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走過來,白錦繡已然全部融入了這個時代,而孫恪給她的這一片安靜的天地,根本不許她再有走出去的想法,看着段氏即將得到的自由,白錦繡竟有些真心的羨慕。
送信的侍衛回到宮裡,孫恪不過問了一句王妃在做什麼,便被侍衛的話引出了興致。
索性,撂了公事,讓宮娥換了茶,孫恪坐到了案旁。想着白錦繡此時故做風雅的嬌縱模樣,孫恪素是冷凝的面色,竟是微見波瀾點點。
孫恪還記得侍衛形容的白錦繡自己動手弄的那個奇形怪狀的物什。
那個藤製的東西,說是鞦韆也不像,卻是和鞦韆一樣,隨了她不羈的性子,自從上次回了府以後,白錦繡也不過是進了二回宮,除此以外,就一直被他關在王府裡,二年過去了,竟是半點沒板了她的性子,仍舊不願受絲毫的束縛,全看不到那金漆玉欄的瓊玉堂,只記得心裡心心念唸的逍遙,自在。
當真是劣性難馴。
孫恪越想越覺得自己心裡不舒坦,可是,孫恪惱了的人卻是他自己。
想到當時看着白錦繡極亮的一雙眼,想到白錦繡仔細用心的擺弄那個也不知她是哪裡看到後,便記在了心裡的鄉野的東西,孫恪心裡微微的發堵,甚至都滯了心。
想了想,孫恪刻意斂了斂情緒後,又纔開口問了句。
“王妃交待了旁的話沒有?”
“沒有。”
那侍衛當時進到瓊玉堂的時候,連頭都沒敢擡一下,哪裡看得到白錦繡在做什麼,不過是因爲覺得瓊玉堂的高臺之水榭之上,擺着那麼一個樹樁的桌案,和全沒見過的物什,格外的新奇罷了。
“行了,你下去吧。”
孫恪此時已然沒了處理公事的心思,手邊便是一扇窗,站起身,立在窗前,手略略的向後擺着,面色沉思。
迎着風的孫恪,臉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沉寂的眼眸在思索了片刻後,才略略的浮過了極疏解開的笑意。
剛要入了秋的風透着另人沁入心脾的涼意,拂在人的臉上,說不上來的舒爽。
無奈的想了想,此時,她倒是有幾分的愜意吧?
向來沉寂安寧的心緒,微微的泛了些不一樣的波折。
這種情緒孫恪是格外陌生的,明知道心裡憐愛着什麼,早就不願放手她的逍遙,所以,即使明知道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只能把她鎖在瓊玉堂裡,只因爲,她是他的,只能屬於他的。即使是大世的大儒,受萬人敬仰和尊崇了又能如何?
爲她只願終生不娶,又有什麼?
她只能是屬於他的,旁的人半點覬覦不得。
孫恪知道自己已然把白錦繡放在手心裡疼着,雖然她是那樣的一個性情,樣貌又不怎麼出色,可是,不管怎麼看,都唯有她才能撥得動,他沉寂如海的心絃。
情之爲物,孫恪並不怎麼知道該怎麼處置得當,而且,一個白錦繡遠比朝堂上詭譎的風雲,更讓孫恪抓不到頭緒。
左右思想了一番,孫恪自言自語了句。
“是寂寞了吧?”
自從白錦繡搬到瓊玉堂後,孫恪便覺得她越發的寂寞了。
元泰住在宮裡,新出生的孩子,又有宮裡的嬤嬤教養着,白錦繡便想要自己伺候,都是不可能的。
皇家的規矩在那裡,又是王府的世子,未來的景王,那孩子的一切皆有成了文的規矩擺着,半點不容任何人的左右,白錦繡想要插手,哪裡有那麼容易。
雖然這些她從未向孫恪報怨過,也沒有和孫恪提過一字半句,可是,那麼大的一個三進的殿裡,白錦繡卻仍舊用着行止園裡的丫環,身邊的人連半個也沒有填補,這樣的執拗和偏執行事,孫恪又哪裡能不明白白錦繡的心思,不明白她的不自在。
就是這樣明顯的亂了心思,孫恪也不過在窗前站了片刻的功夫,便又復回到了公案之前。
案上的公文還有一些秘件都是今天必須要批閱出來的,另外有幾樁事還要和大臣們議出個眉目,這樣明日方能在朝上拿出個章程,這也是半點耽誤不得的。
擡手纔拿起了公文,孫恪頓了一頓拿着案卷的手,劍眉微動。
想着白錦繡,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冷聲的叫了外面伺候的太監。
“叫曲大人過來回話,說本王有事找他。”
吩咐了一句以後,孫恪纔開始批閱公文。
待曲鈞山到了武德殿外了以後,侍候的太監知道孫恪在裡面等着曲大人,見人到了趕緊便往裡通傳。
