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將別

華燈初上,白日的喧囂繁華轉瞬落盡,唯有不悔的深情依舊縈繞在房前屋後的每一個角落,熠熠生輝。蜷縮在西廂一角,一身白衣素裙的鶯鶯又爲元稹輕撥起愛的琴絃,卻不意,絃聲似針,針針刺痛心扉,讓人猝不及防,空惹了滿眼癡淚。

他端坐窗下,素手纖纖,任心底相思的情感遊走筆尖,在紙箋上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於她憂傷的眸底再次續寫一場等了經年的紅塵暖愛。指尖,靈氣如詩,每一次屈伸都噴薄着無盡的深愛。他悄悄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他就要讓這顆生花的心靈在她的注視下開始一段不羈的旅程,更要在心尖染上世間最最豔麗的色彩,爲愛擺一場文字的盛宴,讓明媚與歡喜猶如一股清泉從天而降,徹底滌盪心靈深處的塵埃,還她一份永遠的無憂無慮。

他不想再聽到她的嘆息,不想再看到她的悲傷,所以他要給她滿園的春色,要用鮮花與鳥語輕輕撫去她藏在眉梢眼角的傷,任她在紫陌紅塵的路上逍遙一生。是的,他在等待一個燦爛的花期,要讓那些堆積到一定程度的情感都在花開錦繡的字裡行間得到一種極致的宣泄。於是,一首《新秋》連同着一首《暮秋》,還有一首《月暗》,便在他望晴的眼底將回憶拈成了絲線,空靈飄逸,像是找到了一處安靜的出口,讓一塵不染的平平仄仄都於詩箋上赫然顯現:

旦暮已淒涼,離人遠思忙。

夏衣臨曉薄,秋影入檐長。

前事風隨扇,歸心燕在樑。

殷勤寄牛女,河漢正相望。

——《新秋》

看着牆西日又沉,步廊回合戟門深。

棲烏滿樹聲聲絕,小玉上牀鋪夜衾。

——《暮秋》

月暗燈殘面牆泣,羅纓鬥重知啼溼。

真珠簾斷蝙蝠飛,燕子巢空螢火入。

深殿門重夜漏嚴,柔□□□□年急。

君王掌上容一人,更有輕身何處立。

——《月暗》

日落黃昏,夕陽西下,本是元稹和鶯鶯歡會之時,往日那種夜深人靜後,“玉櫳深處暗聞香”“小樓前後捉迷藏”“潛教桃葉送鞦韆”的情景實在令人心醉,每每回想起,總教人慾罷不能。只可惜,現在同樣的“牆西日又沉”,卻只能給他帶來“棲烏滿樹聲聲絕”的感受。他和她相對無語,唯有“月暗燈殘面牆泣”。他甚至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仰望蒼穹,“殷勤寄牛女,河漢正相望”,似乎自己和鶯鶯這次離別之後便會像牛郎織女那樣永隔天河,甜蜜的日子則如同“前事風隨扇”一樣消逝無蹤。

細數光陰,彈指如蓮。元稹看着新寫完的這兩首詠秋詩和染滿愁緒的一首《月暗》,心裡沉積已久的落寞更是無法釋懷。嘆只嘆,窗外的清風終是不解他眉頭緊鎖的愁容,池裡的流水也難懂他這顆深情不悔的心。數來數去,這世間恐怕也只有指尖攏起的詩意纔是真正懂他的吧?它們總是攜着暖暖的春意呼嘯而來,鼓動着他的心緒,閃亮着對未來的渴望,於一闋一闋的文字中,用心落拓着她溫柔的笑靨,然而,這些許的詩意又真的能夠讓他美夢成真嗎?

蕭瑟的氣氛也令鶯鶯心驚。一曲《霓裳羽衣曲》,訴不盡相思旖旎,眼前卻無端顯現出唐明皇與楊貴妃生離死別的婉轉纏綿。唐明皇與楊貴妃,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她和他又何嘗不是?但,最後的結局又是怎樣的?歷史早就給出了答案,是殘酷殘忍,也是情非得已。可這一切都不是她想遭遇的,哪怕霓裳再美、華宴空前,她也不想涉足前人的故事,更不願再沿着前人的路把悲傷的歌再唱一遍。

或許,他和她,本就不該相遇。

他們本就是在不同季節綻放,又在各自的季節裡獨具魅力的嬌豔花朵,卻因爲一次錯置了的相遇,開始了糾纏牽絆的一生。

他是從天而落的驕子,羽扇綸巾掩蓋不了的是“苦覓不得,知己難求”的苦悶;金玉華服掩埋不了的是他爲歌而狂、爲舞而癡的心。

她爲他而舞。她的世界,他就是唯一。嬌嬈如蝶,渾然忘我。

他爲她而歌。他的世界,她就是全部。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幸福是雙刃,給你甜美的一刻也賜予你最深痛的記憶。“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戰亂終於向他們逼近。

