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林守宗在府門前毫不客氣的擋了張佳蘭兒的駕,他只是淡笑着,張佳蘭兒沉着臉帶着丫環拎着攢盒回府。林守宗瞧着張佳蘭兒的背影,眉頭微微聚攏起來,也許是一種對於危險的本能直覺,林守宗心裡總覺得這位小姐有問題。如今府裡只有主子和十阿哥兩位主子,其他便是丫環家僕,若是真遇到什麼衝擊,只怕擋不了多長時間,看來自己要多留幾個心意纔是。當初他租下這所宅子,所看中的便是左右兩家都只有幾個下人看宅子,並沒有主人住在此處,行事起來方便隱蔽,也相對安全。不想這纔剛住了幾日,便有人搬了進來,這讓林守宗不能不提高警惕。
揮手叫過兩個幹練伶俐的小子,林守宗低低吩咐了幾句,這兩個小子便到內院與隔壁相臨的粉牆附近的老槐樹下,嗖嗖几上竄到樹上,隱身於濃密的樹冠之中,悄悄的監視起隔壁的張佳底第。張佳蘭兒氣沖沖的回家,直接去找他的父親,張佳門德聽了卻說道:“既是皇家阿哥居於此處,守衛必然森嚴,他們拒你於門外也是正常的。蘭兒不必着惱,爲父自有安排。”
林守宗雖然安排人監視張佳府第,可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到內院找到雪雁,將張佳蘭兒的樣子細細描述一番,雪雁便依着林守宗的描述將張佳蘭兒畫了出來,林守宗又指出幾點畫的不太象的地方,雪雁修改了幾次,最終才定了稿。林守宗點頭道:“這樣便很象了,雪雁,你的畫功比先前又精進了。”雪雁自小便有繪畫的天份,黛玉發現後便讓雪雁陪着自己一起學畫,雖只學了不到一年,雪雁卻小有所成,原本只是好玩,不想這會子便用上了。
雪雁甜笑道:“多謝林大哥誇獎,林大哥,你讓我畫這個姑娘做什麼?難不成是要娶嫂子了?”
林守宗搖頭笑道:“小丫頭盡胡說八道,這個姑娘剛搬到咱們隔壁,我總覺得她有問題,便想讓你畫下來拿去給主子瞧瞧,看看是不是認得。”
雪雁嗯了一聲,將墨吹乾,便拿着張佳蘭兒的畫像跑去送給黛玉瞧。黛玉側頭看了,只搖頭道:“這個姑娘生得倒不錯,我若是見過應該會有印象,可是我卻不記得,素絹,你向來有過目不忘之能,過來瞧瞧,看看見沒見過。”
素絹應了一聲走過來,拿着畫像仔細的端詳着,用心的回想。過了一會兒素絹說道:“回主子,奴婢見過這個姑娘,當日姑娘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在路上遇到了惠妃娘娘和明相福晉,這位姑娘就在明相福晉身邊,當時她穿的是一身柳綠貢緞旗裝,扁方上簪了一大朵嫩黃的點珠堆紗宮花,瞧着和明相福晉很是親近,還隨明相福晉給主子見過禮,不過惠妃娘娘拉着主子的手說話,主子也沒能細看上一眼,只請明相福晉起來了,奴婢記得這姑娘自稱爲蘭兒。”
雪雁聽得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瞧着素絹道:“素絹姐姐,你這是人腦子麼,怎麼就象用筆墨寫在書本子上似的,竟記得如此的清楚。”
素絹笑着瞪了雪雁一眼道:“雪雁你個小蹄子又亂說,我這不是人腦子又是什麼,不過是略用了些心,你就編派我。”
黛玉也不去管素絹和雪雁笑鬧,只娥眉微蹙了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我還是想不起來。不過既說是在宮裡見過的,那必是京城之人,怎麼會到了金陵?此事不可大意,素絹,快打發人去查清楚了。”
素絹忙停下笑鬧斂容道:“是,奴婢這就去安排。”雪雁也不鬧了,只看向黛玉問道:“主子,要不要告訴林大哥,讓他做些預先安排?”
