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了擺手,白錦繡對施嬤嬤說了句。
“她家的事倒還罷了,咱們也管不着,也不用去湊那個熱鬧,只是,眼前倒是還有件事情緊要些,要即刻就辦了。”
白錦繡說到這裡,想到段氏那風雨不透的一張面具臉,再想到段氏十句話也問不出半句意思的脾氣,當即就又嘆了口氣。
施嬤嬤見白錦繡如此的嘆氣,連忙問道。
“王妃,這是怎麼了?”
白錦繡掩飾着自己的表情,略笑了笑,並沒有答施嬤嬤的話,命身邊的丫頭去請了段氏過來說話。
段氏聽到白錦繡請她,只帶了貼身的一個丫頭,仍舊是一身素雅的衣裙,便走進了瓊玉堂裡。
到了白錦繡近前的時候,段氏才欲福身請安,白錦繡便示意了身邊的丫頭將段氏扶住。
“坐吧。”
並未多說,白錦繡手裡捏起了杯子,虛虛的讓了讓自己身旁的僅有的一個位置,又淺聲細語的解釋了句,說。
“今天的天氣不錯,特地請你過來喝茶。”
“謝王妃。”
段氏仍舊如往日一般的行止極得體的模樣,臉上並未雜有半分的喜色。
段氏這般模樣,讓白錦繡倒當即便笑了起來。
“我進府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個沉得住氣的,現在看來,果然如是啊。”
輕嘆了一聲,白錦繡見段氏臉上露出些笑意的樣子,可是,卻根本不及眼底,淺的仍舊讓人看不出來她的真實的想法,這樣的一副面具,戴着的人不覺得累,可是看着的人已然覺得無趣。
索性轉開了眼,白錦繡泰然的看着眼前的景緻,心中卻暗想孫恪的交待。
大理攝政王以一城,五十萬兩白銀的代價上表孫昭恩准,大理郡主段氏能在大理太后病榻前以盡人孝。
這樣的魄力,白錦繡並沒有見過幾個。
白錦繡看完孫恪的信以後,除了對孫恪交待給她的話,倒是又對那位未曾蒙面的大理攝政王當真是有三分的好奇。
段氏仍舊沒有接話,並且微微的低下了頭,將那雙寧靜的眼眸也微微的垂了垂,似乎是被眼前這個帶着琉璃顏色的桌案吸引了般。
白錦繡對段氏那張面具,視而不見,見段氏不答話,索性乾脆問了段氏句。
“大理很美吧?”
以前在書上和圖冊裡,白錦繡便見過大理的風光,只是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機緣親眼見識一番。
“是很美。”
段氏淺淺的抿了口茶水,端在手裡,並不欲多說的樣子。
可是,段氏能沉得住氣,白錦繡也像是極其沉得住氣的樣子,在段氏接了這句話以後,白錦繡便一直沒有開口,反而是略轉了臉龐,一副極其有興致的模樣,全然是等着段氏再往下說。
段氏只得又接了一句,道。
“只是,臣妾已經離開大理多年了,有些也記不大清楚。”
“是嗎?”
白錦繡至到此時,纔看到段氏的眼裡,露出了幾分的真實的表情。
白錦繡微微一笑,端起手邊的茶盞,擺弄了兩下,突的問了句。
“你想回去,是嗎?”
段氏聽出來白錦繡話裡意有所指,又是心若明鏡一般,擡起頭,段氏緩緩的目光落在白錦繡實在算不上絕色的臉上,儘管已然是幾年了,可是,心裡仍舊難免有些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把心裡的不甘狠狠的壓制住。
段氏面無表情,任白錦繡充滿興味和探索的目光定定的注視着自己,只淡淡的問了句。
“王妃想要問的是什麼?”
白錦繡略笑,也不再拐彎抹角的說那些猜測之詞,直接就問道。
“大理兩次請旨要接郡主回去,郡主的心裡是應的,錦繡想問的是,郡主是當真的捨得了嗎?”
這個舍字白錦繡壓得分外的重,雖然段氏一直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個性,可是,段氏對孫恪的愛,雖不比魏氏來得熾熱,白錦繡卻覺得,魏氏對孫恪如果是迷戀的話,那麼段氏對孫恪便是刻骨銘心了。
“捨得又如何,捨不得又能怎麼樣呢?王妃這話問得實在讓臣妾羞憤難當,自所謂,成王敗寇,今天這個結果,臣妾認了。”
段氏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又將所有的過往傾刻都藏了乾淨,竟是滴水不漏,眼裡放了些銳意的樣子。
“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在了我太貪心了,即想要他,又想在大理的子民。我並不羨慕你有了他一雙兒女,我只嫉妒你沒有那麼多的責任。”
“是嗎?”
