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是人所想不到的。
所以當御醫告訴我們白輕所中之毒已經深入心脈,無力迴天時,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詩兒突然痛哭起來,那哀嚎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宮殿。
“五哥,五哥……”
詩兒想不到這個結果,白意也沒有想到。
白意的身體輕微的晃動,腳步變得虛浮,整個人似是被抽乾了力氣,險些跌倒在地,是我伸出手將他給攙扶住的。
“爲什麼,爲什麼?”
他咆哮着問我,但我卻給不了任何答案。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白輕在最後會走這麼一條路,我在之前設想了千萬種結果,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結果。
整個宮殿裡充斥了詩兒的哭嚎和白意的咆哮,所有的侍衛和婢女都已經撤下,這裡不是他們如今可以待的地方。
我試圖阻止詩兒哭泣,可卻沒能成功。
無論如何,白輕在詩兒的心裡始終是那個五哥,詩兒對白輕的感情,從未少過一分。
白意癱坐在地上,雙目呆滯,眼神裡已再也沒有焦點。
整個宮殿顯得死氣沉沉,我在其中,很難受!
白輕還是有氣息的,不會就這麼走了,我知道他一定還有什麼是要交待的。
果然,宮殿在沉寂了很久之後,那脆弱的咳嗽聲還是傳了過來,白輕的意識開始甦醒。
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意識了!
“九……九兒……”
白輕醒來後,第一個人叫的是詩兒的名字。
“五哥,我在,九兒在這了。”詩兒捂着白輕那蒼白的手,緊張道。
“真好……”白輕一嘆,臉上竟是露出一絲微笑。
我想這麼幸福的微笑,他已經好久沒有露出過了吧!
“五弟……”白意也是趕到牀前,看着白輕,臉上的淚水忍不住嘩嘩地就往下流。
看到自己的二哥那連成線的淚水,白輕笑道:“二哥,你哭起來的樣子還是那麼難看。”
“你知道自己二哥哭起來難看,你又何必一定要讓你二哥在你面前哭了。”白意想要阻止自己流淚,只是,他怎麼阻止都沒能成功。
白輕聽到自己二哥的抱怨,只是無力地笑了笑:“我想這是二哥在我眼前最後一次哭了吧,別擦,讓我看看,讓我記得二哥你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我怕過了那橋,便忘了。”
“你說什麼傻話,你是青國的國君,你不能就這麼走了!”白意捨不得,捨不得自己的五弟就這麼離開。
“國君,這個國君可是我踩着兄弟姐妹的鮮血走上來的,二哥你不是恨我嗎?”
“恨,我當然恨;可你是我的五弟,二哥便是再怎麼恨你,你也是我的五弟,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白輕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白意還將他放在心裡,他那帶着笑意的臉再也沒有忍住,淚水像是斷了線的淚珠,不斷地滑落在牀上。
“二……二哥……”
“五弟!”
兩兄弟終於在這個時候擁抱到了一起,以前多少的恨,多少的怨也在此刻煙消雲散。
到最後,那血濃於水的親情,終究還是在他們的骨子裡,發酵!
“九兒,你還怪五哥嗎?”白輕問着詩兒,很是寵溺地揉着詩兒的秀髮。
“不怪,九兒不怪五哥,五哥你好過來好不好,九兒不怪你了。”
聽着詩兒的話,白輕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好不過來了,那穿腸的毒藥,是我獨自煉製的,融合了世間各種奇毒,你五哥是真的沒辦法好過來了,以後九兒可就要聽尋月的話了。”
“五弟,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都原諒你了,你爲什麼要做出這種選擇。”白意難以接受這種結果。
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已經不能再改變什麼。
“你們能原諒我,可我卻原諒我了我自己;曾經,我以爲我可以做到麻木不仁,只是當時間慢慢的推走,自責與內疚便會將我自己給包裹,每當我回憶起他們離去時那不可置信的面容時,我的心,就仿似刀扎……好疼……”
聽着他的話,白意與詩兒的心裡也仿似刀扎。
離去的人可以帶走他此生所有的罪惡,只是餘下的人卻是要爲離去的人痛心這一輩子。
時間可以抹去很多,但是有些記憶與傷痛是時間所不能抹殺的!
時間無情,卻終究不能抹去至情之物!
“尋月,你過來。”
白輕突然喚我。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此時已經是奄奄一息的他,我知道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將詩兒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期盼地看着我:“答應我,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照顧好九兒,能不能做到?”
