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着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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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牀是指胎生哺乳類動物早期胚胎和母體子宮壁結合,從而建立母子間結構上的聯繫以實現物質交換的過程,一般需要6~8天完成。

——摘自維基百科網站

2008年4月1日,省、市兩級人民政府舉辦的一場聯合新聞發佈會,一下子將張登高推向全球媒體和輿論的旋渦。張登高的名字登上全球各大通訊社和媒體的重要位置。

·新華社4月1日電:世界最高建築中國中心·長安塔5年後將矗立在千年古都——西安。由中國民營企業家張登高的永泰集團領銜組成的20餘家煤炭企業擊敗國內、外競標財團一舉中標。預計建築高度999米,初步設計爲180層。總投資逾80億人民幣。

·美聯社:中國狂人登高·張擬在西安建造世界第一高樓,以999米的高度刷新了在建的828米迪拜的哈里發塔(又名迪拜塔)。該棟摩天大樓名字叫中國中心·長安塔。總投資超過10億美元。

·英國BBC:摩天大樓代表着人類的商業夢想。而縱觀世界各國摩天大樓興建熱,它往往又是一國經濟見頂的標誌。當年美國紐約的曼哈頓、芝加哥和日本東京,無不證明着這條鐵律。據中國官方新華社消息,中國的民營企業家登高·張,準備在千年古都西安建一棟高度爲999米的摩天大樓,比當今世界第一高樓迪拜塔還要高出171米。難道中國經濟就此開始見頂?

·日本朝日新聞:中國準備在大西北的首府、13朝古都的西安建造世界第一高樓中國中心·長安塔。據說,投資者是新近在中國暴富的20餘家煤炭企業組成的聯合體。領頭人叫張登高。我國知名企業住友財團組成的日、美聯合競標體慘遭落選。據中國官方媒體新華社發佈的消息,該棟大樓高度爲999米,180層,總投資逾10億美元。中國官方高調宣佈這一消息表明,中國下一階段的發展重心可能轉移至西北五省。

國內知名網站也紛紛轉發了新華社這條消息,主要有人民網、鳳凰網、天涯社區、新浪網、搜狐網、騰訊網……網友、粉絲狂歡,不是吐槽,就是歪樓。網友“西北漢子”對粉絲們的態度做了總結:1.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啦;2.煤老闆的黑臉就此會漂白嗎?3.夢迴大漢,@夢迴大唐,長我中華民族誌氣;4.不會搞成世界第一高的爛尾樓吧?!5.地兒選錯了!憑什麼是西安?應該選在北京、上海;6.我的乖乖,西安不就有四個塔了:大雁塔、小雁塔、扶風在建的雙手合十塔和這個長安塔;7.勞民傷財,沽名釣譽。我可以爆粗口嗎?8.給馬明哲敬言:你的中國平安大廈趕緊往上加高,把現在的660米搞成1000米得了,超了這羣土鱉煤老闆;9.省、市兩級政府無知啊,居然選擇愚人節公佈這一消息。不會是愚弄全世界人民的吧;10.老陝最愛玩撲克“挖坑”。不會是挖一個世界最深的坑吧?!

更有網友藉此歪樓,引發了網絡狂歡——

@夢迴大唐:“聽說了嗎,西安要建一棟世界第一高樓!999米。”

“我靠!世界第一高樓不是508米的臺北101大樓嗎?”

“天哪,世界第一高樓是正在建設的828米的迪拜的哈里發塔!!”

“哈里發塔,哈里發塔不是吉隆坡的雙峰塔嗎?”

“臥槽,你扯哪兒去了,那是沙特的迪拜。”

“哎?迪拜不是在卡特爾嗎?”

