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瑩原本以爲錦毅晚上會過來,下午回到家裡就鑽進廚房裡,又是殺魚又是刮鱗,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做着每一道工序。迎月想幫忙的,結果發現自己出了幫忙殺魚刮鱗。其他的事她是一件都插不到手。想到這是做給王爺吃的,迎月也就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雪瑩的吩咐,打打下手。
雪瑩這湯正熬着,擡頭卻看到壹澄揹着自己的行醫箱,跟雪瑩和迎月說,“嫂子、娘子,有位病人需要我去看看,你們就在家裡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了。”
“什麼病人還需要你親自去看,這都吃飯的點兒了,不能吃了飯再過去嗎?”迎月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壹澄笑笑,“沒事,我以前也是親自給他看診。只有我最清楚他的身體狀況。只是去看看,用不了多長時間的。而且,那邊是安排了馬車過來的,有了馬車就更快了。別擔心。我會早些回來,儘量趕上晚飯的點兒的。”
雪瑩斜眼睨着他,“那你可得快點兒,我可是熬了一鍋比中午還好喝的湯。要是你哥先回來了,你就等着吃魚骨頭吧。”
壹澄恍惚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不擔心,我娘子一定會幫我留一碗的。”
“哼哼,你哥多喜歡我的廚藝,你不是不知道吧。他要真給喝完了,你就等着捶胸口吧。”
壹澄揉揉迎月的頭髮。“我會快去快回的,要是飯點沒等到我,你們先吃也沒關係。那邊還等着,我先走了。”也不等屋裡的女人再開口,壹澄就跟有狗在追他似的,小跑着跑了出去。
雪瑩故意“呿”了一聲。“瞧那架勢,生怕我們會拉着他不准他離開似的。”
迎月有些不好意思,“嫂子,相公他……”
雪瑩咧嘴一笑,“傻迎月,你又當真了。你呀,現在要轉變一下你的觀念,別老是惶恐地面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些玩笑話罷了,醫者父母心,他是去治病救人,我們怎麼可能阻止他。來來來……”雪瑩招招手,“別一直站着啊,我看着都累。坐我旁邊,咱們姐妹好好聊聊天。”
雪瑩渾然不覺,兀自和迎月說着家常話。坐在馬車裡的壹澄卻是急得恨不得立刻飛過去。看着馬車速度太慢,唯恐傷者的傷勢惡化,喊停了馬車,改自己騎馬跟着來人飛奔而去。一陣土飛揚後,壹澄跟着來人到了目的地,他下了馬心急火燎地跟着去了傷者那裡檢查傷勢。
受傷的人正是壹澄的五哥,鎮關將軍錦毅。此刻他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嘴脣毫無血色,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毫無反應。左邊肩胛的那支箭已經看不到箭頭了,已經完全埋入他的體內。因爲還穿着盔甲,完全看不出來傷勢的嚴重程度。
“壹澄大夫,將軍的傷勢如何?”見到壹澄拿剪刀剪開錦毅的衣服,露出裡面的傷口,孫副將擔憂地上前問道。
壹澄仔細檢查了一下,又用手按了按,黑色的血順着肩頭流了出來,壹澄驚了一跳,立刻抓起壹澄的脈搏探了起來,雖然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卻仍然很凝重,“這箭有毒,而且深入肩骨。所幸毒素還沒有侵入心肺,得先把箭拔出來,止了血再解毒。”
“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金副將說出自己的擔心。
壹澄眉頭蹙在一起沒鬆開,“暫時還不得知,我得先給他拔箭。”他手裡挽着袖子,吩咐道,“麻煩你們準備一罈烈酒。”
金副將聽了,也顧不得酒是用來幹啥的,回頭就安排了一個小將去抱來一罈烈酒。倒是付副將好奇地問了句,“烈酒用來幹嘛呢?”
