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若手中緊攥那方香粉撲鼻的羅帕,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冰寒,她轉身看向取藥回來的蕭南屏,呼吸變得有些紊亂道:“南屏,我想向你借下麒麟。”
“好。”蕭南屏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可見商海若情緒如此不穩,也知出的事是不小了。
商海若手攥羅帕出了門,帶着麒麟離開了定安公主府。
蕭南屏走過去喂傅華歆吃了醒酒藥,有些疑惑的問了句:“到底出什麼事了?”
“閼辰在季沈袖管裡,發現了一條女子用的羅帕。”北冥傾絕站在羅漢牀前,盯着沉睡的傅華歆看,怎麼也想不通,他爲閼辰守身如玉多年,怎會在這個時候和別的女子鬧出這事呢?
“一方羅帕?”蕭南屏眉頭一皺,總算明白商海若的臉色爲何那般難看了。
在他們正準備婚事時,忽然有人這般栽贓傅華歆,挑撥他們二人的關係,她又怎能不發怒?
呵呵,這些人,把商海若真當成一個隨和溫良的人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可是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不過,這事會和她那位行事越發詭異的皇伯父有關嗎?
還有一點,他皇伯父爲何如此討厭傅華歆?表面封傅華歆官位很高,實則卻一點權不放給傅華歆,完全就是在壓制的傅華歆有志難酬。
“我還是不相信,季沈會背叛閼辰。”北冥傾絕想了很久,心裡還是相信傅華歆,絕不信他會揹着商海若有別的女人。
“他當然不可能會背叛閼辰,這不過就是有人作死欠收拾罷了。”蕭南屏平常是沒少和傅華歆互懟,可這人就算性格不討人喜歡,人品還是很端正的,斷不會做出這樣荒唐的事來。
北冥傾絕拉住她雙手,望着她黑亮的眼睛,一臉坦誠的對她說:“我今日被宣入宮,你皇伯父封了我爲騎都尉,要我掌管騎兵羽林軍。”
“嗯,好事,你總算不用閒的發慌了。”蕭南屏點頭笑說,覺得她這位皇伯父,這回還算是辦了一回人事。
北冥傾絕被她打斷,他眉頭輕蹙一下,又接着說道:“出宮的路上,我遇上了永興公主和永世公主,永興公主一而再攔我去路,最後我從她頭頂飛了過去,這才擺脫她的糾纏出了宮。”
“很不錯,這回沒拔劍殺人,你進步很多。啵!獎賞你的。”蕭南屏笑着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口作爲獎勵。
北冥傾絕眉頭緊蹙,望着她,嚴肅的問了句:“如果我也被人這樣栽贓,你會信我是無辜的嗎?”
“會啊!我一定全身心的信任你對我的忠誠。”蕭南屏絲毫不遲疑點笑點了下頭,這下總該成了吧?他該滿意了吧?
北冥傾絕滿意的笑擁她入懷,低頭親吻在她臉頰,對她說:“我永遠只你一人,此生此世,絕無二心。”
“嗯,我也是,只你一人足以。”蕭南屏雙手環住他腰身,偏頭將臉頰貼在他胸膛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感受着被他擁抱在懷中的溫暖感覺。
“北冥傾絕,我能和你絕交嗎?”傅華歆平靜到有點詭異的聲音,生生到打斷了他們二人間的溫馨氣氛。
蕭南屏離開北冥傾絕的懷抱,握緊拳頭,非常想打這傢伙一頓泄憤。
北冥傾絕也是眼神冷冰冰的看着某人,要絕交就趕緊絕,他也是越來越煩看到他了。
傅華歆擡手扶額,頭疼的皺眉問了句:“閼辰呢?去哪兒了?”
