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瀚走到風暖兒身邊,給了她一個噤聲的眼神,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和一個瓷瓶遞到她面前,眸中盡是急迫。
風暖兒不解地悄聲問道:“凌瀚,你這是做什麼?給我的嗎?”
“公主殿下,屬下知道你在毅王爺身邊並不快樂,這裡是一千兩銀票和迷藥,希望能幫上你。”
“你…這是…”
風暖兒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掙扎片刻,還是將銀票和藥接了過來,揣到懷中。
臨走之前,她回頭說道:“凌瀚,這些年謝謝你,趕緊找個好姑娘成家吧。”
直到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凌瀚纔回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心中有所念,又有哪個姑娘能入得了他的眼,公主你還真是殘忍。
風絕宣緩緩地從榻上站起身走到桌邊,凌瀚趕緊伺候筆墨。
“凌瀚,挑兩名功夫上層的暗衛跟着,暗中保護公主的安全,實在不行的時候,靳尋毅也是可以除掉的。”
“是!屬下這就去辦。”
凌瀚離開後,臥房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風絕宣緩緩地靠在軟榻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許兒,你已經離開本王兩個多月了,現如今你在做什麼呢?有沒有想本王啊,本王可是想你想得緊啊。
閉上眼,腦中浮現出一張紅撲撲的臉。
他記得那時她叫囂着不坐馬車要騎馬,他便用踏雲載着她一路狂奔。起初,本爲了嚇她,他策馬的速度非常快。可哪知,她竟然仰着頭讓他加快馬速,那興奮熱切的小模樣,令他心動不已。
最初的那張臉,支撐着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
許兒,你等我。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他立刻閉上了眼。
“吱嘎!”有人推門走了進來,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靠得越近他便睡得越“實”,然後他便被點住了穴道。
顧七月蹲到風絕宣的身邊,一隻手探進他的懷中摸索起來。
半晌
除了一個精緻的木製小八卦盤,她什麼都沒摸到,這就奇怪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基本上都快把王府給搜遍了,連兵符的影子都沒看到,到底被他藏到哪裡去了?
伸手解開風絕宣的穴道,顧七月眼珠一轉嘴角微翹,輕推了風絕宣兩下,“王爺…你醒醒啊王爺…”
許久,風絕宣才“醒”了過來。
初“醒”的男人半睜着眼睛,眸中帶着無措和懵懂,他的一切就這樣落入了顧七月的眼,她的心猛地跳動了兩下,失去了節奏。
直到他滿是好奇地伸手戳了她一下,她才緩過神,有些無措地輕聲說道:“王爺,您醒了啊。”
她的話當然得不到他的迴應,他只是一把奪回她手中的八卦盤,然後開始把玩起來。
顧七月哪裡還記得叫醒他的目的,貝齒咬了咬下脣,緩緩地伸出手欲摸他的臉頰,卻沒想到被他一掌給揮開,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王爺,您怎麼可以打奴婢。”
顧七月委屈地嘀咕了一聲,她小時候要飯的日子裡雖然被人打過,但自從她跟了太后娘娘以後,連宮裡的娘娘們都讓她三分,誰還敢打她?
可今日她竟然被一個傻王爺給打了,委屈瞬間盈滿胸口,喃喃道:“你以爲你長得稍稍好看了一些就可以隨便打人嗎?”