壹澄從行醫箱裡拿出火摺子和剪刀,動作流暢,並沒有因爲回答問題而有所停滯,“烈酒用來清洗傷口,還可以用來清洗刀具,這樣可以保證沒有髒污在上面。”
幾個副將和站在周圍的小將聽了以後都驚詫地對視起來,他們沒想到烈酒還能有這作用。
壹澄點燃了油桶,將剪刀放在火上烤了烤,“這還是你們的將軍夫人告訴我的,經過我的驗證,確實是這樣的。”
“金副將,烈酒來了。”一個小將抱着一罈子烈酒走了進來。
“交給大夫。”
“放在這裡吧。”壹澄吩咐道。
小將把酒放在壹澄旁邊後就回去站好,看着壹澄怎麼用這壇酒。
壹澄把酒倒在一旁的茶杯裡,把剛纔烤過的剪刀放進酒裡攪了兩下,又拿出來在火上烤了烤。把一個瓷瓶子放在桌上,又倒了杯酒端在手裡,走到錦毅身邊。
“等一下他可能會疼的亂動,你們最好來兩個人按住他的身體,免得箭頭再次傷到他。”
聞言,離得最近的孫副將和付副將趕緊上前,一人按住一邊的身邊。
壹澄把酒全部倒在錦毅的傷口上,錦毅的身體果然開始扭動着。孫副將按着錦毅的左手臂,他不敢太使勁,怕牽扯到傷口。可錦毅扭動的有些厲害,只好加重了些力道,誰知道血竟然順勢流了出來,嚇得孫副將都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用勁了。
“沒事,你使勁按住他,別讓他扭動着。我馬上要拔箭了,你們注意一點。”
壹澄用剪刀剪斷羽箭多餘的部分,拿過一個竹夾子使勁夾住冒出頭的部分,一個用力就把箭頭拔了出來。黑色的血也跟着噴射而出,弄髒了壹澄的白袍子,那黑紅的顏色看上去不僅詭異還很駭人。他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返回桌邊快速地拿過瓷瓶,將裡面的白色粉末倒在錦毅的傷口上。等到沒有血再涌出來,他才又折返桌邊,從行醫箱裡拿出一個棕色的瓷瓶,從裡面倒了一顆小指頭大的藥丸,回身給錦毅喂進嘴裡。這才微微鬆了口氣,仔細地給錦毅包紮了傷口。
“他中的毒我暫時壓制住了,現在我這裡沒有解毒的草藥,等我回了醫館配好解藥就給你們送過來。”壹澄看着錦毅那煞白的臉,真不知道該怎麼跟雪瑩說這事兒。
“有勞壹澄大夫了。”付副將感激道。
壹澄搖搖頭,“救人治病是我的天職,更何況我和將軍關係匪淺,於情於理我都要努力救治他。”包紮好傷口,壹澄開始寫藥方,“我知道軍營裡是有常備藥材的,這服藥你們自己應該可以揀出來,先熬給將軍喝下去。明天我就把解藥送過來。”
“多謝大夫。”
壹澄把藥方遞給孫將軍,孫將軍親自去了軍營的藥帳。多年行軍打仗,簡單的草藥他是能辨識出來的。
“話說回來,將軍早上離開我府上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中了毒箭?”壹澄覺得自己還是問清楚比較好,免得到時候雪瑩問他,他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幾個副將面面相覷,最後都嘆起氣來,還是金副將開了口,“這都要怪我。”斤估肝巴。
“此話怎講?”壹澄好奇地看着金副將。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錦毅早上到了軍營,接到放哨的士兵來報,說是發現了拓國士兵又在邊界上亂竄,而且拒不聽警告。錦毅一聽,立刻帶着幾位副將和十幾位精兵去巡邏,若是真被他們發現了有拓國士兵竄入黎國境內,直接殺無赦。
剛開始還巡邏的好好的,雖然有發現士兵的腳印,但那些腳印只是在邊界出現,他們自然不會小題大做。只要對方不太過分,他們不會主動挑起戰事。
誰知道,錦毅帶着金副將正在往更遠處的地方巡邏,突然聽到一陣颯颯聲。兩人都以爲是風聲,誰知道錦毅一擡頭就看到一支箭正飛快地朝他們襲來,目標正是他身旁的金副將。錦毅完全是下意識地跨過一步,將金副將推開,結果就是那箭正好插進了他的肩膀裡。
他們完全沒想到那箭上有毒,只看到錦毅中了箭後,臉色迅速地退白。他自己也是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告訴金副將,讓他去綏濱縣城裡請一位壹澄大夫,並讓他隱瞞下他中箭的消息,不要告訴雪瑩。
看到錦毅倒下,幾位副將帶着精兵趕緊聚攏,一人揹着錦毅往回跑,其餘的人都高度警戒着。回到軍營裡,金副將連錦毅的帳篷都沒去,帶了兩個人騎上馬就直奔綏濱縣城。那輛馬車還是他們進了城看到馬車,才租下來的。
壹澄聽了,嘆了口氣,苦笑道,“將軍這傷勢,怎麼都要養上好長時間。這下好了,我得一直瞞着夫人。這要被她發現了,估計不止我的醫館會被她拆了,估計我人都得被他拆了吧。”
金副將也苦笑,“將軍昏迷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夫人知道。否則,等他醒過來知道後,是要對我們軍法處置的。”
壹澄看着金副將,突然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都是被人威脅拿捏的可憐人。”
“誰讓本該受傷的人是我,最後卻變成了將軍呢。”
“我看以後上戰場直接讓這對夫妻去就行了,光是那份處置人的架勢就足以讓敵人聞風喪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