孫恪把曲鈞山叫進來以後,先問了兩樁事情,一個是戶部批往東興府的庫銀的安置,另外一樁是漕運現下的情形。
這兩樁事和曲鈞山現在的官位具有所關聯,卻並不是曲鈞山所管的。
見孫恪問起,曲鈞山忙打了十分的精神,仔細的斟酌用詞
孫恪並沒有問曲鈞山事情該怎麼辦,也沒有讓他講如何除弊興利,而是讓曲鈞山細說了現下他們具體辦事的法子。
孫恪日理萬機,其實哪裡用得着他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項,曲鈞山知道孫恪這是有意點撥他,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便是求也求不來的,所以,曲鈞山在回話的時候,格外的謹慎小心,又儘量的把自己真實的想法,還有一些見解,不敢說得太慢,卻雙得仔細的想,又不能說得太快,曲鈞山極力的斟酌着的總算是回了孫恪的問話。
聽完了曲鈞山的見解後,孫恪不置可否。
曲鈞山從孫恪深邃的面孔上,什麼也觀察不出來。
心裡正想着自己的回答有沒有大的紕漏的時候,孫恪已經轉話題,提了句。
“明天,你安排一下,本王聽說城外卞水時下的景緻可以看一看,你陪你姐姐去散散心吧。不妨多呆幾個時辰,關城門前回來即可。等再過些日子,便是想要清閒只怕也是沒了的。”
孫恪沒有說爲什麼要忙,可是,這話曲鈞山哪裡能不心領神會,聽了孫恪的話,連忙應了句,道。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嗯,去吧。”
孫恪想這樣的安排,她總該會喜歡的。
曲鈞山出了武德殿的時候,還沒有回過神來。
曲鈞山在殿外的檐下站定了細回想了兩遍,才確定了是王爺讓他陪着姐姐出城轉轉。
這事說小便小,若說大,也便是大了的。
想了想,曲鈞山自己還是覺得要安全穩妥了些纔好,於是,出了宮以後,曲鈞山先去了京畿衙門尋田乘風。
曲鈞山現在也是官身,他這個時候來,田乘風以爲他有什麼要事,待他按着曲鈞山的要求,遣退了自己的左右以後,才聽曲鈞山說了來意。
“這也好安排,我讓他們明天清了河道便是。再安排水勇的船左右護衛着,便是萬無一失也是沒有的了。”
“這也不好。”
曲鈞山搖了遙頭,笑道。
“王爺原是想讓姐姐散散心的,田大哥若是這麼安排,只怕姐姐是不喜歡的,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捧場的東西,別人不知道還罷了,田大哥也是和姐姐處過事的,哪裡還猜不出來,不好,不好,還是另想個法子吧。”
“這?”
田乘風哪裡會不知道如何安排才能讓白錦繡開懷盡興,可是,白錦繡現在已經不同往日,她是攝政王妃,地位尊榮,但凡有個閃失,莫說是他,想來許多人都要受了牽連的。
“田大哥你看看是不是能不禁河道,讓水勇也換了百姓的衣服,弄幾條船,左右跟着,隨行護衛,左右不走遠了就是了。”
“這樣倒是個法子,只是不甚安全。”
田乘風並不想應,仍舊想着禁了河道,那樣更省事了些。
“這便有勞田大哥了。”
今日的曲鈞山已然非比昔日,早就不再是意氣少年,以前田乘風還是受了曲家老爺子之託對曲鈞山多加照拂,可是,如何倒是要討好曲鈞山了。
“也罷,總是時間緊了些,我這便安排下去,至於大船,實不能用那些花船,水軍督統有一艘官船,我讓他們稍加布置一下,即結實又快,船下可以安置二十個水鬼,倒比那些花船來得讓人放心。”
“也好,我也是個意思。”
從京畿衙門出來以後,曲鈞山趕緊去了景王府,派人往裡面通稟,說是有事要回王妃。
白錦繡正在吃晚飯,聽說曲鈞山這個時候來了,以爲他有什麼事,放了筷子,就去了瓊玉堂二進院的堂上見了曲鈞山。
白錦繡因爲不願意讓錦月嫁給曲鈞山,曲家的水氏雖然派人又來試了兩回口風,都被白錦繡給抹了稀泥,今天白錦繡見曲鈞山一臉匆忙的進來,心裡暗疑。
“這麼急着見我?”
曲鈞山笑了笑,便是鮮有的沒有見禮,直接拂了拂手,做了個樣子,便一甩袍子,坐到了側首的第二位的椅子上。
“沒什麼事,就是想到姐姐這裡討口茶喝。”
“是嗎?”
白錦繡明知道不是這麼簡單,但還是讓施嬤嬤親自去拿了宮裡新賜的明前,仔細的沏了以後,端到了曲鈞山的手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