風絕宣不管她,繼續天真地擺弄着手裡的小八卦盤。
氣得顧七月甩袖推門而去。
望着那扇沒被關上的房門,風絕宣眸中的光越來越冷,不知死活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顧七月一路跑到凌渝的房門口,“砰砰”地敲起門來,“渝姐姐開門啊!我是七月。”
“進來吧,門沒鎖。”
顧七月推門而入,便看到凌渝正在納鞋底,問道:“渝姐姐,你和凌大哥每月的月例那麼高,買一雙不就得了,何苦累着自己。”
凌渝淡笑着搖了搖頭,“自我娘過世之後,哥哥的衣食穿戴都是我打理的,這麼多年,習慣了。”
“渝姐姐,你如此一說,七月突然好內疚,七月都沒有給哥哥做過鞋子。”
“哦?”凌渝被她這副懊惱的樣子給逗笑了,心情很是不錯地說道:“納一雙鞋子也不費什麼功夫,大不了我多納出一雙,到時候等咱們找到了十九,你親自拿給他。”
顧七月眸光一閃,心中竟是有些異樣,半晌才挽着凌渝的手臂出聲,“親手拿給他的人是你,而不應該是我這個妹妹。”
聽着她這樣的調侃,凌渝臉頰微微泛紅,“調皮!”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
顧七月才試探着問道:“渝姐姐,凌大哥不是讓我跟着你去伺候王爺嗎?爲什麼這都兩個多月了,你都沒讓我去…”
剩下的話顧七月沒說完,她相信凌渝能夠明白她想說的是什麼。
“王爺平時很安靜的,除了用膳和就寢的時候需要我在一旁伺候一下,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自己在臥房中睡覺。所以,我便一直都沒有叫上你,也想讓你多休養一下身體。”
“我的傷早就無大礙了,不想每天這樣吃閒飯,渝姐姐你就讓我和你一起吧。”
“這……”
在顧七月再三請求之下,凌渝只好答應。
入夜
顧七月端着面盆跟在凌渝身後,眼中盡是欣喜,心中默唸着五、四、三…
“哎呦!肚子怎會突然這麼痛!”凌渝捂着小腹,額頭上滲出了一排細密的汗珠,臉色很是蒼白。
“渝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我好像吃壞了肚子,可是還要給王爺…”
她的話還未說完,顧七月忙勸道:“渝姐姐,你把巾布搭在我的肩上,王爺這邊有我,你趕緊去如廁吧。”
凌渝掙扎再三,還是將巾布往顧七月身上一搭,轉身便跑開了。
顧七月嘴角微勾,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此時,風絕宣是醒着的,他正趴在桌上寫寫畫畫。
顧七月很是好奇,這戰王爺都傻了還會寫字?幾步走到桌邊這麼一看,差點兒笑出聲,他這哪裡是在寫字,這分明是在浪費墨汁,這些鬼畫符似的東西都什麼跟什麼嘛。
她貼近他耳邊說道:“王爺,奴婢爲您寬衣洗漱了。”
風絕宣並未理會她,仍是拿着一支毛筆在宣紙上胡亂地畫着,眼中滿是興致。
由於白天吃過一回虧,這次顧七月學得精明起來,伸出一根手指試探着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見他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這纔將整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待她將風絕宣的外袍脫了下來,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是誰說伺候王爺不累的?這纔剛剛幫他脫了件外袍,她都快累死了。
就在她放鬆警惕伸手碰到風絕宣中衣的時候,她竟是被一腳踹出了老遠,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開始翻騰起來。
痛死她了!
風絕宣伸手指着她,“啊…啊…啊…”
他“啊”了半天很是激動,但顧七月卻沒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就在她剛要開口問的時候,風絕宣一個健步衝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不見了蹤影。
瞬間,顧七月傻了,王爺在她眼皮底下,丟了!
不多時
整個王府亮如白晝,到處都是拿着火把的侍衛,一聲聲地喚着,“王爺,王爺您在哪兒啊!王爺別藏了…”
一個時辰後,望暖樓。
風明珏大笑出聲,“宣兒,這纔多長時間,你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現在怕是整個京城都知道戰王爺丟了吧。”
“傻王爺不丟,我怎會有時間到四叔這喝茶?”風絕宣笑着舉了舉面前的茶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呵呵,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四叔倒是瞭解我,許…筠筠她怎麼樣了?”
風絕宣差點把那個名字喊了出來,他沒有將顧許借屍還魂的事情說出來,因爲他覺得這是屬於她自己的秘密,若是真的要告訴別人,也應該由她自己來說。
風明珏露出瞭然的神情,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爲了那個丫頭而來,放心吧。她是跟着顧家一家人走的,現如今人已經到了宣城,人就住在顧家。”
聽他這樣一說,風絕宣才鬆了一口氣,那提着多日的心才放了回去。
突然,風明珏很是疑惑地問道:“只是不知道那小丫頭什麼時候同顧家人那麼熟的?”
