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傷疤漢子沒有搭理我，作爲清剿者，他眼睛裡只有他的獵物。紋身女動用了五邪術中怪眼蝙蝠的力量之後，雖然召集到大批海鬼，但是似乎也耗盡了體內的術法之力，整個人搖搖欲墜，臉色慘白的嚇人，再加上她右肩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恐怕已經接不下傷疤漢子的一記要命術法了。
但是，就當傷疤漢子把術法力量提升到極致然後發出去之後，搖搖欲墜的紋身女在他出手的前一刻噴了一口血，艱難地說了一句：“五陰，癩頭蟾蜍，轉印！”
傷疤漢子那記絕殺的術法打在紋身女臉部之前，我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的嗜血屍蝶的紋身散去，姣好的面容出現片刻之後又覆蓋上了一隻醜陋的巨大癩蛤蟆紋身，正是她臀部的五陰紋身中的癩頭蟾蜍。
一陣耀眼的光芒讓迸射開來，暫時刺盲了所有人的眼睛，微微有海風吹過請罪船的甲板，人們都聞到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人們的視力逐一恢復正常，除了偶爾的倒吸涼氣的驚歎聲之外，沒有人發出任何其他的聲音。甲板上，刺鼻的味道淡淡散去，同時散去的還是那些慢慢逼近的海鬼。
角逐的區域裡，病秧子已經死了，我冷冷的站在另一個角落，和所有人一樣把目光集中剩下的兩個術者身上。紋身女癱坐在地上，面色慘白如紙，臉上的紋身還是嗜血屍蝶，除了極度虛弱之外卻沒有收到任何傷害。而傷疤漢子，則保持着一個很詭異的姿勢站在原地不動，他的臉上一片血色赤紅，隱隱可以看到一個癩頭蟾蜍的紋身印在臉上，傷疤漢子那一記絕殺術法，被紋身女以更可怕的術法能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勝負已分，紋身女接下來的對手是我，癱坐在地上的她眼睛中卻沒有太多的驚恐神情，反而是用一種近似於解脫的無所謂眼神看着我。
“來吧，看看你是不是最強的。”紋身女虛弱地說，她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聳了聳肩沒說話，慢條斯理的走了過去。當路過生死不明的傷疤漢子的時候，我第三次對他說了同樣的話：“你真是太年輕了！”那雙原本已經失去光澤的眼睛忽然重新出現了光澤，裡邊夾雜着憤怒、懷疑和恐懼。他臉上的蟾蜍紋身迅速隱去，那片猙獰的赤紅色在他的面部皮膚皮層下蠕動着，迅速聚集向了他的雙眼。可是沒等這個心思陰險到了極點的傢伙行出必殺之術的時候，一把咒刃已經悄然摸上了他的脖子，經過密宗秘法加持過的皮膚也擋不住這把怨氣沖天的邪刃，殺人飲血。
“五陰，嗜血屍蝶，繡皮舞！”坐在不遠處的紋身女見事情敗露，只好放棄傷疤漢子直接行術對付我。
之前那些在傷疤漢子身上消失的暗金色蝴蝶紋身又出現了，那些蝴蝶竟然像活物一樣在他的皮膚上蠕蠕而動，片刻之後竟然連帶着皮膚從傷疤漢子的身上撕扯下來，一隻只人皮蝴蝶飛了起來！
“五陰，黑寡婦，孤蛛刺！”紋身女速成一術，又行一術。張大嘴巴，把舌頭直直的伸出嘴外，牙齒一錯舌尖已經碎了，一道碧綠色的血箭自她的舌尖射向我。
螳臂當車，這個詞語無端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傷疤漢子和紋身女都是被人買通來對付我的，不知道誰對我有這麼深的仇恨，一個是密宗的清剿者，一個是兇名遠揚的邪派術者，同時出動這兩個人並且讓他們聯手恐怕不容易。既然有人懷着一顆黑色的惡意之心在算計着我，我又何不露一手敲山震虎呢？
大片大片人皮蝴蝶飛過來包圍了我，紋身女則又先後吐出三道碧綠色的血箭射向我。我卻依舊慢步走着，好像穿過一片落葉，又避開了幾縷柔風，所有攻擊全部落空！
“秘法，真仙縛！”我的背後猛然響起一聲絕望的吶喊，頑石一般的傷疤漢子身體裡發出可怕的骨骼刺穿皮肉的聲音，整個人在一瞬間漲打了一圈，巨人一般撲向我。
