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蘇府依舊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至少在蘇府上下的人眼裡是這樣的。但其實卻是,他也希望自己還是之前那個失了憶的癡傻小孩,那他就可以毫無芥蒂地享受着雪瑩對他的照顧和關心。
算一算,從自己醒來到現在,他已經在蘇府生活了好幾個月了。剛開始是真的失憶了,也因爲撞傷腦子變得有些癡傻。後來跟着雪瑩去了觀音寺觀夜景,回來的路上就恢復了記憶。說起來,這還得要感謝那羣山賊,那些打鬥的場景喚醒了他的記憶,也喚醒了他的本性。看到那山賊無恥地腆笑着用目光非禮雪瑩,他身體裡某些嗜血因子就這樣被激發了,想都沒想就伸出了自己的手。看到那個山賊脖子被自己扭斷,他不僅不覺得恐怖,反倒覺得心裡有團火想釋放出來,而他也確實那樣做了。
等到攔路的那羣山賊被他們五個人收拾完後,孫大奇擔心其他山賊來增援,便快速駕着馬車離開了那裡。一路狂奔逃跑,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話,就會發現他額頭上有兩根凸起的青筋。腦子像炸裂了一樣疼,可是爲了不讓雪瑩擔心,重生一直隱忍着,直到在小溪邊洗了個臉,他突然就毫無意識地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後,耳邊先是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然後變成了抽泣聲,最後就成了嚎啕大哭。睜開眼看到的是趴在他窗邊哭泣的雪瑩,想到她之前對自己的照顧和關心,一股暖流劃過心田,讓他有種蛋蛋的疼痛。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伸手拉住了雪瑩的手,可等腦子能反應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實在有些唐突,但雪瑩已經擡起頭來了。爲了化解自己造成的尷尬,他依舊揚起傻乎乎的笑臉,有些甜膩膩地喊了聲“姐姐”。雪瑩似乎沒發現他的異樣,只是一個勁的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到了晚上,他閉着眼睛回憶他失憶前發生的事,一顆心被往事揪的生疼,讓他怎麼也睡不着。煩躁地在牀上翻來覆去,最後乾脆下牀坐到窗戶邊的椅子上,打開窗戶吹吹風,也好冷靜一下自己的腦子。
他的真名叫申屠錦毅,住在黎國皇城的淳王府內。沒錯,他的真實身份是當今皇帝的弟弟,是衆皇子中排行第五的淳王,也是皇帝最器重的鎮關將軍。他屢次和宸國的東昇將軍交戰,因爲對手多次,兩軍主帥產生了英雄惜英雄的情意。可惜,身爲不同國家的將領,他們在戰場也只能拼死廝殺。後來東昇將軍被自己人陷害入獄,最後得病去世,再來的宸國將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沒多久就拿到了宸國的降書,承諾在100年內不侵犯黎國邊境。
拿着宸國降書的淳王回到皇城後,本來是打算返回西關的,如不是皇帝一再挽留,他也不會留下來,更不會遭遇親手足的陷害追殺。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的三哥,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從未放棄過。而當上皇帝的大哥是個好皇帝,黎國在他的治理下更顯繁榮昌盛,比父皇在位時更好。三哥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弒君奪位呢。大概也是他對皇位並不感興趣,他確實不能理解三哥的心情和想法。
每每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他的心裡就忍不住的疼,那道口子越拉越大,簡直要把他整個人撕扯開一樣。
那天傍晚時分,他用過晚膳正準備去書房處理公務,管家突然來報說宮裡來人請他去商議政事。白天不是纔跟幾位皇兄商量了國內的幾件要事,怎麼這個時候又傳召他去宮裡呢?雖然滿腦子的疑惑,他還是換了朝服去了宮裡。
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是爲什麼傳召他,等他進了朝陽殿卻沒發現皇帝的身影,他剛要轉身離開,一股奇異的香味就這樣竄入他的鼻腔裡,他立刻意識到這香味有問題,但下一刻他便失去意識昏厥在朝陽殿裡。
他該感謝自己的內功深厚,沒多久他便醒了過來。意識還有模糊地坐起身,眩暈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甩了甩頭,靠近門邊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忍着頭暈目眩,他起身走過去一看,那竟然是皇帝的寵妃馨貴妃。她面容猙獰,雙手呈鷹爪狀,看那樣子是拼命想往殿外爬去,可惜身上的傷沒給她機會靠近殿門就去了,已經渾濁的雙目還是能讓人看出來她的不甘心。