“可能是緣分吧。”風絕宣輕笑了一聲。
“對了宣兒,你不啞了這件事,要不要寫封信知會那丫頭一聲,她若是知道了,定會高興到瘋掉。”
風絕宣搖頭,打趣着說道:“四叔你都說了,她知道會高興到瘋掉,我還是希望她正常,將來再說吧。”
他太瞭解顧許了,若是現在就將這個消息告訴她,她還不得急得從宣城狂奔回來。
風明珏抻了個懶腰,眼中染上了淡淡的睡意。
“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折騰,總之聽四叔一句話,哪怕有一絲絲機會也要珍惜,不要到了四叔這個年紀空留餘恨。”
“四叔,我知道。”
直到第二天天大亮,衆位身心疲憊的侍衛纔在馬廄裡發現了睡得極其香甜的戰王爺。
一時間,戰王爺瘋傻之名是越傳越遠,甚至連蹣跚學步的孩子都知道,北風都城裡有個喜歡睡馬廄的戰王爺。
戰王府
凌瀚冷着臉看着面前的一衆侍衛說道:“你們之中有一些是王府的老人,有一些是皇上派來保護王爺的,我不想區別對待。但是,今日發生的一切,令我很是失望。到底是誰將王爺睡馬廄的事情傳出去的,自己站出來吧。”
半晌,底下無一人出聲。
“好啊,沒有人承認是吧?那便一起滾出王府,就算一個侍衛都不要,也不留吃裡扒外包藏禍心的人。”
“啊!”
不知是誰將一個人給踹了出來,那人撲通一下就趴到了凌瀚的腳邊。
瞬間十幾個人開始起鬨,“凌爺,我們都看見了,就是這個人將消息傳出去的。”
凌瀚垂眸睥睨着他,“可是你做的?”
“不是…不是…不只是我,他們都有做,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他的話還未說完,脖間便多出了一道血痕,然後整個人便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凌瀚緩緩地收劍,冷冷地看向衆人。
“王府的老人退下,皇上派來的人留下,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囑咐。”
整個院中便只剩下十幾人了,皆是滿臉不安地望着凌瀚,然而凌瀚什麼都沒說,只是微微擡了擡下巴,讓他們跟着自己走。
半個時辰後
凌瀚通過密道溜進了風絕宣的書房。
“王爺,皇上派來的人都已經被屬下關到地牢中去了,下一步該怎麼辦,還請王爺明示。”凌瀚恭敬地彙報着。
“凌瀚。”
聽到熟悉的低沉聲,凌瀚的雙眸瞬間瞪得老大,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王爺,您能說話了…真是…”
風絕宣點頭,“這兩天才剛剛恢復,儘快安排我們的人去模仿他們,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必須學得九成像,然後那些人就都處理了吧。”
“是!”
凌瀚聲“是”說得異常的鏗鏘有力,因爲他知道,他們家王爺終於要開始反擊了!
許國
顧徵兩天沒有閤眼,才終於將不知積累了多少天的奏摺批閱完畢,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這皇帝真是不好當,還是做將軍快意一些,若是再來一批這樣的奏摺,他怕是要魂歸西天了。
到時候百姓們就會興致勃勃地傳頌着,大名鼎鼎的顧徵顧將軍,沒有死在千軍萬馬之中,卻是累死在了一堆奏摺之上。
這時,傳喚太監走到了他的身旁,耳語了一聲,“啓稟皇上,小公子已經到了殿門外了,不知是否……”
“啪”
顧徵狠拍了一下御案,皺眉道:“朕不是說過,以後但凡小公子來找朕,不需要通報,聽不明白嗎?”
“是,奴才這就將小公子帶進來。”傳喚太監暗暗地擦了一把汗。
太監在跑的途中仍是不停地擦汗,這小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大家不知道這人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這人姓甚名誰,只知道那日皇上很是高興,賜給這人一張代表皇帝親臨的金牌,並讓大家先喚他爲小公子。
難道說皇上好那方面的?
