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一座繁花錦簇的歌樓之上,有一名男子臨欄負手而立,他身着一襲寶藍色箭袖束腰勁裝,腰間懸掛一把鑲嵌着紅藍寶石的彎刀,滿頭墨發高束如發冠之中,飽滿光潔的額頭下是一雙斜飛入鬢的細長劍眉,與一雙泛着幽藍之光的狹長邪眸。薄脣勾笑,俊美的臉龐上泛着幾分危險的邪氣之美。
“少爺,她便是一舉策反北國三王的那位定安公主。”男子的隨從是個絡腮鬍子的大漢,他的中原話不太流利,透着一股子蠻味兒。
“那她身邊的男子,便該是中了美人計的威王殿下了?”男子勾脣邪笑望着那艘漸行漸遠的船隻,眼底的笑意透着幾分玩味兒。
他乃吐谷渾大王子誇呂,此來南國建康城,便是爲了尋那行蹤最爲飄忽不定的東陵公子。
此人的生意難做,有錢都難從“他”手裡買到糧食。
只因,“他”神出鬼沒,異常難尋。
“少爺,請柬是弄到了,可這場拍賣會……”大鬍子叫朝魯,他把手中的黑色描金桃枝的請柬遞給了誇呂,低下頭顱說道:“拍賣會上會出現許多珍寶,只有購買下三件珍寶的人,才能得到東陵公子的銀竹令牌,才能排隊等候東陵公子的約見。”
“呵!見這位東陵公子一面,可比見這些中原皇帝麻煩多了。”誇呂有些後悔來這一趟了,早知東陵公子如此難見,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和呵羅真爭搶此次來中原的機會了呢!
朝魯低着頭,沉默不語了。
誇呂轉頭又看了眼那夜空上綻放的天花,真覺得這位定安公主很有趣,竟然能做出這樣的奇妙之物出來。
……
二月初二,草長鶯飛,楊柳堤岸,春風和暖,桃李含苞待放。
這是個好時節,萬物復甦,一片生機勃勃。
蕭南屏幫着商海若忙了大半個月後,終於迎來了東陵公子要舉辦的桃夭拍賣會。
拍賣會雖是白日舉行的,可卻是在地下。
因此,整個拍賣會場的光線都極爲昏暗。
拍賣會只有一個入口,那便是正南方的一丈高一丈寬的巨大凶獸石門。
而在拍賣會場的正北方,則有一面一丈寬的大樓梯,對着樓梯口有一個四扇面的槅門,透過薄薄窗戶紙,可看到房間裡一片流光溢彩,那是各類珍寶綻放出的奇光。圍圓而建的拍賣會場,樓上有二十間貴賓雅間,樓下有五層梯座,可容納二百人。
拍賣會定在午時三刻開始,而此刻樓上樓下卻已是座無虛席。
發出的桃夭請柬,只有十二張是有署名的,其餘二百零八張是無名請柬。
這類請柬屬於價高者得,誰有錢,就賣給誰。
誇呂手中的便是這類請柬,那怕他再想高人一等,也絕買不到南門上方樓上的三間天字號雅間,以及左右兩側六間地字號雅間。
而人字號房間,他也沒能得到一間,只能坐在無名雅間裡觀看樓下的具體情況。
天字號最中間的雅間名琉玥閣,裡面坐的是誰,不言而喻。
二十間雅間皆無門無窗,一面巨大的珠簾垂落下,後面是淡青色的紗羅垂簾。
當拍賣會開始後,垂簾便會被掛起來,客人面戴羽毛狐臉面具,坐於雅間裡,透過珠簾,可看清下方三尺高的高臺上的拍賣物件,隨人喜惡需要舉牌喊價。
這回的喊價牌是桃花形的,黑底金字,透着幾分詭異魔魅。
衆人靜靜的等了很久,高擡中心才緩緩升起一個拍賣臺。有一名身着廣袖粉衫的男子,戴着黃金面具,手拿一把桃之夭夭的冰玉美人團扇,嫣紅的脣瓣微笑輕啓道:“拍賣會,開始!”