“你妹!那是沙特……”

張登高被各路媒體窮追不捨,疲於應付。他索性將張慧能調到西安永泰公司總部,專門應付媒體的圍攻。他自己則乾脆關了手機,在家休息幾天。說實在的,自從中標後,張登高的肩上似乎從此就扛上了這座摩天大樓,步履蹣跚,壓力沉重。他要好好冷靜下來,釐清錯綜複雜的關係,理清思路,着手籌備未來一年的各項前期工作。跟政府約定的開工準備期一年,建設期5年。這眼下這一年裡,除了全球招標,搞出最好的建築設計方案外,最終還必須讓美國的GRD建築設計事務所中標。因爲自己已對白副省長做了承諾,不能失信。而這一年裡最最重要的事是落實建設資金。首先,自己的五個參股和控股的煤礦要變賣,從放風得到的迴音看,沒什麼難度。基本上礦上的二、三股東都有購買意向,而且價格還挺理想。唯一讓人放心不下的是駝城長城煤業公司的股權,怕是有變數。因爲王建國、李海峰揚言提請中國國際貿易仲裁委員會仲裁的事,想必這兩人不會輕易放棄。沒準兒已經立案了,只是咱還沒接到通知。一旦提起仲裁,原計劃赴美IPO的事又要被推遲。而且,據上一次錢進在參加慈善晚宴時所估計的,搞不好美國會爆發次貸危機,並迅速蔓延至全世界,從而引發一場世界範圍的金融危機。錢進做此判斷的理由是,上個月美國的知名投行貝爾斯登破產,被摩根大通低價收購,可以看做是美國次貸危機的信號。就看美聯儲和美國政府能否止血療傷,否則,一旦美國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危機爆發,那就無法阻擋了。也就是說,一旦美國爆發次貸危機的話,香港好百年公司裝上長城煤業資產赴美上市即刻就會成爲泡影了。

那麼,駝城長城煤業公司的股權究竟賣給誰合適呢?賣給錢進、趙牧之當然是首選,相信他倆也有這個資金實力,而且也能經營好運作好。價錢嗎,溢價的空間應該不大;原價退回給王建國、李海峰和高舉是最差的選擇,因爲那樣的話只能得到原價和同期銀行存款利息。這樣的話,長城煤業公司的股權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股東還是原來的那幾個,矛盾絲毫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了不少。這可是錢進、趙牧之最不願看到的結果。因爲這個結果一把又把他倆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他們的後半生恐怕都會用來請律師打官司、尋租公檢法甚至真槍實彈打打殺殺了。還有一個次優的選擇,那就是賣給長城煤業公司股東以外的第三人。這種方案的好處是可以賣出個高價,不利的是有王建國、李海峰可能提起的仲裁攪局,外人不敢輕易進場交易,難度可想而知。

這時,張登高想起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白副省長。從體制看,仲裁名義上是民間的糾紛裁量機構,實際上還是受中國的司法、行政體制控制的。相信白副省長出面,應該能擺平即將到來的仲裁案子。只要高舉不提起仲裁,張登高心裡還是頗爲踏實的。因爲無論是從法理還是情理上講,張登高都不存在以欺詐或脅迫的手段強制王建國、李海峰低價轉讓股權。恰恰相反,張登高當時確實在王建國、李海峰身陷囹圄、面臨絕境時,出手相救,幫助他倆終獲自由,達成刑事和解,免去了戴罪服刑的境遇。這些法律事實,難道雙方仲裁員還有首席仲裁員會視而不見?還有就是說服錢進、趙牧之買走股權,也是非白副省長莫屬。數月前,他奉祈老爺子之命找到張登高,勸說他與錢進、趙牧之和解。張登高當時根本沒做過多考慮,就一口答應了他。而這回,爲了摩天大樓的項目,當然也爲了他女兒能順利拿到那筆鉅額中介費或曰創業基金,想必他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