……
顛兒顛兒地跑到殿外,傳喚太監擡手拭了拭額角的汗,點頭哈腰地說道:“是奴才怠慢了,小公子快裡面請。”
顧許沒多看他一眼便向着殿內跑去。
離着老遠,她就看見顧徵站在御案之後朝她揮手。
“大哥,你總算是忙完了。”
顧許跑到他身邊,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眼眉彎彎煞是可愛。
顧徵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說道:“以後就算大哥再忙,你也可以來找大哥。”
“大哥你猜我給你帶什麼了?”顧許神神秘秘地朝他挑了一下眉。
“不會是上好的千日不醉吧?”
“……”
大哥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竟然一猜就中!
看着她瞪得溜圓的雙眼,顧徵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仰頭朗笑起來,好不開懷。
這酒的名字雖然叫千日不醉,但其實它的後勁兒很大,基本上三杯下肚人就已經不能走直線了,所以熟悉它的人,又管它叫三杯倒。
酒過三杯
顧許晃晃悠悠地在殿中打拳,並時不時地回頭看顧徵一眼,笑呵呵地問道:“大哥,你看我這拳打的可好?”
“好,甚好,大哥陪你。”
顧徵喝了兩杯,臉頰也有些泛紅,一個翻身落到了顧許身邊,便與她一起耍起拳來。
須臾
顧許突然將手中的酒杯往天上一拋,咯咯笑着向後倒去,笑着喊道:“阿宣,你可要接住我啊!”
她的一聲阿宣,瞬間讓顧徵清醒了許多,眸中的笑意也淡去,但他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顧許,然後穩穩地將人抱在了懷中。
“許兒,你也不怕摔了自己。”似是責備,語氣卻輕得不像話。
顧許咯咯一笑,雙手環住他的腰說道:“我知道你會接住我的,你哪裡捨得我受傷。”
伸手輕撫着她的髮絲,顧徵喃喃出聲,“許兒,你口中的那個‘你’指的是大哥,還是那個‘阿宣’呢?”
“阿宣,我很快就會回去陪你了。”
窩在他懷中的顧許又咕噥了一聲,然後頭一歪便昏睡過去。
抱着她,顧徵難受地閉上雙眼,心底傳來陣陣針扎般痛意。許兒,大哥與你十六年的朝夕相伴,竟然比不上那個人的一昔相識嗎?
顧許不知夢到了什麼,又咯咯笑了兩聲。
傍晚
揉了揉發痛的頭,顧許緩緩地睜開雙眼,入目的皆是陌生的景物,唯有身側的人,無比熟悉。
不停地回憶之前發生何事,她好像帶着一罈千日不醉去找大哥喝酒,然後他們一起耍拳,再然後她竟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本想起身,卻發現腰間搭着一隻大手。
伸手剛要把他的手拿開,低沉帶着睡意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不再多睡一會兒了?”
“我再多睡一會兒,怕是要把你的手臂給枕廢了。”顧許搖頭笑着,露出兩個齒尖兒。
看她正要翻身下榻,顧徵鬼使神差地伸手捉住她的衣袖,問道:“許兒,你可喜歡大哥?”
“當然喜歡,所有哥哥里我最喜歡大哥了。”顧許想都未想,脫口而出。
當顧徵聽到前四個字的時候,心底涌起了一股雀躍之情,可是她接下來的那句話,卻直接將他給打入地獄,原來在她心中他只是哥哥。
顧徵也不知今日的自己到底中了什麼毒,依然扯着她的衣袖不放,急急地說了一句,“許兒,我喜歡你。”
顧許一愣,隨即莞爾一笑。
“我當然知道大哥你喜歡我,整個家中誰不知道大哥你最寵我、最喜…”
“顧許!我說的喜歡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而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你可聽明白了?”顧徵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之上,輕輕地搖晃了幾下,眼中泛起紅絲。
瞬間世界安靜了
半晌
顧許掙脫開他的雙臂,慌亂地從榻上跳下,站在地上不停地搖着頭,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大哥,你別同我開玩笑,我有……”
“這種事情我怎麼會同你說笑,我從小就知自己不是顧家的孩子,也知你不是顧家的孩子,爲什麼不能喜歡你?”