白錦繡淺淺的笑。
擡頭看着頭頂這片湛藍的天空,白錦繡的目光遲遲的沒有挪動。
“若是當初……”
才說了四個字,白錦繡便將話止住,不再說下去,而是轉到了想要說的話題,對段氏語氣鄭重的說道。
“我請你來是告訴你一聲,回大理的路上,你勢必要帶一些丫環和嬤嬤,這王府裡的你用慣了的那些嬤嬤和丫環,如果她們願意,你儘可以帶他們在路上伺候你,到了大理以後,是留是遣回來,也都隨你。王爺的意思,他只指派劉遠隨行,在沿途打點一些必要的事項,至於其它的僕從和侍衛,我想大理那邊既然這麼費心的想要把你接回去,這些小事也早已經爲你安置妥貼了,王爺和我就不安排任何什麼隨從給你了。”
白錦繡理解的是,孫恪這樣的安排是爲了避開那些不必要的嫌疑,既然人都已經放回去了,其它的小動作實在沒有必要。
段氏當然也想到了這層,這些她原就有打算,所以,聽完白錦繡說後,只輕聲的回了白錦繡句道。
“我不會帶着她們去大理的,日後看着她們,自己反倒是傷心,索性一個都不帶了。”
“這,也好。”
白錦繡笑了笑,點了點頭。
此時,陽光正好,暖暖的照在瓊玉堂前,那方池裡,波光鱗鱗的,又加上裡面錦鯉正是顏色鮮豔的時候,在水裡時而會波弄出些動靜出來,儼然是一副悠閒之極的風光。
走到欄杆前,手扶着欄杆,白錦繡回過頭,語氣
輕鬆的問段氏道。
“能和我說說你們大理的攝政王嗎?”
段氏沒有想到,白錦繡會問起攝政王。
略略思索了片刻,又在白錦繡的臉上仔細的端詳了一番,段氏幾番揣度後才緩聲的說。
“我被送到金朝的時候,他那時年歲也都不大。”
段氏以前的情形,白錦繡也是知道的。
當時段氏做爲大理送到金朝的人質,寄人籬下,又是個女子,可以說,當時的她幾乎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嫁給孫恪。
白錦繡審視着段氏那張分外平靜的臉龐,極想從段氏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卻終是一無所獲。
白錦繡溫溫的笑了笑,閒言碎語的樣子對滿副戒備的段氏,說。
“王爺與我說,大理那位王爺是個風光霽月般的人物,通文墨,詩詞極好,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
“王妃說笑了,他怎麼比得上王爺的風采。”
段氏狀是莞爾一笑,面上的表情全然把白錦繡的話當成了笑話。
“他是一個連比筆重一點的東西都拿不起來的書生,自然比不上王爺。”
“又不是考武狀元,比力氣做什麼。”
白錦繡聽着段氏話裡的謹慎和小心,笑了笑,對段氏說道。
“王爺說,大理王爺胸腹大有乾坤,韜略,兵法都算是撥尖的人物,這樣的人哪裡還需要上戰場。萬馬軍中只需揮斥方遒,便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了。就拿王爺讓出了的這座城來說,便是我這個深閨婦人都知道,一個軍事重鎮,對大理來說,命脈二字也不爲過,這麼輕易的就讓了出來,儼然是一派讓金朝替大理守着門戶的姿態,只怕,這樣的權衡之術,全天下也只有他一人使得出來,也只有大理的這位攝政王敢使。”
白錦繡說得擲地有聲,段氏想要辯駁都找不出來話頭,只能勉勉強強的笑了笑,掩飾眼裡的那些不自在。
這些話裡的內容,有些自然是孫恪說與白錦繡的,見段氏答不上來,白錦繡便更咄咄的對段氏說道。
“王爺讓我轉告一句話,託你帶回大理。”
白錦繡看着段氏,一字一字的說道。
“大理若是安守一隅之地,王爺可保大理百姓百年平安,若是攝政王想做中山之狼,做趁火打劫的勾當,小心畫虎不成反類犬。”
孫昭病重,孫恪一步也離不了京畿重地,大理雖然表面上獻出了咽喉要地,可是,暗地裡又是一副蠢蠢欲動的姿態。
這種時候孫恪不得不格外的謹慎,畢竟,他分身乏術。
莫說是江南,大理,就是代孫昭去祭祀祖先,也是硬生生的把三日的行程,壓在了一日之內。
白錦繡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俱皆出自孫恪的授意。
要的是敲山震虎!
一縱一放之間,孫恪把握着怎麼樣的分寸,白錦繡並不清楚。
對於政治,白錦繡從不敢說懂。
當初大着膽子做下的那事也不過是憑着自己一腔的熱血罷了,現下都還死死的瞞着孫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