他本該是屹立不倒的大樹,傲然挺立在風霜中,承受風霜的考驗,卻因爲她,開始了恐慌。十指相扣,逃亡途中,他們依舊信誓旦旦,“今生今世,永不相忘”。

她輕笑,因爲她相信,他,是她的天,是她避風的港灣,這一點,她從未疑惑。可惜,天真的她卻忘了一點,他,從來就不是她一人的港灣。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曾經的恩愛最終還是抵不過性命攸關,他伸手遮擋住雙眼,不願見玉人在他面前悽惶死去,亦不願就這樣與她天人永隔。

曾經,他的恩賜,他的恩寵,盡化煙塵,撒落大地,再難尋覓。回龍馭,境依舊,人難再。他,終於落淚。鴛鴦瓦冷,翡翠衾寒,誰與他共度這漫漫長夜?

當日,一支《霓裳羽衣曲》,驚破了萬里城郭,也將她帶到了他的身邊。從此,他對她“三千寵愛在一身”,她也給了他最平凡的愛情和最詩情畫意的浪漫生活。他沒想過曾經賜予了他幸福的《霓裳羽衣曲》會毀掉他們之間的一切,而今,孤苦無依的他只能坐在寂寞深宮裡,靜靜摩挲着經戰亂侵蝕,已不復完整的曲譜,回憶昔日她舞他歌的甜美生活。可惜,好景難再,一曲霓裳羽衣,驚破萬里城郭,歌罷萬里江山,也埋葬了她如蝶般輕盈的身姿。

這便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卻更像一曲斷腸的離殤。《霓裳羽衣曲》裡還殘留着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氣息,那海枯石爛的承諾依然棲息在琴絃上,時時哀鳴,久久不肯離去。攜曲入定,那些經年的往事,便如同一紙箴言,流浪在靈魂之外,此情深處,自是悠悠纏綿着一闋闋的相思。

一曲未罷,鶯鶯早已淚眼矇矓,但她仍在婉轉的曲調裡尋找他的身影,已然分不清哪個是楊貴妃,哪個是自己,更不知道自己要尋的那個他究竟是唐明皇還是元稹。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她心裡是多麼難過,可她什麼也不能說,她怕他會捨不得棄她而去,而她並不想那樣自私,因爲她知道,他並不是爲她一人而活,他是個男人,自有他該肩負的責任,她不能爲了一己之私毀了他的前程,毀了元氏族人的希望。

她只能將這份哀怨悲思放在心底默默承受,儘管她也和他一樣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她並不想給他增加任何的心理負擔。或許這就是命吧!該來的總要來,留不住的縱使拼了性命也留不住,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在心裡暗暗傷懷一下罷了。

鶯鶯輕輕嘆着,想來前世她是他腕上相系的那根紅絲繡線,所以今生纔要爲他朝暮癡纏糾葛;亦或許她是他前生在洛水上相視的女子,只因那無意間的一次回眸,她便爲他用指尖在心頭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囚”字。是啊,她已經被他“俘虜”,被他“囚禁”,而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願只願這份感情能讓他的心情在寂寞裡開出妖嬈的花,而她,即便只枕着這份憂傷入夢也該是好的吧?單純善良的她總是這樣想着,故事裡只要有了他,哪怕只是一抹模糊的影子,對她來說也都是幸福美滿的。在愛情面前,她就是這樣,她把自己的姿態放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程度,因爲她相信真正的愛情總需要一個人犧牲付出得更多,既然自己深深愛着他,那就讓這痛苦由她一人來承受咀嚼吧!

她依稀憶起自己和歡郎表演皮影戲時,母親崔夫人說過的一句話。崔夫人說,入戲與落幕只有一步之遙。只一句話,卻讓她驀然驚覺,原來相遇與分離都恍如一出濃墨重彩的戲,沒有最後的主題,也沒有固定的演繹。她含淚撫琴,慌亂間變得茫然失措,不知該再爲誰彈奏一曲離殤。他即將風輕雲淡地離去,獨留她一人在戲臺上傾情穿梭,一邊哀傷莫名,一邊無處遁形。想起這些,她終究還是有些不甘,難道自己徹底投入的感情到最後只能換來連場的心碎?