顧徵也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她走進,在她面前站定,刻意地放柔語氣說道:“知道爲何沒有給你公主的稱號嗎?”
也許今日她沒來這裡,她不會知道。
可是現在,她好像隱隱知道了原因,只是不敢確定。
“皇后的位置,我會一直爲你留着,無論…”
“大哥,你便斷了這份念想吧,你將今日這些話收回,我們就當這一切都未發生,好不好?”
顧許打斷他的話,眼中盡是期許,大哥你快點答應我啊!那樣我們就可以回到過去,你依然是疼我的大哥。
哪知,顧徵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眼中盡是堅決,“這些話我是不會收回的,你可知道這些話在我的心底藏了多久嗎?”
顧許眸中閃過慌亂,轉身頭也不會跑出了寢宮。
回到府中
她尋了幾壇酒便翻身上了屋頂。
眺望着遠處只剩枯枝的老樹,顧許眼眶瞬間就紅了,仰頭猛灌了一口酒,嘴裡不停地念叨着,“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她和大哥怎麼走到這一步?”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她還是大哥的寶貝妹妹,怎麼一眨眼事情竟然變成這樣。
入夜
顧安起來如廁,路過迴廊的時候,卻聽見有人大喊大叫。
這聲音怎會如此耳熟,好像有點兒像許兒的聲音,可是不對啊。她不是說,今日她去宮中找大哥,便不回府中了嗎?
心中有些擔憂,顧安尋着聲音找了起來,不多時便在房頂找到了喝得爛醉如泥的顧許。
“許兒,你這是怎麼了,竟然醉成這副樣子!”
“你是誰啊!”
五六壇酒下肚,顧許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別說人了。
她一把扯住顧安的領口,口齒不伶俐地問道:“你說…大哥他怎麼會喜歡我呢?明明昨天我還是他妹妹…怎麼現在他竟然想娶我了…”
“……”
顧安瞬間驚悚,伸手摸了摸顧許的額頭,“這喝的也太大發了,胡話都說成這樣了。”
將人給抱回房中,回去的路上,顧安腦中卻不停地回想着剛剛顧許的醉酒之言,輕喃着,“應該不是真的,許兒只是喝醉了吧…”
他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可是心裡越想越不對勁,她這話也不可能空穴來風啊。
第二日
眼見着要到了早朝的時辰,顧安敲開了自家妹妹的房門。
顧許不情願地鑽出被窩,揉着發痛的頭,喃着鼻子問道:“三哥,這五更天還未到你就來擾我清夢,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啊!”
“你以爲兩位哥哥是閒散王爺嗎?還不得去上朝,三哥過來問你要不要一起進宮,待大哥下朝後,你便可以去找他了。”
“我不要見他,哥哥們去吧。”
顧許一口回絕,翻身躺回到牀榻上,然後將被子往頭上一蒙,繼續會周公去了。
看着她這樣的反應,顧安心中咯噔一下,又想起了昨日顧許的醉話,難道說大哥真的跟許兒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嗎?
隔着被子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背,顧安輕嘆一聲說道:“那你便好生待在家中,三哥先走了。”
整個朝會下來,顧安都是心神不寧的。
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他直接衝到了顧徵的寢宮門口,卻不想竟是被傳喚太監給攔住,“安王,您這是要……?”
“我要見皇上!”
“那王爺您稍等一下,容奴才去通傳一聲。”
看着太監跑開的身影,顧安心中突然生出無力感,可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啊!
須臾
那太監跑了回來,微微朝着寢宮的方向伸手,“安王請!”
遠遠地看見顧安
顧徵朗笑道:“三弟,怎麼下朝就想着來看大哥了?”
顧安並未言語,而是微微側首看了眼守門的太監和宮女。顧徵明白他的意思,忙揮手道:“你們幾人先下去,沒有朕的傳喚不得入內。”
“是,皇上。”
待寢宮內只剩下他們二人,顧安便急急地開口,“大哥,你昨日到底同許兒說了什麼?”