所有到場的人,一下子都來了精神,一個個的全都聚精會神的盯着拍賣臺上的桃花妖男。
京墨非常非常想再給自己兩巴掌,過年手賤和南屏公主賭什麼賭?現在好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居然打扮的如此娘娘腔,簡直就是一世英明一朝喪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一名戴着紅色面紗的窈窕女子,身着一襲寬袖束腰紅羅裙,雙手執一枝金枝玉葉的芙蓉玉爲花朵的桃枝,蓮步輕移下了樓,走到拍賣臺上亭亭玉立站好,落落大方任由四面八方的人將她細細打量。
京墨手執玉團扇,面向衆人,伸手一指那名紅衣女子,微笑介紹道:“她名桃夭,相信在場很多人都認識她。對!她就天下風月門第一舞姬,一手飛針舞花的絕技,聞名天下的桃夭姑娘。今日,她託我桃夭拍賣會,將她自己買於人爲妻。只要在場諸位,誰能用一物令她感動落淚,她便攜帶畢生財富與一身刺繡絕技,嫁與對方爲妻。”
桃夭在京墨話落後,她便又擡眸加了句:“家中有妻妾者,請自重。”
原本有不少人想躍躍欲試的,畢竟這位桃夭姑娘的刺繡絕技可是塞芙蓉的,如能把她娶進門,擡她做平妻或是休妻娶她也是無妨的。
可桃夭這一句“請自重”,卻給那些白日做夢的男人,潑了好大一桶冷水。
來此的人,大都是事業有成的人。
可凡是事業有成的人,又有幾個年紀不大的?既然都是三四十的人了,家中別說妻妾了,兒女都是一大羣了。
更有甚者,恐怕孫子孫女都抱上了。
可今日來的人,自然也有許多少爺公子,他們有的是自己花錢買請柬來湊熱鬧的,有的卻是代父親來赴邀的。
其中有幾人還真準備一試,每一個人皆奉上自己隨身索賠之物,並寫下紙條說明此物的重要性。拍賣場的桃花羅裙的妙齡少女,從各房間端出了那些佩物。
也有的的去梯座上收了不少東西和紙條,嫋嫋婷婷的捧着托盤款步上了拍賣臺。六七名姑娘排成排站立着,每個人手裡的托盤裡都順序排放着那些公子少爺身上的佩物。
桃夭一件一件仔細看過,她看的很仔細,很認真,絕無一絲敷衍之意。
可在這樣一番認真挑選過後,卻無一物能讓她感動落淚。
京墨見桃夭回身望着他失望的輕搖頭,他心中也很是同情她,走過去把手裡的玉團扇送給了她,柔聲安慰道:“慢慢找,總會找到你的有緣人的。”
桃夭手執京墨送她的玉團扇,低頭看到扇上雕刻着一枝桃花,上面的題詩,還是她出場唸的《桃夭》呢。
“呃?這扇子不是我的,是東陵公子的。”京墨一見桃夭眼眶微紅看着他,他立馬伸手一指樓上琉玥閣,堅持不背這個鍋。
桃夭哪管扇子是誰的啊,她在乎的是把扇子交到她手裡的人啊。
“喂!你別對着我哭,你要哭上樓哭去,東陵公子憐香惜玉,‘她’一定會娶你爲妻的。”京墨這話說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如果他真被這女人纏上了,他一定要上吊給某妖女看。
桃夭明眸流淚,癡癡的望着面前躲避她眼神的少年,哽咽淒涼道:“奴家自知出身不好,令無數人嫌棄。可是,奴家真的一直潔身自好,至今仍是玉潔冰清之體啊!公子若不信,可一看奴家的守宮砂,奴家絕不是那種會拿髒身子污人之輩的。”
京墨眼睛瞟了桃夭那雪白的玉臂上一眼,嗯!是有守宮砂,可是……那又怎樣啊?她比他大,這讓他如何娶她?
桃夭見京墨一副爲難的樣子,她傾身靠近他,一手貼在他胸膛上,逼他推到拍賣臺上,她俯身低頭看着他柔情似水道:“公子有所不知,青樓女子十四五最招人喜歡,再大點到了十七八歲,就算是逐漸老了。奴家今年十九,敢問公子貴庚?”
