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龍和崔虎兩個兄弟先去拴了自己所騎的馬,然後,又過來和鮑大一起把馬車拾在了帳篷前的圓柱上。
完顏東興因爲一時間也想不出來脫身的法子,只能也下了車和鮑大在一處幹活。
白錦繡倒在車裡,手裡拿着書,又等了一會兒後,果然聽崔龍在外面對她低聲,說。
“林公子,他剛剛喝了水,現在已經倒了。”
“是嗎?”
白錦繡笑着動了動已經僵了的身體,然後對崔龍道。
“你先壓着他,咱們現在去告訴阮大人。”
白錦繡進阮非墨的帳中的時候,阮非墨才吃完了藥。白錦繡見阮非墨的臉色極差,先問了他怎麼樣,然後才告訴阮非墨,她已經把那個完顏東興放倒了。
這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阮非墨的臉上並沒有顯出來有多高興,叫了身邊隨侍的一個人去叫劉壽山。
等過了一會兒,劉壽山到了以後,阮非墨纔對劉壽山說道。
“你把那個少年派人看好了,可能會有人來救他,務必小心防備。”
阮非墨才交待完了,白錦繡這才擡眸,冷冷的盯着阮非墨,道。
“非墨,什麼時候起你也這樣瞞着我了?”
阮非墨知道以白錦繡的性子,知道了以後,勢必是要惱了,略沉了一會兒,阮非墨纔對白錦繡說道。
“這些事本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便是與你說了,也是徒增煩惱罷了。你也不必十分的掛心完顏東興這件事情,他是早就算計好了要跟上你的,這樣,比他獨自回來要少了很多的麻煩。至於,朝堂上的那些事情,自然也不是不用你操心的,所以瞞與不瞞你,其實,並無本質的區別。”
白錦繡雖然心裡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讓完顏東興給計算了,但是,阮非墨這麼直白的說出來,讓白錦繡自是覺得自己平日裡的心思,比起阮非墨和完顏東興來,真是要遜色上不知道多少層了。
一時間覺得實在是無趣,便不再多問。只是有一種疲憊和無力的感覺,讓白錦繡深感自己實在是乏了。
阮非墨的身體越發的燒了起來,白錦繡這時纔想起來自己的手頭還有一些犀牛角的藥草在手裡,這還是白方給她的。從車裡把那已經研好了的藥粉交給大夫,白錦繡還是有些不放心,轉身就又進了阮非墨的帳子裡。
在這個年代,一個小小的感冒也是可以輕易的把人性命就奪走了的。
親置照顧了阮非墨一會兒,直到阮非墨睡了過去,白錦繡這纔出了他的帳子。
到了外面,見已經是至到夜裡了,因爲身處在開闊地,自然是能夠把滿天的星辰一攬無餘,只是這樣的景緻,白錦繡現在卻提不起來什麼心思。
正想着阮非墨發燒該怎麼降下去的時候,劉壽山走到了白錦繡的面前,抱腕,道。
“林公子,那個少年要見你。”
“他可說過什麼?”
白錦繡先試探了一句,因爲阮非墨的口峰極嚴,還是在那日就快要到了前,阮非墨才曾經出言提醒白錦繡要注意這個
少年,白錦繡這才從阮非墨的話裡猜出來完顏東興的身份。
“沒有,他就是告訴看守說,他要見阮大人和你。”
“沒說什麼事?”
才關了他不到一個時候,這個完顏東興會這麼早就投降了嗎?
難道他是眼見着自己到了寧遠城的門口,果真是壓不住氣了?
白錦繡一邊想着,一邊隨着劉壽山便往看押完顏東興的地方趕了過去。
在進了這個看似普通的一個小帳以後,白錦繡眼見着完顏東興瞪着眼看她,便笑道。
“不知道你找我所爲何事?”