顧徵臉上的笑意一僵,緩緩地抿直雙脣,半天未出聲。
看着他這種反應,顧安便越發沉不住氣,不敢置信地搖頭說道:“真的不敢相信,一直是我心中榜樣的大哥,竟然禽獸到肖想自己的妹妹?”
由於顧安太過激憤,待他說完整句話,口水都噴到了顧徵的臉上。
顧徵倒是並未生氣,伸手在臉上擦了一下,緩緩地坐到龍椅上,手中不停地摩挲着八卦盤。
半晌他纔開口
“三弟,你也覺得我喜歡她是個錯?”
“她是妹妹啊!”顧安不停地捶着胸口,眼底泛起了道道血絲。
顧徵深吸了一口氣,藏在龍袍中的雙手緊握成拳,疲憊地說道:“可她並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喜歡她哪裡有錯?”
一時間,顧安竟是不知該如何反駁。
只聽龍椅上的顧徵繼續說道:“更何況,我也不是顧家的孩子,從最開始我便知道許兒不是妹妹,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好像並不違背倫常吧?”
“你說什麼?”顧安驚得倒退了好幾步。
“我說我本就不是顧家的孩子,我也早就知道許兒不是顧家的孩子。”
“……”
瞬間,顧安覺着自己的世界亂極了,這纔不到兩年的時間,好好的顧家四兄弟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大哥竟然不是他們的親大哥!
顧徵總算了緩過些氣力,站起身走到顧安身邊,單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無論你們怎樣想我,對於許兒,我是要定了。”
“可是大哥你可有想過許兒的感受?”顧安質問回去。
“她過一陣子會好的。”
顧安氣得直搖頭,“她怎麼可能會好?你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國事,可有了解她這兩年來經歷了些什麼,又遇到了哪些人嗎?”
見顧徵僵在那裡並不言語,顧安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給拿掉。
“不,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她重生後的身份。”
“她是何…何身份?”
“她是北風國上官崢嶸的嫡孫女,是北風戰王的正妃,她已經成親了,而且她很愛很愛她的夫君!”顧安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爲清楚,尤其是說到“成親”二字,他可以提高了音量。
他的話猶如擊打在顧徵心上的重拳,令他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顧安見目的達到,抱了抱拳,轉身離開寢宮。
許久之後
顧徵撫着額頭跌坐在地,腦中嗡嗡作響,原來她最後也念念不忘的那個“阿宣”竟是風絕宣啊!
突然,顧徵猛地擡頭,跑到御案前不停地翻找起來。
許久
終於在堆積如上的奏摺最下面,找到了那份關於北風的奏摺。
顧府
直到快用午膳的時候,顧許才從被窩裡懶懶地爬起來,坐在銅鏡前長嘆一口氣,看來以後還是少進宮爲妙,也許避開大哥,時間久了他就會將這件事情給淡忘掉。
正在這時,閨房的門被人叩響。
顧許垂首看了眼自己的穿戴,並無任何不妥,說道:“進來吧。”
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卻是她此時最不想見的人,顧許忙撇過臉問道:“大哥,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要上朝嗎?”
顧徵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正對着自己。
“許兒,你就如此不想見到我嗎?”
“你值得更好的姑娘,大哥。”顧許眸光中滿是希冀地看着他。
顧徵緩緩地鬆開手,離她更近了一步,從懷中拿出一張奏摺遞到她面前,說道:“就算風絕宣瘋了、傻了、又娶了個乞丐,你都不在乎嗎?”
聽他這樣一說,顧許不用看也知道奏摺上寫的是什麼東西,遂堅定地搖了搖頭。
莫不說這乞丐就是她,就算不是她,只要阿宣沒有親口對她說出無情的話,她都會一直相信他。
“除非他親口說不愛我,否則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在乎。”
“許兒,難道這些年大哥待你不夠好嗎?”