黛玉微笑道:“不用特意去說了,是他讓你畫的畫像,可見已經有了防備。”黛玉用人素來如此,從來不會過多的干涉,只讓屬下盡情施展自己的能力,這樣反而比事事過問效果要好的多,也更得屬下之心。
雪雁嗯了一聲,又說道:“主子,何不請十爺瞧瞧這畫像,或許十爺認識畫中之人,豈不免得素絹姐姐費事。”
黛玉聽了笑道:“你說的極是,拿上畫像去後園子,十哥除了練功,就不會做別的。”
胤俄果然在練功,他見黛玉來了忙收住身法,舉起袖子擦了額上的汗,迎上來問道:“玉兒妹妹,你找我有什麼事?”
黛玉剛要說話,眼前只一閃,便看到一個小子從院牆旁邊的老槐樹上滑了下來,胤俄眼色一沉,立時搶身上前將黛玉掩在身後,雪雁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黛玉先自低聲道:“十哥別聲張。”
胤俄一向肯聽黛玉的話,黛玉不讓他聲張,他便硬是將要喝出口的話應了回去,原來黛玉眼尖看得清楚,那從樹上滑下來的正是林家之僕,她記得這個小廝是跟着林守宗的。
小廝快步跑上前跪了下來,壓低聲音說道:“請十爺和主子移步說話。”
黛玉若有所悟,擡頭瞧了前面的粉牆一眼,低聲道:“十哥,到前面用些茶點。”
胤俄雖憨,卻不笨,他見黛玉和小廝如此,心知必有不妥之處,便也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大家到了花廳,那小廝才跪下說道:“回主子,隔壁有人在牆下偷聽我們這邊的動靜。”
胤俄臉色一沉,騰的站起來怒道:“是誰,竟有如此大的狗膽,我去扒了他的皮。”
黛玉卻淡笑道:“十哥你先彆着急上火,聽完了再說。”
胤俄氣鼓鼓的坐了了下來,黛玉對雪雁說道:“將畫像給他瞧瞧,看是不是這個姑娘。”
畫雁上前展示了畫像,那小廝立刻點頭道:“就是她,她先在牆下聽了一會兒,後來又命她的丫頭在牆根下仔細聽着。”黛玉點頭道:“你做的很好,再回去盯着,隔壁有異動便立刻回報。”小廝開心的行了禮,笑着退了下去,被神仙一般的主子誇獎了,他覺得自己快活的都要飛了起來。
胤俄伸頭去看畫像,不由奇道:“這不是大哥側福晉的妹子麼,玉兒,我記得她是今年應選的秀女,明相福晉還帶她給我額娘請過安的。叫什麼來着……”胤俄使勁拍着額頭,以他只愛武功無心美人的性子,能記得這麼多已經相當難得了,再要他記清楚張佳蘭兒的名字,也太爲難他了。
大阿哥有兩位側福晉,黛玉也不知道胤俄說的是哪一位,可巧這時素絹找來了,她行過禮後說道:“回主子,隔壁的姑娘名叫張佳蘭兒,是原直郡王府側福晉張佳氏的胞妹,張佳氏觸怒萬歲爺,已經被賜死,張佳氏之父因明相力保,只罷官免爵,張佳蘭兒的秀女資格被廢除,我們隔壁的宅子是張佳門德在三年前置下的,昨天他們剛搬來,張佳蘭兒被免去秀女資格後便趕回江南,昨天下午纔到的金陵。”
黛玉點了點頭,這張佳氏剛回到家便帶着點心上門,竟然是何用意?說什麼黛玉也會不相信她是單純的來進行睦鄰友好交往的。“素絹,張佳門德是什麼來路,爲何明相會這樣保他?”