眼前的景象讓他一驚,沒人能證明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外面的人進來,他是有口也說不清楚啊。聯想到傍晚的傳召和昏迷之前的異香,再加上過來朝陽殿時周圍空無一人,他確定這是有人使計想要陷害他。是誰想要置他於死地暫時還不得而知,爲今之計,他必須先逃離現場再從長計議。
迅速離開了朝陽殿,他快速回到了淳王府裡,換了身衣服後去了書房裡。如果不出意外,今晚肯定會有人找到他淳王府來的。他敢肯定,對方是有備而來的。敢那麼明目張膽地在皇帝批閱奏章的地方陷害他,那一定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讓他落進網裡,雖然剛剛逃離了現場,卻難保對方不會一計不成再施一計。
腦子裡面把他得罪過的人過濾了一道,並沒有發現和他的過節深到去陷害他,而害死的對象還是皇帝的寵妃。敢做這麼囂張的事的人只有……他的身體倏地一震,頭皮開始發麻。他怎麼可以這樣想,一定是他多慮了,說不定那些人是鄰國想要黎國內亂的奸細,對,一定是這樣的。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駭人的可能,拿起筆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沒多久,管家就帶着一衆將士來到書房門前,“王爺,護……護城侍衛帶着官兵,說……說……”管家抹抹額頭上的汗,那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護城侍衛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傲氣地說道,“王爺,我們奉命前來請王爺到宮裡調查一起命案,請王爺即刻隨我們進宮去。”
果然,對方是想要陷他於死地。他整理好衣服後,從容不迫地走出來,淡淡地瞟了護城侍衛官一眼。分明很淺淡的一眼,卻讓侍衛官突然有種泰山壓頂的壓迫感。但現在王爺是嫌疑犯,他應該是害怕的那個人。於是侍衛官挺直腰板,大聲說道,“王爺,請吧。”
他跟着侍衛官進了宮,再次踏進朝陽殿的時候,裡面站了好幾個人,都用着不諒解的眼神看着他。
他跪在地上向皇帝請安,“臣參見皇上,吾皇萬福。”
皇帝聽了這句話,頓時發怒,抓起桌上的鎮紙就扔向他,大吼道,“你還好意思說讓朕萬福,你自己說說你幹了什麼好事。”
他不卑不亢地答道,“恕臣愚昧,臣不知皇上所謂何事,還請皇上明示。”
皇帝起伏的胸口顯示了他現在有多生氣,聽到他這句話後更是怒不可遏,“來人,讓他自己瞧瞧他乾的好事。”
兩個侍衛擡着蒙了白布的擔架走進殿裡,將擔架放在他身後便離開了。
皇帝指着他身邊的擔架怒吼,“你自己掀開白布看看。”
他擡眼看了眼皇帝,伸手掀開白布一角,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這是……這是怎麼回事?”他離開的時候馨貴妃雖然面容猙獰,卻很乾淨。此刻卻是七孔流血,縱使他常年征戰沙場也不禁嚇了一跳。
看着他的反應,坐在店裡的幾個人都微微蹙眉,懷疑這是他裝出來的。
他雙手抱拳對着皇帝,“皇上,這……”
“你難道想說跟你無關嗎?”皇帝惡狠狠地瞪着他,像是在警告他,若不承認就宰了他。
他沒做過,當然不怕,“回皇上的話,臣與馨貴妃之死並無關係,還請皇上明示。”
“啪!”一塊玉佩掉落被皇帝隨手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他的玉佩!可仔細又看了一眼,不對,這塊玉佩和他的玉佩很像,卻並非是他的那塊。他擡起頭剛想否認,卻看到皇帝不經意間對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當即明白皇帝這是在做戲給他們看。
“皇上,臣並不知道臣的玉佩怎麼會在皇上那裡。”
“馨兒是在朝陽殿死的,挺管事太監說,傍晚以後你來過這裡,有沒有這回事?”
他一愣,“是,臣那時剛用過膳準備去書房,卻接到宮裡的傳召說有事要找臣商量。等臣進了朝陽殿後,卻發現殿內並無一人,沒逗留多久便離開了這裡回府去了。”
“照你這麼說,馨兒的死跟你無關咯。”
“是的,皇上。”
“那你解釋一下你的玉佩爲什麼會在朕的朝陽殿裡。”皇帝使勁拍了一下桌子,眼裡帶着痛苦的神色。
“臣並不知曉爲什麼臣的玉佩會在這裡,自從臣回來以後,便一直收撿着。”
“你……還想狡辯!”
“皇上,請皇上明察,臣和馨貴妃並無多大來往,又有何理由非要置她於死地呢。臣懇請皇上查明真相,還臣一個公道。”他用着強有力的聲音錚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