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嚴如玉只等白錦繡開口問她,卻是怎麼也等不到白錦繡說話,偷偷的便拿眼角去看白錦繡,只見白錦繡閒閒的單臂支着身子,像是很閒在的一副模樣,臉上沒有半點的顏色,平靜着的卻發着一股陰森林的冷。
看到嚴如玉看自己,白錦繡冷笑着擡眼也看過去,與嚴如玉對視着,眸間淺笑,卻有幾分取笑的意味。
嚴如玉恨極,像是勉強的正了正身子,不敢拿手指着白錦繡說話,卻已經是恨得不能再恨的拿眼狠狠的剜着白錦繡道。
“王妃請了的貴客怎麼原是個賊人,原不過是一隻掐絲的金釵罷了,連個半兩都不到的份量,竟然青天白日的就到我的房裡去偷去,幸好是讓我的人在她的住處給拿住了,要不然指不定讓外間知道了這事,說些王妃不好的話出來,只怕咱們王府都跟着丟臉。”
白錦繡看着嚴如玉像是振振有詞的模樣,眉間輕笑着,端起手邊的茶水抿了一口,落下了以後,這才瞧了瞧屋裡面的段氏還有幾個貴人的神色,見她們都極謹慎的模樣,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白錦繡這才把眼神轉向了嚴如玉,像是剛剛並未聽得真切,淺聲道。
“咱們王府?”
“是,嚴貴人說是咱們王府。”
施嬤嬤是個會來事的,白錦繡才說了出來那四個字,她便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也便是笑得一臉露骨的接了這麼一句。
段氏明白白錦繡的意思,看着嚴如玉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模樣,卻在心裡搖了搖頭,這也是個不到火候的。
白錦繡在施嬤嬤接了話以後,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三個貴人,開口道。
“皇上讓人把你們擡進府裡,原就是想着若是有合了王爺的意的,成全樁美事,只是,現下國事煩忙。南邊又鬧着災區荒和疫情,皇上又是病中,反倒是耽誤了你們幾個,好好的大家閨秀,沒名沒份的住在這王府裡,這原是我的過錯。等明天我進了宮,去和嚴貴妃商議一下,或是擡回宮裡去,或者是有個什麼出路,總不能讓你們大好的韶華青春徒自凋零了,這也耽誤了你們的婚事。”
其餘的三個貴人一聽都傻了眼,現在誰不知道皇上命不久矣,若是擡回宮裡,那只有死路一條,三個人趕緊上前跪在了嚴如玉的身前,俱都落了淚,卻不敢說一句話。
嚴如玉原是狠求了一番自己的貴妃姐姐還有嚴相,這才被送到了景王府的,現下又要被送回宮裡去,且不說嚴如玉的心裡是如何的掂記了孫恪的,且是孫昭的病情,她卻是心裡也清楚的,那便是墳墓啊。
“白錦繡,你敢!”
“放肆!”
白錦繡冷喝了聲,並未正身,仍舊倚着身子,只是語調分外又冷了幾分。
“嚴如玉,原不過是念着嚴相的顏面,又顧着我和嚴貴妃的姐妹情份,在這景王府裡我對你諸多忍讓,今天你先則是未與我支會半聲,就派人搜了景王府,你原還是沒有冊封呢,便是封了,我也是你的主子,哪裡容得你這麼猖狂,嚴家的家教一向極嚴,怎麼就養出了你這麼一個不知深淺進退
的小姐來。你進來的時候我還想着念你年歲還輕,指點了你幾句,輕輕的發落了,也就是隻爲了成全你尚未出閣就對王爺種下的一片癡心癡意罷了。現在你倒好,當堂咆哮,直指我的名諱,如此不知禮數,忤逆成性,景王府焉能留你!”
白錦繡的話說得很重,嚴如玉哪裡受得了,而且白錦繡又將她癡心孫恪的事情昭然的揭了出來,雖然誰都明白,但是未出癡的小姐這樣思想一個男子,便是敗壞品性的事情,而且白錦繡又藉機直指的說她忤逆,嚴如玉當場就傻了,她想要辯白,才張了嘴,白錦繡卻根本不待她說話,冷聲的叫了施嬤嬤道。
“把嚴貴人連同她帶進王府的人還有東西一件不落的給我裝上轎子,送回皇宮裡去。就跟宮裡的人說,咱們景王府容不下她這尊大佛!”
“你敢,我姐姐是貴妃。”
“是嗎?”
白錦繡又是冷笑。
“嚴如玉我且與你說明白了。你姐姐先是皇上的貴妃,然後她便是孫家的媳婦,其三她也是皇上長子的親孃,到了最後她纔是你們嚴家嫁出去的姑娘。與皇上比,你在貴妃的眼裡算什麼?與王爺比,你在貴妃的眼裡又算什麼?”
嚴如玉曾經和自己的父親說過,她會得到孫恪的寵愛,爲嚴家鞏固自己的門庭。
可現在呢?