素絹脆聲道:“張佳門德出身鑲藍旗,倒也不是顯貴之後,只是在旗的中等人家,因着祖上餘蔭做了太僕寺馬廠協領,一個正七品的小官兒。早年明相未發達之前曾有過一段不得意的日子,是這張佳門德接濟於他,據說明相得了重病,是張佳門德爲他延醫用藥精心照顧,才讓明相逃過死劫。而且明相還和張佳門德之妹還有過些說不清的事情,可後來張佳門德之妹不知怎麼便死了,她剛死明相便娶了現在的福晉。張佳門德只生有兩女,名爲穗兒蘭兒,皆拜明相爲義父,當年明相力舉張佳穗兒爲大阿哥嫡福晉,皇上卻嫌張佳穗兒出身不夠高貴,便指了現在的直郡王妃爲嫡福晉,王妃進門後有孕,明相便走了惠妃娘娘的路子,求了恩旨,將張佳穗兒納爲側福晉。張佳蘭兒本是今年的應選的秀女,明相福晉帶着她常去宮裡走動,給各宮主子請安,不過算起來走動的最多的還是當時的德妃娘娘。德妃被打入冷宮後,明相福晉有日子沒有進宮,後來便常帶着張佳蘭兒去給惠妃娘娘請安。”
聽完素絹的話,黛玉的眉頭皺了起來,往德妃那裡走動的多,難道是衝着四哥去的,今年的選秀的主要目的便是給阿哥們選福晉,德妃那裡就只有四哥和十四弟弟,十四還小,那就只能是四哥。想透了這一層,黛玉不免冷笑起來,這明相的心可真是不小呀,只是他連大哥的心思都沒弄清楚便忙忙的拉幫結派,這也太……不明智了吧!
“張佳蘭兒的性情如何?”黛玉淡淡問道,其實也不用怎麼問,只看她方纔的行事,便知道此人必不是良善之輩,指不定是個怎麼樣心機的女子。
“回主子,張佳蘭兒在明相府上住了近兩年,她極會做人,府裡上下人等無不誇獎喜愛,就連明相家庶出的小姐都被她壓了下去,宮裡的各位娘娘也都誇過張佳蘭兒是個好的,惠妃娘娘還誇她溫柔嫺靜和氣大方,時常叫她進宮陪着說話。”
黛玉聽了淡笑一下,果然是個八面玲瓏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她有幾分是真心。“主子,據探子回報,張佳蘭兒和其姐穗兒感情極好,可是張佳穗兒被賜死,張佳蘭兒只哭了一場便立刻回覆平靜,她被免了秀女的身份,卻沒有怎麼悲傷,還安慰明相,然後便不顧明相挽留執意出京,連夜趕路回到金陵。”素絹忙又說道。
黛玉雙眉頓時緊緊皺了起來,沉聲道:“這個張佳蘭兒的行爲舉止透着古怪,素絹,還有什麼消息?”
素絹搖頭道:“回頭子,目前只有這些。”
胤俄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這纔多大一會兒的工夫,素絹幾乎都把張佳一門掀了個底掉兒,還能細到什麼程度,這已經很驚人了。黛玉點點頭道:“嗯,素絹辛苦了。這份消息打探的很好,當賞。”
素絹明白黛玉之意,笑說道:“回主子,已經放了賞。”
黛玉點頭笑道:“有素絹姐姐,我可省心了。”
胤俄從座位上走下來圍着素絹繞了一圈,皺着眉頭問道:“你怎麼能記得住這麼多東西,好大一篇子,只是聽便聽得我頭昏腦漲了。莫非你比人多一顆心?”
素絹低頭淺笑,福身道:“十爺說笑了,奴婢亦是常人,只是從小跟着夫人,夫人常讓奴婢記些東西,時間長了便將記性練了出來。”
胤俄搖頭道:“這也能練出來,我卻不信。”
黛玉瞧了只笑道:“十哥,有些是天生的,咱們可學不來。”
胤俄點頭道:“嗯,玉兒妹妹說的對,是天生的。”
說話間天色便黑了下來,黛玉在心裡算了一回,若是沒有意外,葉伯伯九哥他們應該已經和大哥接上頭了,再過一個時辰便能回到家了。但願他們一切順利。
丫環們上來點燈,胤俄問了一回時辰,便囔道:“怪不得我肚子真叫喚,原來都這麼晚了。”
黛玉聽了便淡笑道:“給十爺備飯。”
胤俄忙說道:“玉兒妹妹,我們一起吃,也用不着餓着肚子等。”
黛玉微微點頭,便和十阿哥一起用了些飯,去癯仙山莊的都是她重視的人,黛玉全無心思用飯,只隨便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便走到窗前往外看,只見天上昏暗無星,夜風吹來遍體生涼,竟是要下雨了。黛玉忙說道:“讓廚下多燒些熱水,煮濃濃的薑湯。多熬些紅油羊肉臊子,切好麪條候着。”
果然沒出黛玉的預料,一陣大風過後,密集的雨點便砸了下來,黛玉透過風雨瞧向遠方,不由的雙眉緊鎖,她心裡忽然一陣陣的不安,好似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