他頭好痛,要找閼辰給揉揉。
“去捉你的淫婦了。”蕭南屏咬牙切齒丟給他一句話,便沒好氣的轉身走了。
北冥傾絕轉頭望着蕭南屏氣憤離去的背影,又回頭眼神冷冰的看着傅華歆,擡手朝他頭上拍了一下,轉身就走。
“喂!你發什麼瘋啊?虐我,你們還有理了啊?”傅華歆一手捂着腦袋,覺得他是真倒黴,居然攤上這麼個彆扭的兄弟。
……
另一邊,商海若已帶着麒麟查到了羅帕的來源。
麒麟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她到了地方,便出手一刀劈了一個桌子,手玩小刀勾脣冷笑道:“把你們這兒的牡丹姑娘請下來,咱們東海公主可有事請教她呢。”
老鴇一見她們這來勢洶洶的,哪還敢遲疑半分啊?忙慌跑上樓,從一個房間里拉出了一個姑娘,疾步向樓下跑來。
那名姑娘被老鴇退向前,她看到那個一身貴氣凌然的素紗衣女子,便知自己這是要有禍事了。
商海若坐在桌旁的方凳上,轉頭眸光冰冷的投向那名容貌嬌豔的女子,啓脣淡冷的問了句:“這條羅帕,可是你的?”
那女子深呼吸緊攥手中粉色羅帕,垂眸笑回道:“回公主,羅帕是牡丹的。昨晚肅王醉酒留宿胭脂閣,是牡丹伺候的肅王,肅王次日離開前,問牡丹索要了此帕以做相思留念。”
“相思留念?”商海若怒極反笑,起身拎着那條羅帕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笑的冷然道:“你以爲一條羅帕,就能把髒水潑到他身上嗎?自以爲是,自作聰明,自尋死路,自取滅亡。”
牡丹在商海若嘴裡沒吐出一個“自”字,她便被逼的後退一步,雙手緊攥羅帕,鼻尖冒出細汗,擡眸直視面前的強勢女子,咬了下脣瓣說道:“無論公主怎樣恨不得殺了牡丹,事實都已是無法改變。肅王就是昨夜宿在了我房間裡,與我一夜春宵顛鸞倒鳳,直至天明方纔更衣離去。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問問蘇姨和其她姐妹,她們可都有親眼目睹肅王尋歡胭脂閣,點了牡丹陪夜。”
麒麟在一旁氣的都想抽人了,這女人簡直就是無恥不要臉到了極點。
商海若耐心的聽完牡丹這些自豪自傲的話,她將羅帕拋給了身後的麒麟,擡手撫掌笑讚道:“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編的故事也好,能被他選中,你也是真值這個價錢。”牡丹倒是被她忽然笑得一愣,之後反應過來,便強端着驕傲點姿態笑說道:“公主謬讚了,牡丹蒲柳之姿,能入肅王爺的眼,着實是福氣了。”
“我兒子要是會眼瞎的看上你,老孃立馬去挖了他的眼睛當泡踩。”麗水夫人帶着五六個手持木棍的褐衣家丁走進來,她一到來那便是氣場全開,嚇退了胭脂閣所有男男女女。
商海若回身看向麗水夫人,苦笑的喚了聲:“二嬸,您怎麼來了?”
唉!這事一定是南屏乾的,也只有她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
“我兒子都被人栽贓陷害了,老孃能不來看看嗎?”麗水夫人這麼一個絕色美人,張口閉口都是老孃這老孃哪的,也是很醉人的。
牡丹一見到這位麗水夫人,剛開始還真被她哪殺氣騰騰的樣子給震懾了一下。可隨之她又有恃無恐的平復了心虛,款步走上前嬌柔的笑行了一禮:“牡丹見過……”
啪!麗水夫人揚手打了牡丹一巴掌,怒瞪着摔倒在地的她,勾脣冷笑道:“我謝麗娘狂橫了半輩子,從待字閨中到嫁爲人婦,還沒有那個賤人敢在我面前噁心我的。你行啊!不僅敢湊上來找打,更是膽大妄爲的往我兒子身上潑髒水,你簡直就是找死!”
“我……你……”牡丹一手捂着臉,倒趴在地上掉着眼淚,她就沒見過這樣的貴夫人,上來就蠻橫的打人,和那些市井潑婦又有什麼分別?