“大哥待我自己極好的,可是這不一樣……”
顧許不停地搖頭,腦中不斷地閃現着這些年大哥爲自己做過的一切,真的是好到不能再好了。若是大哥遇到危險,她定會不假思索地衝上去保護他,甚至是爲他死。
可縱然是這樣,也不代表這是愛,那種想過一輩子的愛不是這樣的。
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顧徵的臉上滿是失落,一句話未再多問,轉身離開。
回宮的路上
他滿腦子都是顧許的臉,甚至遠處飛馳而來的駿馬都沒注意。
看着就要撞到人,馬的主人瞬間拉緊繮繩。由於馬的速度過快,她扯動的力度又太多,整個人被甩了出去,眼見着就要血濺當場。
風暖兒立刻絕望地閉上雙眼。
但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她覺着自己落入到一個微涼的懷抱,緩緩地睜開眼,瞬時如墜夢中,竟然是他。
顧徵看了眼懷中滿面邋遢的人,皺眉說道:“以後騎馬的時候小心點,再有一次,可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風暖兒傻愣愣地點了下頭。
“還不下去?”
見這人還賴在自己的懷裡,顧徵眸中閃過一抹不悅。
“顧大哥,是我啊!我是暖兒啊!”風暖兒不但沒有鬆手,反而伸手環住了顧徵的脖子,越環越緊。
“風暖兒?”
聽到顧徵喚她的名字,風暖兒忙不迭地點頭,眼中滿是激動和欣喜,真是太好了,顧大哥還記得她。
顧徵的脖子被勒得難受,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趕緊鬆手。”
風暖兒知道她若是再不鬆手,顧徵估計就真的發飆了,遂識時務地鬆開手,跳出了他的懷抱。
顧徵轉身就走,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風暖兒眸中閃過受傷,仍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甚至連她的馬兒都不要了。
眼見着就要走到宮門口的時候,顧徵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冷聲地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可是…可是…暖兒來宣城就是爲了投靠顧大哥的。”風暖兒委屈地低下頭,雙手不停地攪着自己的衣角,想着這一路上遇到的坎坷,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你憑什麼投靠我?”
“暖兒知道不該來叨擾顧大哥,可是在這許國,暖兒認識便只有你了。”
顧徵拗不過她這纏人的功力,只好將她帶進了皇宮。
一路上都是風暖兒嘰嘰喳喳地在說個不停,“顧大哥,你當皇帝之後沒新建宮殿吧?這皇宮應該就是原來南宣國的宮殿吧?南宣原來皇帝的品位也不過如此,還沒有我王兄的王府好看。”
她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得意忘形之下竟是漏了身份,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可是爲時已晚,走在前面的顧徵聽得一清二楚。
他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你王兄的王府?風暖兒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我…”
顧徵緊皺着眉頭看着她,那日許兒和風絕宣上山是爲了救她,她剛剛又提到了王兄和王府。
“你是風絕宣的妹妹?”
“顧大哥,你怎麼猜到的…”
顧徵冷笑了一聲不再言語,轉身快速離開。
風暖兒愣在原地,“顧大哥,我到底住在哪兒啊……”
不多時,一名小宮女走到她的身後,微微蹲身見禮,“這位姑娘,請跟奴婢來吧。”
須臾
風暖兒一臉嫌棄地伸手在鼻子周圍扇了扇,噘嘴問道:“你確定沒帶錯路?顧大哥就讓你安排這種地方給我?”
小宮女恭敬地回道:“如果姑娘口中所喊的顧大哥指的是皇上的話,那奴婢應是沒帶錯路。”
“……”
直到小宮女離開,風暖兒還一陣發懵,這明明就是宮女住的地方,顧大哥怎會安排她住這種地方?
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糾結了半晌,風暖兒還是決定衝到顧徵的御書房去問個究竟。
御書房中
顧徵眉頭緊鎖地批閱着奏摺,眸中滿是怒意。
“啓稟皇上,御書房外有位姑娘硬是要衝進來,被守門的太監給攔住,請問該如何是好?”
“轟走!”
“是!”
直到天色變暗,顧徵才將最後一份奏摺批閱完畢,起身離開御書房。
一腳剛邁出御書房的門檻,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來,“顧大哥,你終於忙完了。”
“……”
顧徵不禁撫額,真是陰魂不散,怎麼還沒走。
眼見着顧徵要走,風暖兒忙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問道:“顧大哥,暖兒只問你一句話就走,你有沒有喜歡過暖兒,哪怕是一點點?”
“並未,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