大的壓迫力量，仿似要將我在這黑雲裡給碾碎，壓扁……
那種氣勢讓我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耳膜陣痛，是因爲陣陣轟轟的雷聲刺耳，我知道，我如今恐怕已經是六竅流血了。
在黑雲中的紫雷開始不斷涌向我，還有那如同火龍般在黑雲裡纏繞的烈焰。
火雷之力，每一個都是天地間強橫的力量，何況此時這兩股力量合二爲一了！
“啊……”那鑽心的疼痛讓我痛呼出聲，可我卻不肯服輸。
似是感受到我那堅強的意志，我體內的靈力突然開始涌動起來，伴隨它不斷涌動，我感受到他正在不斷壯大，每一次壯大，那靈力便就會凝練幾分。
掩日靈力的增長似是吸收了周圍這火雷的自然之力。痛苦還在繼續，可我卻盤坐在那黑雲之中，讓體內的掩日靈力不斷藉助這力量來壯大。
我知道這可以算是我一次莫大的機緣，只是能不能把握住卻是需要看我自己了；成功，那我的修爲將會是一日千里，若是稍有不慎，我也明白，灰飛煙滅是逃不了的。
帶着一股活下去的堅持，我咬牙在那黑雲裡，任憑那些烈火炙烤，紫雷崩擊……
“轟！”
突然，我靈臺一空，整個人仿似凌空懸浮起來，身體變得很輕，就像是羽毛、清風。
“你來了。”
好熟悉的聲音，這聲音不就是那個曾經出現在我夢裡的聲音嗎？
周圍一片泛白，腳下連影子都沒有，甚至說我連靈體都沒有，仿似就是一個意識在這裡。
“你到底是誰？”我試着問道，我知道我的這種思想，他可以感受到。
果然，他感受到了我的這個疑問。
“你上一次不是問過了嘛！”
“可你沒有告訴我。”我清楚記得上一次在將要知道他面孔的時候，一切就都消失了。
所以這一次我直接問道，我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待多久，所以，沒有任何的囉嗦。
“你大可不必這樣，你這次來，是你最後一次來了，以後，你也不會再來到這裡了。”他突然這樣說道，我知道是他察覺了我的意圖。
果然，我的什麼想法都不可能瞞得過他！
“爲什麼？”我還是疑惑道。
“因爲我要離開了，或者說，是你要回來了。”
“離開，回來？”
他的話雲裡霧裡，我聽不明白，可內心深處又仿似可以明白。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是誰嗎，那你可要看清楚了。”
他本背對着我，可在這話過後，他卻是突然轉身要面對我。
這一刻，一種奇怪的情緒開始出現在我的心裡，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很想逃避，不想去面對。
可是，我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終於，那張臉落在了我的眼裡。他在笑，淺淺的笑，就如同我平時一般，或者說，這就是我的笑。
我瞎着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自己的臉，但是我看見此時眼前這張臉的時候，我很確信這張臉這就是我的臉。
他是我，我也是他！
現在，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接受嗎？”他問我。
“接受嗎？”我問自己，然後我又問他：“可以不接受嗎？”
“不可以……”
他是自己，我若是連自己都不接受，我又還能接受誰了。
只是我知道我接受了這個自己後，所要接受的還有前世曾經所有的記憶。
我不知道在接受了那些記憶之後自己會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是我突然懼怕我變了，變成另一個自己。
“別害怕，自己是不會害自己的，接受後，你還是你，只是多了些東西……”
“會多什麼？”
“一些本就是你的東西。”
“那……”
“好了，能說得就這麼多了，至於多什麼以後你就會知道；你要清楚，融合是早遲的，現在已經不能再遲了，所以，你拒絕不了的。”
“是的，我拒絕不了。”
一股強大的吸力襲來，我整個意識便隨着那股撕扯的力量行去，不知道被他拉到了何處。
意識被那吸力撕扯得力量，漸漸得，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牀？”我似乎躺在了牀上，背後觸到的也是柔軟。
“嗯？”我探測到了身邊有人，是個女子，很熟悉，記憶似乎被什麼東西打散，然後開始重組，我漸漸回憶起這個女子。
“詩兒？”我輕聲喚道，很溫柔，下意識地溫柔。
“嗯……先生……先生……”
她很激動，一下就跳到了我的懷裡，然後她開始在我的懷裡痛苦起來，很傷心，就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我知道是我讓她這般傷心的。
“好了丫頭，我這不是沒事嘛，乖，來讓先生看看，這些日子可有沒有將我家詩兒給嚇壞。”
豈料我的話卻是讓詩兒一驚。
“先，先生，你怎麼變了？”
變了？那之前的我又是怎樣？
我迷茫了，我到底變了還是沒變；現在的我，是長安尋月，還是帝尊月了？
帝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