麗水夫人打完了牡丹,又是震袖一甩,目光凌厲看向那些嚇白臉的老鴇和姑娘,冷聲吩咐道:“來人,把說看到我歆兒昨夜來胭脂閣尋歡的人都請出來,老孃要割了她的舌頭,挖了她那雙眼睛,看她還敢不敢胡言亂語,眼瞎識人不清!”
“是!”六名手持木棍的家丁,領命向人羣裡走去。
老鴇一下就慌了,忙跪地求饒道:“王太妃娘娘饒命啊!這事我們也是聽牡丹說的,並不曾見過肅王本人。不過,昨夜的確有個與肅王爺打扮很像的人來我們胭脂閣,有不少客人也看到了的……”
“放屁!本王昨晚與呂尚和陸俠二位大人在吏部忙到天亮才離開,離開吏部就遇上了威王,與他喝酒到現在,怎麼分|身來你們這裡尋的歡?”傅華歆怒氣衝衝而來,簡直火大到恨不得砸了這胭脂閣。
連他也敢栽贓陷害,都活膩味了上吧?
呂尚和陸俠兩位大人,頂着很嚴重的眼圈,沒精打采的跟他後頭也進了胭脂閣。
傅華歆已經走到商海若身邊去了,伸手拉拉她衣袖,一臉委屈的說道:“閼辰,我對你可是一片丹心照汗青,你可不能信別人胡說八道,就冤枉我行爲不檢點。”
“沒人不信你,只是氣你太笨,居然被人栽贓陷害也不自知。”商海若冷着臉給他看,只希望他以後能長點心,不要再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了。
“這不能怨我吧?實在是忙碌一晚上太累了,我才一時放鬆警惕,讓奸人鑽了空子,這般無恥的栽贓誣陷於我。”傅華歆說到最後,已是滿身殺氣的看向那名叫牡丹的妓子。
牡丹何曾見過這般俊美的男子,回想昨夜那樣貌普通的男子,簡直就是連肅王一根頭髮絲也比不上。
呂尚先上前一拱手溫文爾雅道:“回東海公主,謝王太妃,昨夜吾等的確與傅尚書一起忙到天亮。在此期間,傅尚書不曾離開過吏部檔案室半步。”
“我也可以作證,傅尚書不可能有時間分|身來胭脂閣尋歡。”陸俠爲人有點冷,迂腐的他本不願意來胭脂閣這種地方,是傅華歆說明原由,他一氣之下才來此抱不平的。
“和她廢話什麼?”蕭南屏與北冥傾絕自外走來,看向麒麟吩咐道:“她交給你了,好好審審,瞧瞧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在皇伯父賜婚肅王與東海公主後,還敢僱人來毀這段御賜姻緣。”
“是,主子。”麒麟冷笑抱拳領命,轉身便走過去拎着牡丹上了二樓。牡丹這下知道害怕了,伸手抓住樓梯旁跪着的老鴇,哭的梨花帶雨的哀求道:“蘇姨救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蘇姨救救我……”
老鴇自身都難保了,那還有力氣取救她啊?
麒麟把人拖上了二樓,推人進了一間房,房門關閉後,便是一聲聲驚恐無比的慘叫。
陸俠聽的眉頭緊皺道:“定安公主,這樣動用私刑不太好吧?”
“動私刑不好,殺人好。可惜!今兒本公主吃素,不想殺人。”蕭南屏這話說的可是猖狂無比的,且說完就抱臂離開了。
北冥傾絕這個護短的把手中重溟劍亮在陸俠眼前,眸光冰冷的看着他說:“不要質疑她的話,她不會有錯。”
陸俠被嚇的向後一退,目送那位有點暴力的威王爺離開後,他回頭便對呂尚憤恨的說:“這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說不清就說不清吧!反正也和咱們沒什麼關係,啊哈~還是回家睡覺吧!我可真快困死了。”呂尚擡手掩嘴打着哈欠,便舉步向胭脂閣外走去。
這讓他說什麼?一個是共事多年的同僚,一個是他不能相認的親表弟,他幫誰都不是,不如閉嘴回家補個覺,明天還得去吏部忙呢!
