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屏站在這棵樹冠遮天蔽日的海棠花樹下,伸手接了一片漂亮的淡粉花瓣,脣邊笑意淺淡道:“此花又名斷腸花,喻男女離別之悲情,算是不詳之花,不料宮中竟也沒個忌諱的養種植了它。”
“這花開的豔麗,就算是寓意不詳,也有不少人愛看它。”胡太后也伸手接了一片飄落的海棠花,轉頭看向蕭南屏冷笑道:“恰如那禍國美人,明知是妖顏禍水,男人卻還是捨不得將其除之。直至有一日,江山沒了,人才能清醒過來,知這迷人眼的嬌媚花兒,就是那惑人心,毒人腸的邪花妖精。”
蕭南屏拈花一笑,微低眸道:“帶刺的薔薇,都有人不怕被刺痛手的去摘折了。而這柔軟美麗的海棠花,又豈能不惹人憐愛呢?”
“南屏公主所言極是,人就喜歡這些外美內毒的花兒,從不怕被花刺給扎傷。”胡太后冷淡一笑,意有所指道。
“花開的時候,蝴蝶也愛來親近,可花衰之時……”蕭南屏拈花微笑,擡眸看向胡太后,柔聲細語道:“蜂蝶厭棄,人也厭棄呢!”
“蕭南屏,你太放肆了!”胡太后暗咬牙怒瞪向這位近在眼前的美人,她真恨不得撕破她的美人皮,讓天下人看看她皮下醜陋的血肉和森森白骨。
蕭南屏擡手握住胡太后揚手的手腕,笑得明豔動人道:“胡太后,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動這個手。都一把老骨頭了,怎地還不知道安分守己呢?也不怕被人這樣捏着,一不小心折斷了骨頭,疼的您又要……吃藥了。”
嘔!胡太后胃裡噁心的難受,蕭南屏這番話,讓她不由得想到自食其血那件事。
“胡太后,您可要多保重鳳體了,南屏還等着您爲南屏主婚呢!”蕭南屏靠近胡太后低聲一笑,把她此來的目的,當真是攤到明面上來給人看了。
她這可提醒胡太后了,如果到時候北國還是滅於南國之手,那可只能說是“天意如此”了。
胡太后眸光銳利的看向面前這張年輕美貌的俏臉,被抓住的手緊握成拳頭,剛想抿脣咬牙說什麼,眼角便瞥見元詡帶着一羣后妃向這邊走來,她只能壓下心中恨怒,抽回自己的手,威嚴冷麪的站在海棠花樹下。
元詡走過來,看着蕭南屏笑說道:“原來南屏公主喜歡此花啊?此花豔如桃李,紛飛飄落如雨,美人若站在樹下,當真是如那乍下凡塵的花仙子呢!”
“美人在樹下?”蕭南屏這邊意味深長的笑着,瞥一眼保養再好,也已是容顏衰老的胡太后,她怎麼就覺得胡太后特別想一巴掌呼死她這個蠢兒子呢?
元詡一點沒去看他母后生氣的老臉,而是依然很爲熱情的與蕭南屏說話:“南屏公主若是真愛這花,朕讓人把它移植去……去……”
話說到此處,他也恍惚想起來,再過幾日,蕭南屏便是商海若的容王妃了。
而他縱然癡迷蕭南屏絕世傾城的容顏,這美人兒,也再不可能是他可以擁入懷抱的人了。
“多謝北皇美意,南屏便笑納了。”蕭南屏可沒半點客氣,微微一笑,轉頭吩咐道:“麒麟,把樹拔了。”
“是!”麒麟拱手領命,挺胸擡頭,闊步走過去,來了一個倒拔海棠花樹。
“呃?”元詡完全被這小小少女霸氣的架勢給驚着了,這樣一雙纖細的手臂,當真有這將樹連根拔起的千鈞之力嗎?
麒麟手上戴着一雙牛皮手套,雙手抱住這棵樹身碗口粗大的海棠花樹,白嫩的臉蛋兒上微泛紅暈,樹下土地已有些鬆了。
胡太后眉頭微蹙,看了在拔樹的麒麟一眼,便將銳利如刀尖的目光,投向了蕭南屏的身上。這個臭丫頭,她還沒給她下馬威,她倒先給了她一個威脅。
好,好得很吶!
麒麟一聲大喝,那棵海棠花樹被被她赤手給連根拔起了。
樹根帶出了潮溼的泥土,樹冠上的花瓣抖落如雨下,此情此景,當真是美麗如畫。
蕭南屏在花雨中回眸一笑,落落大方行一禮:“多謝胡太后娘娘,北皇陛下賞賜。天色已不早了,南屏便告辭了。”
“哎……”元詡伸手想挽留她,可這人卻像一陣風,步履輕盈,轉身衣袂飄飛而去了。
蕭南屏姿態極爲的端方貴雅,飄逸的藍色飛鸞宮裝,恰似白雲後微露的一抹天青,又似那水天一色的一抹海藍,澄靜空明,伴着飛花款步離去。
麒麟肩扛一棵花開極爲熱鬧的花樹隨後離去,那招搖得意的樣子,別提多能氣死人了。
胡太后手裡的絲帕已被撕破,她多年運籌帷幄的淡定,終是再次被蕭南屏這羣人擊潰。
元詡此時心裡已有些懼怕蕭南屏了,這美人美則美矣,就是太嚇人了,瞧着可一點都不溫順,他以後還是莫要去招惹了。
不然的話,他的下場,可能會和那棵樹一樣,那也太慘了。
爾朱英娥在胡皇后身後執帕媚眼含笑,心裡想的卻是,父親來信讓她多留意蕭南屏此女,如可以,可與對方交好。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父親是在給爾朱家留後路呢!
只因北國如今已是末路,早晚會被他人取而代之。
而這個取代的人,可能是南國蕭氏,自然也可以是他們爾朱家。
至於元詡?一個被胡太后控制的傀儡,她怎會稀罕當他衆多妃嬪之一?
她爾朱英娥只喜歡英雄男兒,可不喜歡這被人控制的傀儡君王呢!
……
蕭南屏離開宮裡後,便帶着朱雀和麒麟去了容王府。
這棵海棠花雖好,她也是極喜歡的。
可是……她如今暫居鴻臚寺,終是沒有自己的長久住處,只能把這花樹移到商海若家裡去了。
反正她早晚是要嫁進門的,弄點她喜歡的樹木種進去,也沒誰能說什麼吧?
就這樣,麒麟扛着一棵樹,招搖過市的隨在馬車後,引人矚目的進了容王府,嚇壞了容王府不明所以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