她知道,她不能改變什麼,再唯美的曲調也更改不了絃斷曲終、只餘斷章的結局。指下的哀音嫋嫋,一曲霓裳幾經更迭,她根本就不知道所彈何曲,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的心早已碎了一地。元郎啊元郎,朝,我爲你眉黛不剪春山翠,可知曉我牽掛的輕憂?夜,我爲你畫樑語燕驚殘夢,可懂得我相思的新愁?長亭復短亭,何日纔是君歸期?究竟,還要等多久,才能盼來我們永久的奼紫嫣紅開遍?

終於,指間的琴絃還是斷了。“嘎嘣”一聲,隨水東流,是那樣的乾脆,那樣的不留餘地。淚已闌珊,哭泣只是一種死去的生,也許一切真的該結束了。懷着丁香般的愁怨,她再也不能自已,可又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只好和淚擲琴而去。

“鶯鶯!”

元稹唏噓不已地盯着哭成淚人般的鶯鶯,一個箭步,將其緊緊擁入懷中,伸手替她拭着眼角的淚花,哽咽不能成言。

“微之!”鶯鶯伏在他肩頭,忍不住悲咽起來。

“要不,我再留下來多陪你些日子?”

“不。”她搖着頭,“試期即至,你不能再這樣兒女情長了。不管你我結局怎樣,你都要答應我,不要爲了兒女之情蹉跎了光陰,否則這一輩子我的心也不會安的。”

“鶯鶯……”

“你答應我。”

元稹點着頭:“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你不用爲我憂苦,等考完試我立馬就回來接你。”

“你好好考試就行了,無須記掛着我。”鶯鶯皺着眉,“縱使始亂之、終棄之,鶯鶯也不敢心生半點怨恨。”

“鶯鶯……”

“只要君亂之,君終之,鶯鶯也就心滿意足了。”

“……”

“回長安要懂得好好照應自己。”鶯鶯伸手替他整理着凌亂的頭髮,“看你,這麼大人了,還總跟個孩子似的,功名在身的人,也不怕別人見了笑話。”

元稹緊緊攥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你相信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辜負你這片情意。”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怪你,真的。”

“可我不會那樣待你的。”元稹望着她肝腸寸斷,“你一定等着我,等着我!”

紅塵眷戀,萬千寵愛,原來不過是轉身的錯罷了。鶯鶯望月深嘆一聲。或許,他終歸不是她的夙緣,落入眼簾的,也不過是畫中人的一懷寂寞。她不敢再期待什麼,因爲期待越多,失落便會越大。所以她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踱了出去,卻留下一屋的冷清,一地的涼薄,在他悲悽的眼前盤旋縈繞,徘徊不去。

望着她蹣跚遠去的背影,元稹悵然若失。心已累,夢已碎,淚已風乾,只剩下他和她孤單的背影,在各自寂寞的雲彩裡搖曳,究竟,何處纔會是他們平靜的港灣?伸開手,輕輕拂去頭頂支離破碎的月色,層層疊疊的思緒,再次飄散在孤寂的心房,如同燃起連綿的塵煙,於暮色中倦倦飄蕩,卻是無處安放。他終於忍不住伏案疾書,和淚,將她撫琴的哀怨與離別的不捨都扣入詩中:

莫愁私地愛王昌,夜夜箏聲怨隔牆。

火鳳有凰求不得,春鶯無伴囀空長。

急揮舞破催飛燕,慢逐歌詞弄小娘。

死恨相如新索婦,枉將心力爲他狂。

——《箏》

“火鳳有凰求不得,春鶯無伴囀空長。”鶯鶯的琴音,如同春鶯無伴,發出失侶之哀鳴,怎能不令他腸斷心碎?明天天曉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何日才能與鶯鶯聚首?元稹擡頭望着案前搖曳的燭火,心裡裹着無限惆悵。都說美麗是不會被人遺忘的,真心的付出,最終都會得到最好的回報,可他卻在莫名地害怕着,害怕這一去山高水長,害怕這一去雲淡風輕,害怕這一去再也無法找回他們共同擁有的記憶……

她的可人,她的嬌羞,她的囈語,她的癡迷,都讓他心裡裹了太多太多的不捨與牽掛,可這又能如何?他只能任由心中糾葛的無限眷戀的感情在蘸着濃墨的指端流瀉,然後,將積鬱的蒼茫和無奈,於詩箋上一字一句地寫出來,爲了她的美麗,也爲了她的芬芳。

回眸,窗外的桂花正開得爛漫,芳香四溢,卻是無關風月,只映離愁。他知道,他和她自前世離散,他踏遍萬水千山,從遠古尋到今朝,從長安一路尋到蒲州。哪怕經年的風煙早已洇染了曉風殘月裡的期盼,哪怕灞橋的柳色年年都在畫紙上氤氳成一片悽碧,哪怕聲聲的嘆息都愁聚在他和她共演的皮影戲中,他還是無法把她的身影從思念的眼中從容抹去。究竟幾時,他尋愛的扁舟纔不再零落天涯?幾時,他尋覓的伊人才不再獨佇在水一方?