“十七……”京墨真的很想推開這位桃夭姑娘,實在是不怎麼習慣與女子柔軟的身子這樣親近。
“公子十七,奴家十九,也不算大是不是?”桃夭是認定這一逗就臉紅的少年了,此人青澀,不曾經過風月。
此人誠實,不爲美色所誘。此人有所堅持,不會是三心二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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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良人,她又怎能輕易放過呢?
京墨羞的臉都臊紅了,忙伸手推開桃夭,整理下衣衫,一臉嚴肅道:“桃夭姑娘,在下還要主持拍賣,還請姑娘先行離開,有什麼事,咳!等拍賣完了再說。”
“是,奴家這便去尋東陵公子,等着公子您主持拍賣會完結後,奴家再與公子商談你我的婚事。”桃夭對着京墨端莊行一禮,隨之,便懂事的退下去了。
京墨覺得他的頭有點疼,可再疼也得繼續主持拍賣會。他擡手想搖扇,卻發現手裡沒扇子了,只能尷尬的假咳一聲道:“接下來,有請第二件拍賣品,彩雲舞霓裳。”
兩名婢女擡着一個衣架走下樓梯,走上高擡,一人擡氣一隻手,掀開那豔紅的大布,露出了一見色彩明豔,刺繡精美的水袖束腰紗羅長裙。
京墨走到這件舞衣前,伸手指着這件舞衣徐徐介紹道:“此舞衣乃是出自蘇州芙蓉娘子之手,這件由彩虹羅紗縫製而成的舞衣,世間僅此一件,物以稀爲貴,低價爲一千兩,舉牌一次爲五百兩,請競標!”
“地字一號,舉牌一次,一千五百兩!”
“天字二號,舉牌一次,兩千兩!”
“人字二號,舉牌一次,兩千五百兩!”
“梯座九十八號,舉牌一次,三千兩!”
“梯座一百五十六號,舉牌一次,三千五百兩!”
“地字五號,舉牌一次,四千兩!”
“天字二號,舉牌一次,四千五百兩!”
“梯座三十二號,舉牌一次,五千兩……”
抱價的各方婢女,聲音脆生生的念着加價人的房間號,還有梯座號。
最終,這件舞衣由人字二號房的貴賓,以八千兩競得。
京墨讓人把舞衣疊好裝箱,送到了樓上人字二號房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春情付錢的時候,差點吐一口血給他們看。坑!太坑了!明知道她喜歡這件舞衣,北冥傾絕那個混蛋還把舞衣送到桃夭拍賣會來,這不是存心讓她大出血嗎?
還有那個地字一號,王八蛋!一開始舉牌那麼歡快,最後卻還是不要這舞衣了,擺明是故意擡高價讓她大出血的啊!
丫的,她敢打賭,地字一號裡的混蛋,一定是北冥傾絕那個混蛋!
這回,春情還真是冤枉北冥傾絕了。
地字一號裡坐的是傅華歆,他看那舞衣挺漂亮的,就想賣給閼辰啊!誰知道,閼辰居然說不讓他亂花錢,她不喜歡那條裙子。
商海若其實也不是不喜歡,而是真沒穿的時候。畢竟,她又不會跳舞,花那麼多錢買件舞衣做什麼?當擺設嗎?
第三件拍賣品也被小心翼翼的擡上來了,這是一面摺疊八扇玉屏風,玉質上佳,上面雕刻着一株花枝茂盛的梅花,旁邊更有一筆疏狂瀟灑的狂草書法題字。
京墨伸手指着這面一丈高,一丈七尺寬的八扇玉屏風,微笑朗聲道:“這面屏風名《暗香疏影》,乃廣白大師耗費半年心血而成,上面的狂草更是出自東陵公子之手。低價十萬兩,每次舉牌一千兩,請競標!”
“地字三號,舉牌一次,十萬一千兩!”“梯座一號,舉牌一次,十萬兩千兩……”
琉玥閣
蕭南屏聽着外頭此起彼伏的喊價聲,她眉毛一挑看向身旁人,勾脣笑說道:“我怎不記得,我還會這麼一手疏狂的狂草書法呢?”