嚴如玉看着白錦繡,眼裡恨得幾乎入了骨,她知道自己不能回皇宮,也沒有臉回去。
就在這時,嚴如玉把心一橫,突的就甩開了扶着她的小丫頭,直直的就衝着堂內幾人才能環抱的紅木大柱當頭就撞了過去。
堂上伺候着的小丫頭嚇得驚叫出了聲,段氏纔要替嚴如玉說上幾句好話,一見她這樣的架勢,便知道這個嚴如玉是留不住了。
其它的幾個貴人原就跪在那裡,三個人才一併的擡眼看過去,就見白錦繡的身邊竄出了一個人影,快若一道銀光,在嚴如玉頭皮還都沒有擦到柱子的時候,一把將嚴如玉的比甲抓到了手裡。
“看好。”
瑞雪抓着嚴如玉,並點沒有停的意思,抓住了以後,與說話的時候同時就把嚴如玉若是一個什麼要去丟棄的物件就丟給了門口佇着的四個嬤嬤。
也不管這四個嬤嬤是不是緩過了神了。
瑞雪手上的力道掐得極好,把嚴如玉丟出去後,將將的讓她的臉擦着地,原本只是散了幾縷的頭髮,這時候全都披散開了,身上的牡丹花樣的富麗堂皇的繡工極是精緻的比甲,撕破了一道口子,着實是讓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狼狽之極。
嚴如玉真的蒙了,她連哭都不知道了。
就在這時,她的眼前竟現了一隻皁黑色的朝靴,靴子上繡的是孔雀蘭的蟠龍紋路。
“王爺,要爲我做主啊!”
幾乎是嚎啕着,嚴如玉一把將孫恪的朝靴,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嚴如玉以爲,以自己姐姐在皇上面前的榮寵,孫恪會看顧她三分的。
嚴如玉以爲,以自己父親在朝中的權勢,孫恪會顧念她二分的。
嚴如玉以爲,以自己容顏的嬌豔,孫恪會顧念她一分的。
嚴如玉以爲……
桃花逐流水,
彩雲追月華,
所有的,不過是一片癡心癡情罷了
嚴如玉以爲,孫恪看得到……
所以,嚴如玉以爲……
孫恪的眼裡若是不帶感情的時候,一貫是冷的,冷涼的一雙墨色的眸裡,透出來的慣是一空置無物般的顏色。
此時,亦然。
瑞雪想上前稟一句說是嚴貴人想要尋死,可是,腳步也只不過才擡了起來,便已經看清楚了孫恪臉上冷若覆霜的神色,瑞雪再不敢上前半步,悄悄的回頭,看了眼在堂上還端端的坐着,並沒有起身的白錦繡,只見白錦繡這才緩緩的起了身。
瑞雪見白錦繡起身了,趕緊悄無聲息的便退到了白錦繡的身後邊了。
白錦繡施然然的自己撐着端着祥雲出日的紅木榻角起了身。
“錦繡見過王爺。”
隨着白錦繡起身的時候,段氏還有魏氏已然都直起了身,就是堂上還衝着白錦繡跪着的幾個貴人也轉了方向,只是她們幾個是全身發着抖的,顫若風中的燭火,看着便讓人覺得實實的可憐。
只是,此時堂上的一衆人等的目光都放在孫恪的身上,實在是無人理會她們幾個。
“臣妾見過王爺。”
孫恪的目光在房間裡只掃了那麼一掃,並未說起身,擡步只是稍稍的動了動,似是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了一直雙手死死的環抱着他的朝靴的嚴如玉。
孫恪略勾了勾手,這纔將嚴如玉拉扶了起來。
嚴如玉當下便有重見天日的感覺,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便撲着向孫恪的懷裡倒了過去,全不顧此時房間裡還有誰。
"王爺,臣妾……"
嚴如玉纔想要說下去,孫恪卻並沒有想要讓她接近自己的意思,略轉了轉手腕,便將嚴如玉重新的丟向了剛纔進到了堂上的嬤嬤的身邊。
那幾個嬤嬤還跪着,頭伏在地上,直到已經鬧得自己全身無力的嚴如玉倒到了她們的面前,這幾個人纔看到了人。
丟開了來如玉後,孫恪才緩步擡到了白錦繡的面前。
嚴如玉想要再撲上去,可是,她附近的嬤嬤們哪裡會容她再撲到孫恪的腳下,嚴如玉纔有所動作,便被幾個嬤嬤不動聲色的伸手一起按在了地上,同時也不知哪裡就掏了素白的帕子罩住了嚴如玉的嘴。
“起來吧,纔出了月子。”
孫恪言語裡似是有所憐惜,可是,連扶持白錦繡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倒是自顧自的坐到了榻前。
白錦繡起身的時候,冷眼瞧了瞧孫恪冰一樣沉着的臉色,知道他是不高興了,可是,這些事情若不是他惹來的,哪裡會鬧成這番模樣,這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平日裡不在自己的眼前,白錦繡還能把她們忽略了,可是,現下倒是心裡也不怎麼自在,索性也冷下了一張臉,起了身以後,也未等孫恪和她說話,自己先在榻上坐穩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