站定、轉身、伸出右手、手掌正好貼在了那張巨大的怪臉的額頭之上。行術，讀魂！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定格，大片大片人皮蝴蝶墜地的緩慢畫面之中，巨大化的傷疤漢子終於用盡了體內最後一絲術法之力，整個人像一個乾癟的氣球，在我的掌心中慢慢滑落、倒地。
“我對你們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沒有興趣，而且我打算給你一個向我復仇的機會，告訴我，是誰指使你們兩個來的，我今天就放了你。”我對紋身女說，剛纔的讀魂之中，我獲取了傷疤漢子的大部分記憶，但是近期關於請罪船刺殺我的記憶部分卻被生生鎖住了，看來僱傭他的人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
紋身女看着死在甲板上的戀人，先是呆滯了一下，她有點無法相信那個有些沉默寡言卻無所不能的傷疤漢子就這麼被我殺了。呆滯之後，那雙眼睛瞬間被黑色的怒火吞沒，可是她一動不動，因爲一把冰冷的咒刃正緊緊頂在她的鼻翼上，那裡正好是嗜血屍蝶紋身翅膀的地方。
“這麼美的蝴蝶，因爲你的不理智毀掉了可不好看，你再考慮一下吧。”我的手稍微用了一點力，咒刃的刃尖劃開了一條細小的口子，圓潤的血珠一顆接一顆的滲出來。
“你殘龍先生雖然兇名遠揚，但實際上你卻不是那種四處結仇的狂人，你自己也該知道自己到底有幾個結了死仇的敵人吧。”紋身女說。
“綺羅？”我問。
她點了點頭。
“還真是那羣陰魂不散的雜碎！今日過後，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殺不死我，第二次向我出手的時候，我不會手軟。”我收回咒刃放回衣服中。
“術者大會，請罪船名額獲得者，童遄。”和善胖子宣佈了最後的結果。幾名船員輕車熟路的收拾了病秧子和傷疤漢子的屍體，作爲角逐失敗者的紋身女自然受到了懲罰，因爲她之前行邪過多，術者大會對她的懲罰是挖去雙眼奪其光明。
被挖去雙眼的紋身女經過簡單的包紮之後，死狗一樣被人拖下了船。看來她短時間內是不會找我報仇了，不過以她的心性總有一天我的背後會出現五邪的陰影。失去光明，這種處罰實在太可怕了，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儘管那隻鬼眼可以看穿陰陽通曉幽冥，但是所看到的東西都是一片慘淡的灰色的，永遠沒有溫暖的光芒。
獲得了參與術者大會的名額之後，我也就沒什麼事了，只等其他船上的名額獲得者都產生之後，我們會被一起送到術者大會的真正會場——某艘豪華遊輪。
剩下的時間裡，和善胖子有意無意的和我套近乎，變着法子想從我嘴裡套出一點關於我所使用的空間之力的信息。我冷冷笑了笑，說了兩個字，卻不是歸陰，而是走喪。看着他如夢初醒的驚恐樣子我就想笑。世人都想追求強大的力量，但是卻更想追求不勞而獲，一旦他們所要付出的努力超出了他們所能執行的範圍，剩下的就是一片空泛的白日夢了。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和尚胖子從我這得到了一個錯誤的回答之後，竟然有意無意的暗示了我一些事情。這船上，還有綺羅一族請來的清剿者！
清剿者這個羣體的名聲不見得比邪派術者好多少，對利益的過分追求已經行事的不擇手段，給他們貼上了殘忍吝嗇的標籤，這要比某些邪派術者亦正亦邪的標籤貶低的多。綺羅一族一直對我殺死綺羅尊綺羅雅兄妹耿耿於懷，沒想到這股仇恨竟然一直積蓄到了現在，相比他們請來的清剿者也不是善茬。雖然清剿者兇殘蠻橫，但是也不至於把我在請罪船上當場格殺，且不說他做得到做不到，如果他這麼做了無疑了打了術者大會的臉，後果基本不用想象。所以這船上的清剿者肯定會用其他的手段害我……
五邪的陰影纔剛剛產生，新的陰影就已經籠罩在了我的頭頂。因爲是請罪船名額角逐者的原因，我不能和除了和尚胖子外的其他人做過多的交談，而和尚胖子對我也是點到爲止，不再多言。
相比清剿者是不會在請罪船上對我動手的吧，他們設下置我於死地的圈套只會在術者大會中或結束的時候開始張牙舞爪。他們沒動手之前，我永遠感覺不到殺死，憑空的猜測自然不準，於是我索性不去多想，安靜的等待術者大會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