陸俠氣的胸膛劇烈起伏,最終,他也是撐不住的想打哈欠。不得已,只能向麗水夫人和商海若抱歉行一禮,然後就離開準備回家補個覺了。
這事也算是解決了,不過,麗水夫人臨走前,還是撂下了一句狠話:“以後誰再敢欺負我兒子,老孃就宰了他掛城樓上曬人幹!”
砰!一掌下去,老鴇身後的樓梯,便被轟成木屑崩飛。
老鴇和姑娘們嚇得尖叫連連,一個個連滾帶爬的躲到了犄角旮旯裡去了。
嚶嚶嚶……太可怕了,這位麗水夫人簡直就是個女魔頭哇!
傅華歆滿眼都是對他親孃的崇敬,這樣霸氣的親孃,也就他有這個福氣能擁有了。
如果這事擱以前,麗水夫人不僅不會管,還會回頭拿雞毛撣子追着她這蠢兒子揍一頓。
可這回,她卻必須出面,否則,某人是不會安分的。
蕭南屏雖然不清楚麗水夫人和她那位皇伯父到底有何關係,可她能感覺的出來,她那位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伯父,是有點懼麗水夫人的。
所以,在她讓傅華歆去找證人時,她又派人把這事告訴了麗水夫人。
憑麗水夫人的聰明,自然一下子就把這事,想到了她那位吃飽了撐着了的……皇伯父的身上了。
接下來的事,如她預期一樣,完美解決。
……
皇宮
消息在一刻鐘後,傳到了蕭衍的耳中。
蕭衍一聽說麗水夫人帶人去砸了胭脂閣,他便是眉頭一皺,揮手讓探子退了下去。
之後,他便離開延務殿,去了琬琰殿看洛妃。
如今琬琰殿裡的洛妃有兩位,一位正常無瘋病的縣丞之女——洛宓。
另一個,則是那個口不能言的洛妃美人。
進了琬琰殿後寢殿,便有一名女子恭敬的迎了上前,跪地低頭行禮道:“妾身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嗯,平身吧!”蕭衍對洛宓也是冷冰冰的,擡手示意她起身後,他便舉步走向了那張精美的象牙玉牀。
牀上依然躺着那名眉間一點硃砂的白衣美人,手腳也依然被金鍊子鎖銬着,人昏迷不醒,安靜的平躺在紅色蜀錦被上。
蕭衍走到牀邊,望着安靜沉睡的人,冷聲問道:“何時喂的藥?”
“回皇上,一刻前剛喂的,現在藥效正濃,怕是……醒不來的。”洛宓低頭小心翼翼回道。其實她很不明白,皇上待這人到底是什麼心情?是寵愛,還是仇恨呢?
“醒不來就算了,朕改日再來。”蕭衍眼中有着一抹深沉的怒火,盯着那沉睡的人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洛宓恭送走蕭衍後,這才暗鬆口氣,回身看着牀上的人,嘆聲氣道:“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
牀上的人睜開了清明的眸子,緩緩坐起身來,望着洛宓張了張嘴,卻一個字的音也發不出來。
洛妃看着對方又是一嘆:“你我皆是苦命之人,被困在這座華美的宮殿裡,像籠中鳥一樣任由人磋磨。”
白衣美人眼底有着一抹堅毅的目光,好似在洛妃說,終有一日,飛鳥會掙脫牢籠迴歸廣闊的天地的。
“罷了,咱們就這樣吧!我替你把藥倒了,你乖乖的不要鬧,不要弄傷自己,他也就不會讓人來給你把脈查身子了。”洛宓滿眼的疲憊,可見這個洛妃娘娘,她也是當的極其不情願的。
白衣美人垂眸猶豫了片刻,這才擡眸看着洛宓,鄭重點點了下頭,以後會盡量不鬧的。
洛宓勾脣笑了一下,對於這個唯一的朋友,她也是珍視的。
畢竟在這個宮裡,除了這個人,她也真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那怕這人不會說話,可只要有一人能聽她說話,給予點回應,她就已經很高興了。
這樣至少證明她還活着,而不是真的活成了一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