完顏東興見來得人不是阮非墨,自然是有些失望,又見白錦繡擡眸略笑的模樣,便更是生了氣,揮着拳,狠狠的瞪着白錦繡道。
“說,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叫你發個誓,然後寫下來罷了。”
白錦繡不知道這紙承諾有什麼用,但是,她卻知道阮非墨已經是把這個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尤其是這個時候,白錦繡自然是想替阮非墨加以周旋。
看着完顏東興的臉色由青變白,白錦繡倒也是不怕,向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長的看着完顏東興,道。
“爲了你的族人,爲了你自己能活着走出去,這紙承諾你現今是必須要寫了的,所以,這種時候,既然已經是輸了,何苦強撐,這便不是王者所爲了了。”
深深的看了完顏東興一眼,白錦繡心裡想着,若是在現代這不過是父母膝下的孩子罷了,可是,現在在她面前這個面色蒼白的男人,手裡卻握着數萬人的生死。
想到這裡,白錦繡也不敢大意,目光極深的看着完顏東興,語氣中全無憐憫之色,只有那些深重的漠然,道。
“你若是連氣度也在這裡輸掉了,不用景王的那些鐵騎,就是從今日起,那、契丹與你也便是再無希望可言了。”
完顏東興這時也已經明白自己沒了任何的退路,只是心裡還有一點僥倖的心思,抓起身旁的水袋狠灌了兩口,在喝完了以後,才苦笑了一聲。
此時的完顏東興的眉宇間完全沒有十歲孩子該有的稚氣,完全是成王敗寇的頹然模樣,重重的抹了一把臉,他纔要開口的時候,忽覺得自己頭部已經昏沉沉的欲要倒下去。
完顏東興狠狠的甩了一下自己的頭,想要清醒過來,可是,就在他下意識的動作的時候,看着白錦繡臉上露出來的一絲喜色,愕然的瞪圓了眼睛。
“你在水裡,加了什麼?”
“蒙汗藥,我想足夠你睡上兩日的,若是此刻你不答應,那麼你再次本來的時候,我樂於見到你成爲景王的階下囚。”
說完了這句話,白錦繡毫不猶豫的轉身。
現在這樣的情形下,就是白錦繡的心地再是良善,都不可能再把完顏東興當作一個少年對待。
“你不會這麼狠心的。”
白錦繡聽着完顏東興似乎是極有自信的話,冷冷的一笑,道。
“若是昨天夜裡沒有人接應我,那麼,今時今日,易
地而處,你可還容得下一個我這樣的生鬥賤民的性命嗎?我想,除了阮大人以外,其它的人對你而言,形同螻蟻。”
“我沒,沒有。”
最後的兩個字,完顏東興說得極輕,顯然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白錦繡心裡雖然是真的有些冷,卻並不以爲意,挑開了簾子擡步就要出去。
“我籤!”
完顏東興在自己就要昏睡過去的時候,狠狠的捏着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保持清醒。纔要起身,身邊一直站着的士兵這時候卻伸手上前狠狠的壓住了完顏東興的肩頭,讓他動彈不得。
“你讓他來吧。”
白錦繡站在賬外,只是點了一下頭,示意她知道了,卻並沒有應上一句什麼。
等她回到了阮非墨的帳子裡,總纔不過半柱香的時候,阮非墨便已經是醒了過來。
“你怎麼不再睡會兒?”
親自端着一杯水到了阮非墨的面前,白錦繡才說完,阮非墨卻忽的擡起臉,和白錦繡僅是近在咫尺間的面對面的看着彼此。
“錦繡,我問你兩句話,你據實告訴我,我怕若是過了今日,我便再沒勇氣問你了。”
“你說。”
看着阮非墨燒得發燙的臉,還有已經充了血的赤紅色的眼,白錦繡怎麼也靜不下心,終於在最後的時候,還是心中不忍的轉過了眼。
“嫁與他,今時今日你可後悔?”
後悔嗎?
白錦繡在問過了無數次以後,再問了自己一遍,終是搖了搖頭,雖然並未回頭,卻也能夠想見阮非墨此時眼裡一瞬間會閃現出的迷濛。
可是,白錦繡縱使能騙天下人,有一個人是她至死也不會也不忍心去騙的。
“他一時半刻便要到了,你還想要走嗎?”
這次,白錦繡仍舊沒有說話,果斷的點頭,雖然動作極輕,但是,她的心意此時此刻已經完全坦城在了阮非墨的眼前。
“行了,我知道了。”
阮非墨的話音裡,沒有失望也沒有其它的情緒,淡淡的寥落過後,便不再有聲音。
白錦繡卻在這時候怎麼也呆不下去,勉強的說了一句,告訴阮非墨,那個人願意簽了。其餘的事情,白錦繡再也沒有問一句,轉頭便出了阮非墨的帳子。
出去了以後,白錦繡才覺得自己似乎剛剛憋悶在心裡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
這些日子,從阮非墨的眼裡,白錦繡讀到了什麼。
可是,就是他願意與她同歸天涯,可是,他的族人呢?他的妹妹呢,他的父母呢?
終是做不到狠下心,而且,即便是狠下了心,那份情在她的心裡也早就變了模樣,便是擁有,也不是最初的時候的模樣了。
正因爲兩個人彼此清楚,所以,今天這樣的情形才愈加讓兩個人更加的痛苦。
白錦繡不清楚阮非墨要怎麼處置那個完顏東興,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完顏東興已經消失在了她的面前,一點痕跡也沒留,像是這個人根本沒有出現過了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