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逼人的夜幕下,因爲有了於葉的照顧而多了些許另類的溫柔,之所以稱之爲另類的溫柔,無非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還能在某一天自己遇上災難的時候,還能跟於葉扯上關係,更不曾想過此時她還會如從前般的照顧着我。
我的胃病已經很多年了,在當年上學的時候過度喝酒引起的,近兩年來過上正常的生活後有些好轉,但也偶爾會劇痛無比,沒想到今天又偶然性的復發了,還好小區附近的藥房還在營業着。
回到家中之後,我在於葉的幫助下吃完了胃藥,然後半躺在沙發上,於葉則是從衛生間找來了拖把,默默的收拾着這曾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小家。
當她替我整理完鞋架散落在地上凌亂的襪子等東西后,我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口熱水看着她的背影說道:“於葉,你把拖把放那就行了,一會兒我自己打掃房間!”
於葉好似不曾聽到我講話般,依舊固執的低頭替我打掃着家中的衛生,讓我有些心酸的是若擱在從前,我把家中弄的如此凌亂指定會受到她的謾罵,但是現在她更多的只是選擇沉默,我想或許我的懶散已經讓她厭惡到連罵我都是一種褒獎了吧,她對我真的已經絕望了。
屋內於葉還在打掃着衛生,我見勸她徒勞的情況下,於是習慣性的點燃了一根香菸,又在香菸的瀰漫中懷戀着這座房子裡的每一個關於她與我的記憶。
恍惚中,我看到了那年夏天,於葉身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那是我在網上花了六十多元給她買的衣服,我帶着兩千塊錢與剛從大學畢業之後不顧家中反對跟隨着我來到杭州的她奔波在炎炎夏日中四處尋找合適的房源,那一天我們找了很多房子,卻都因爲價錢的問題而最終沒能入住。
晚上回到我當時居住的十平米小單間後,我很憂愁,而於葉只是抱着我對我無止境的安慰,隨即我們在愛慾中折騰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了我,最終大汗淋漓之後,我倆喘着粗氣躺在涼蓆上看着眼前的天花板,我抱怨着上天對待衆生的不公平,而於葉則始終抱着我的胳膊眼中噙着淚水告訴我她並在乎這些物質上的生活,只要每天能與我朝夕相處就是此生最大的夙願,我安慰她說我的命不由天,終於有一天我必定可以掙脫上帝的束縛給她幸福,當時於葉只是靜靜的看着我卻沒表態。
那年冬天,於葉到杭州的一所高校任職一段時間了,她用積攢了三個多月的工資在外面偷偷租下了這套房子,並在我生日的那天把我領到這裡把鑰匙交給我一把,我當時腦子缺了根筋似的責怪她亂花錢,記得她那天被我罵哭了,躲在房間裡不肯出門。
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對她道歉,她跟我說她之所以租這套房子並不是她自己不喜歡我們之前的生活條件,而是她很心疼我在每晚熟睡之後被熱醒去沖涼水澡的艱苦,我哭了,自從記事兒以來我跟人打架被刀砍傷都沒眨過一次眼,卻只是因爲於葉的一句心疼而哭的跟個傻逼似的。
過年了,我跟於葉花光了全身的資金,我沒臉回老家過年,她也放棄回大連而是陪我一起留在了杭州過年,我們窮到連大米都是徐媽送來的,那個除夕夜她做了一頓讓我至今認爲都是全世間最美味的年夜飯。
後來於葉的工資逐漸拿的越來越高,而我的事業卻不見起色,以至於各種煩躁,被她的同事取笑吃着於葉的軟飯過日子,我們的生活開始少了溫馨而多了爭吵……
逐漸我眼中的淚水開始不受控制的在眼中打轉,我下意識的用手捂着雙臉,卻在暗罵自己沒出息,如今隨着年齡的增長,也開始變得容易敏感情緒化,小的時候往往會哭着哭着就笑了,而如今只會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指尖的香菸燃燒殆盡之時,於葉也已經打掃完了房間裡的衛生,她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只是緊緊抱着我的胳膊將腦袋依偎在我肩膀保持着沉默。
時間漸漸的隨着空氣流失,不知我們彼此將這種壓抑的氣氛堅持了多久的時間,於葉終於淡漠的開口對我說道:“小楓,我懷孕了,只可惜孩子並不是你的!”
我緊緊咬着嘴脣,直到感覺嘴邊一股鹹腥的味道蔓延在整個口腔裡,淚水再也剋制不住的從眼角滑落,我這一次真的哭出了聲來,卻又哭的那麼無力。
我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在顫抖,而於葉卻死死的抱着我,道:“對不起小楓,我曾在你面前發誓說這輩子都不會背叛你,但這一次我食言了!”
頓了頓,她又將臉更貼近我的後背,繼續說道:“他是我媽在大連給我相親的一個男人,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而且也對我很好……”
我沉默着,隨即強行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然後手忙腳亂的給自己點燃了香菸,又無節制的吸着。
片刻之後,她又繼續對我說道:“我們的婚禮在六號舉行,地點在大連……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很希望你能親自去參加我的婚禮,因爲在每一個女人的心中,她穿上婚紗的目的只是想給自己一生最最深愛的男人看,哪怕只是一瞬間……”
說罷她又哽咽的說道:“雖然……雖然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荒誕,但我真的真的只想在婚禮的那一天看到你,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狠下心來把自己嫁給別的男人!”
在於葉說話的期間,我又一次抽完了香菸,然後直接將菸蒂卷在了手心中捏滅,我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皮肉上的痛苦,因爲此時我整個人的心都已經是死的了。
我再一次的點燃了一根新的香菸,然後在痛苦與糾結中掙扎,直到這根香菸再一次抽完的時候,我假裝鎮定的開口對於葉說道:“我明天就定機票!”
於葉沉默着。
這個夜晚,我們就以這樣的姿態又保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於葉終於最先開了口打破了這種沉寂,道:“小楓,我得回去了!”
“嗯!”我麻木的回答。
於葉鬆開了我,隨即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又道:“你以後注意點自己的身體,你的胃本來就不好,別喝太多酒了!”
“我知道了!”
於葉凝視着我,一副欲言又隱的姿態,最終還是拎起了自己的手提包,然後環顧着這套曾承載着我們太多過去的房子,轉身離去。
我看着於葉的背影隨着寒風離去,卻已經找不到任何挽留的藉口,這才意識到,葉落的季節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