她練的可是行書,當然,太子哥哥之前也教過她楷書,後來曲蓮又逼她練過一段時間隸書。
可是這狂草,她可是連沾邊都不曾沾過的。
北冥傾絕望着不曾被掛起的垂簾,他眉頭蹙起道:“我只是想知道東陵公子的書法到底有多值錢,也想試試看,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你的銀竹令牌。”
“你是想知道有多少人想見我一面吧?”蕭南屏勾脣笑看着他,吃醋的美人兒,可真是賞心悅目。
北冥傾絕眉頭緊蹙,一臉的不高興,身上的殺氣都森然的涌現而出了。
他粗略一算,已有不下三十個人喊價了。
而這纔是開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如果再等下去,今兒來的這些人裡頭,會有一半人想與她相見。
“我的威王殿下,這乾醋你吃着不累啊?”蕭南屏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手勾住他脖子,轉個身坐在了他腿上,紅脣湊到他耳邊親吻一下,笑語低聲說了句:“不過,你吃醋的樣子,還真是誘人的……”
北冥傾絕被她推到在羅漢牀上,雙眼被她白嫩的小手捂住,脣被她吮吻着,衣衫被她指尖輕巧的撩開,露出了一片長久不見陽光的白皙肩頭和脖頸,以及那在墨衣下若隱若現的緊實胸膛。
蕭南屏此時可是一襲男裝,她這般居高臨下的輕薄北冥傾絕這個大美人兒,還真有那麼點攻的味道。
北冥傾絕要是知道她心裡把他想成了受,他一定會讓她知道山花爛漫是個什麼景色。
外頭的喊價越發的兇殘,從低價十萬兩白銀,已經喊到了二十萬兩。“人字三號,舉牌一次,二十萬六千兩!”
蕭南屏與北冥傾絕在兇殘的喊價中,已是親熱的氣喘吁吁,衣衫凌亂。
“天字二號,舉牌一次,二十萬九千兩!”
蕭南屏抱着北冥傾絕的腰身,偏頭枕在他袒露的胸膛上,聽着外頭都喊到三十萬兩了,她不由嘆一聲道:“早知我的書法如此值錢,我還賣什麼大米啊?直接擺攤去賣字畫,我早就成第一富婆了。”
“沒有大米,你的字一文不值。”北冥傾絕是懷抱美人兒,嘴上也沒有一句虛假的好話。
蕭南屏可不愛聽他這大實話,直接張口在他胸膛上咬一口,冷哼聲道:“就算我不賣大米,只要字畫上畫着你這麼個大美人,我就不愁賣不出高價去。”
“你要是捨得,那就畫了我去賣。”北冥傾絕不高興了,偏頭不理她,眼睛望着一件房間擺設看。
蕭南屏一見他又生氣了,心裡那叫一個貓抓似的癢啊!
北冥傾絕被她捧住臉一個深吻給吻的,差點沒窒息的暈過去。
“恭喜人字三號貴賓,以三十五萬競得暗香疏影玉屏風!”京墨明朗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興奮的喜悅。
“人字三號?什麼人這麼想見我?”蕭南屏是想再繼續蹂躪小嵐美人一下的,可是三十五萬兩這個數目可不小,一下子就讓她好奇起對方的目的來了。
“說不定,又是一個找你自薦枕蓆的賈天祐。”北冥傾絕已經推開她,坐起身把衣服穿好了。
蕭南屏被推的倒榻樂起來了,直到她被美人怒瞪,她才收斂起自己放肆的大笑,坐起身整理下衣裳,這才一勾他脖子,親他臉頰一口,伸手食指挑起他下巴,笑的一臉壞壞道:“有你這珠玉在前,我如何還能瞧上那些魚目?放心吧我的美人兒,爺心裡除了你,可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北冥傾絕又被她調戲的滿頭黑線,就沒見過她這樣的女子,每天時時刻刻想着推到他吃個乾乾淨淨。
蕭南屏是真貪他這美色,看的人心裡好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