一縷縷縹緲的桂香,在不悔的深情裡托起他細細密密的心事。閉上思念的雙眼,他在風中細細思量,卻不知該如何才能擁着她周身的芳華直到永遠,亦不知該如何才能催開她如花般美豔的笑靨。舉頭,溫婉的月光釀下一壺癡情的酒,他卻沒有閒情去品位這一份柔軟恬淡的美。只是輕輕揮一揮衣袖,默默徘徊在孤寂的風中,任一顆相思的心整個兒沉浸在微雨初涼的清新裡,卻不意,那份柔情蜜意倒被擱淺在了深深的惆悵與困惑中。

該如何?該如何?該如何?寂寞的落花含着一縷清愁眠在風中,那淡淡的幽香像極了她的髮香,一綹一綹地舒展在他的心頭,更讓他捨不得就這樣離去。輕輕,拈一朵落花在手中,看它在指間輕舞,聽它在風中低唱,任它在紫陌紅塵間灑下一路的芬芳,那脈被擱淺了的柔情便又迅速涌上他的指尖,於瞬間傾瀉出多情的心緒。他在想,一朵憂傷的落花可以傳遞秋天的絕唱,一片過眼的浮雲可以震驚一個人的夢想,而他這樣一個用指尖行走的人,或許也可以讓飄香的翰墨輕輕撫平心海里那段夜不能寐的夙願吧?

風露曉悽悽,月下西牆西。

行人帳中起,思婦枕前啼。

屑屑命僮御,晨裝儼已齊。

將去復攜手,日高方解攜。

——《曉將別》

“風露曉悽悽,月下西牆西。”晨光下,即將遠去的元稹寫下了這首《曉將別》。記憶裡,唯有那些美麗的誓言,才能溫潤他那顆孤寂的心,所以他只能將對她細細碎碎的想念在紙上鐫刻成詩,讓那些一時間無法實現的理想,無處訴說的哀怨,都一點點積累到指尖,然後在婉約的詩賦裡,緩緩吟唱起她清瘦的韻律,以自欺欺人的方式麻醉自己。

“行人帳中起,思婦枕前啼。”鶯鶯擲琴離去後,又重於深夜逾牆而來。她心裡終究還是舍不下他,所以要陪他度過這漫漫長夜。只是,她心中明白,這一別終究還是隔了天之涯、海之角,以後的以後,只怕自己終將煢燈孑影、獨倚高欄,再也無人念起,也無人憐惜。望着起身穿衣束帶的他,她心裡的疼痛頓時如同決堤的春水奔涌而下,而這一哭就再也沒能收住尾。

“屑屑命僮御,晨裝儼已齊。”元稹望着枕前悲啼的鶯鶯,心中很是不忍,但歸期已至,也唯有狠下心來命令僮僕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只是,綠窗紅淚,前事輕擲,又有誰人能解得今宵的離愁別緒?

“將去復攜手,日高方解攜。”她懷揣淡淡桂香編織着夢的霓裳,任窗前朵朵玫瑰依約而開,清新淡雅,似飛舞着的精靈,在他面前靜靜綻放,不染紅塵阡陌,獨自妖嬈在自己的季節裡。只是這樣就能把他留住嗎?她知道,她留不住他的人,也不想留住他的人,她唯一想留下的就是他那顆相思的心,可她真的能夠做到嗎?

門前的馬車早已準備好,送別的人羣也都自覺地守在門外默無一詞,她卻緊緊拉着他的手,在簾下把要叮嚀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眼看着日已高升,不得不讓他走,但她還是不捨,不忍分別,卻又無可奈何,將他的手放了又拉起,拉起又放下,如是周而復始,眉間眼梢,依舊染了沉醉的心情。

“我會回來的。”他伏在她肩頭輕輕呢喃着。

她輕咬玉脣,帶着怨望的眼神看着他,卻不得不放開他的手,送他到門前早已守候了多時的馬車邊。她又唱起那首《採桑子》,在他遠去的馬車後。歌聲歷久彌新,演繹了人間最美麗的絕代芳華。

秋風蕭瑟,霜林染淚。她的心隨着頭頂那抹流雲飄逝而去,只是她還不知,她與他的愛情,亦已隨着這蕭瑟秋風淒涼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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