“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定然會照顧好詩兒,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如此就好,九兒可是我們青國的掌上明珠,你以後可不能對她大吼大叫,不然我便是做了鬼,也饒不了你。”
聽到自己五哥對自己的關愛,詩兒已經是在我的懷裡泣不成聲。
白輕又讓白意到了牀前,他從一旁取出一個盒子,盒子的紋飾極爲的漂亮。
“二哥,這東西我想該是給你了。”
白意接過那沉甸甸的盒子,自然知道里面是什麼,他顫抖的手接過:“五弟,你何必了,你知道我對皇權沒有意願的。”
“可現在整個青國就只剩你一個能夠坐這位置的人了,難道你要讓這皇權流落到旁人的手裡?”
被白輕這麼一問,白意便不再說話,無論怎麼樣,青國的皇權是不能流落到旁人手裡去的。
白輕該交待的都已經交待的差不多了,我知道時間也差不多了。
白輕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似是將心裡所有的重擔都放下了,安靜地躺在牀上,帶着微笑,輕輕合上了眼眸。
他的氣息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五哥……”
“二弟!”
整個宮殿再次響起那悲慼的聲音,便連屋子外,那些將士婢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紛紛跪倒在地,送他們的國君這最後的一程。
最後,還是白意坐上了青國國君的位置。
最開始接手皇權的時候,朝堂總是不容易穩定,所以我迫不得已出手了幾次。
我沒有保留,用雷霆手段震懾那些有二心的人,很快,識趣的人都將手裡的兵權與政權回交到了白意的手裡。
青國朝堂的勢力得到了洗牌,白意的做法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已經壯大了自己手裡的權利。
現在,面對那些個跳樑小醜,白意已經是可以自己解決的了。
我在這裡待了很久,有幾個月的時間。
詩兒也從白輕離世的悲傷裡慢慢走出來,而這個時候,夢兒卻是向我請辭了。
房間裡,詩兒還在不斷勸着夢兒,想要將夢兒留下,可是夢兒卻已經是去意已決。
我知道,留不下夢兒了。
所以,到最後我還是和詩兒一齊送夢兒離開。
城外,風吹過來,帶着些溼意,我們三人漫步走着,走了很遠,身後的城牆已經是成了一條灰白的線條。
“哥哥,詩兒姐姐,你們就送到這裡,剩下的路,夢兒一個人走了。”夢兒眼裡帶着淚花,強忍着沒有哭出來。
我看着她,還是將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裡,輕輕爲她逝去了眼角的淚水,柔聲道:“是啊,以後的路就只能是夢兒你一個人走了,記得,以後當了道門門主,責任可不輕,你又是一女流之輩,一切都會很艱難的。”
夢兒的離開是因爲她要回去繼承那道門的門主位置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知道,那以後哥哥再見夢兒時,夢兒可就會厲害好多了。”說着,夢兒的眼淚還是開始掉下來。
聽了夢兒的話,我輕輕將她摟進。
也許,這就是我與夢兒的有緣無分吧!
其實,這一切在當年將夢兒送到浮雲山一切就已經成了定數的。
我知道,只要我開口讓夢兒留下,夢兒便鐵定會留下,只是我沒有開口,一是我身邊已經有了夢兒,二來也是因爲道門門主的位置雲真早就爲夢兒準備好的,我不能那麼自私。
只是,到最後我沒有對道門自私,卻還是對夢兒自私了。
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子自私了!
“夢兒,你放心,無論你以後是什麼身份,你永遠都是哥哥的妹妹,哥哥永遠都會記得夢兒,夢兒也不要忘了哥哥,好嗎?”
夢兒那帶着淚花的臉突然展顏一笑,然後她快速地在我的臉頰一啄:“夢兒自然不可能忘了哥哥,只要哥哥心裡有過夢兒就行。”
說完,夢兒卻是俏皮地對身邊的詩兒笑道:“姐姐,夢兒終於當着你的面輕薄了哥哥一次,我看你這一次,要怎麼懲罰他!”
聽到夢兒的話,詩兒對着我冷哼了一聲:“妹妹你放心,我這一個月都不會再讓這傢伙進我的屋子,饞死他!”
“可要是姐姐你忍不住,那怎麼辦?”
“你個小妮子,臨走時都不忘開姐姐玩笑,你給我站住,不準走!”
看着她們嬉笑走遠,我臉上的笑容漸漸遠去。
時間近了,雲真讓夢兒回去繼承道門門主的位置,便是因爲,這一次沒有誰能保證可以活着回來。
風,還是來了嘛!
好大的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