還有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張登高興奮得幾乎瞬間暈厥,差一點背過去了。婆姨二妮告訴他,今天,也就是2008年4月8日,我們的龍鳳雙胞胎的胚胎正式在代孕媽媽的子宮內膜着牀。百步穿楊代孕機構還透露,代孕媽媽有大專文憑,年方28歲,長得水靈。育有一女,爲本省漢中人氏。張登高拉住婆姨的手,動情地說,終於盼到這一天了!中標和着牀,一前一後,一座摩天大樓和一對龍鳳胎!還有,這樣算起來的話,咱們的孩子就不是屬鼠,而是屬牛呀。真是太完美了!啊,你我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咱們還奢求什麼?守住兩個煤礦過日子,你的基金會也打開局面了,文化傳媒公司也搞得有聲有色。咱花上6年時間蓋起長安塔,咱們的雙胞胎那時也5歲了,該上幼兒園中班呢。啊啊,到時我就光榮退休了,每天接送娃們上學、放學……看着眼前的老公,二妮心花怒放。她颳了一下老公的鼻尖,笑着說,看你美的!羅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長安塔可沒那麼容易建成。我很擔心你的資金鍊出問題。6年呀,多漫長啊,這期間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這可不是你當初搞的那個“貴妃別墅”,幾個億的投資,還允許有解套的機會。而長安塔這個“巨無霸”,那可是上百億的投資!一旦出了什麼問題,那可是地方政府甚至上帝也難以擺平的事情呀。當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能成功。只是提醒你,要把困難想得足足的,做好最壞的打算。

二妮的一瓢冷水澆得張登高清醒了許多。張登高接通剛纔的思緒,繼續想着資金籌措的事。自己這一塊基本沒問題,賣掉五個煤礦的股權,籌集20個億,現在看來只會多不會少;政府那塊聽白副省長和馬副市長說也基本落實;問題是20家煤礦企業的出資從意向到錢到賬,肯定有大量艱苦細緻的工作要做,而且關鍵的時候恐怕還要省級領導甚至駝城市的領導出面做工作才行。這是最難啃的一塊硬骨頭。張登高拿定主意,自己準備花上一個月的時間逐一拜訪20家煤礦企業的老闆,逐一落實資金,敦促資金到位。當然,還要帶上省、市領導這柄上方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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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王建國、李海峰根據在與張登高簽訂的《股權轉讓協議》中約定的訴訟管轄,徑直向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提起仲裁,請求裁定張登高補償股權轉讓款1個億或直接裁定股權轉讓協議無效。理由是他倆當時身陷囹圄,精神受到脅迫。所簽訂的股權轉讓協議不能表達當時的真實意思;另外,股權轉讓價格只是當時市場價格的一半,明顯有失公平。仲裁立案書通過特快專遞正式送達永泰集團張登高。

張登高早有思想準備。就像一個獵人舉槍瞄準,期待射程範圍內獵物的出現一樣。他打電話叫來唐律師。唐律師幫張登高分析道,這仲裁是一裁定終身,沒有迴旋的餘地。裁決結果一般不能再在法院提起訴訟。也就是說,連法院也救不了你!你想再打官司卻沒門兒。所以還是馬虎不得,不敢掉以輕心。對方看來是做過周密部署的。不然,老早就聽你提到過可能面臨的仲裁,過這麼久纔到來,顯然對方在精心編織着關係網,精心佈局,爭取到充分的備戰時間啦。張登高聽完唐律師的分析,點頭認可。他問道:你有什麼打算?準備如何應訴?唐律師說,相對於法院的訴訟,仲裁的公關顯得簡單很多。雙方各指定一名仲裁員,就從仲裁委提供的名冊上篩選;關鍵是首席仲裁員,一般由仲裁委指定。而且仲裁可以不開庭審理,也就是書面審理。當雙方仲裁員意見不一致時,由首席仲裁員說了算。也就是說,關鍵是擺平首席仲裁員。張登高認真聽着,他接着問唐律師:那首席仲裁員又聽誰的呢?唐律師說,理論上說,首席仲裁員有自由裁量權,可以誰的話也不聽。而現實中卻不一樣。他的上面是仲裁委,仲裁委的實權在秘書局。仲裁委的上司是中國貿易促進委員會。中國的司法實踐表明,行政的力量干預仲裁還是很常見的。張登高聽完唐律師的闡述,擊掌笑着說,你就只管法律方面的事,儘量將答辯狀寫得嚴密一些,證據蒐集得充分一些。如果開庭審理的話,你一定要在庭上從氣勢和法理方面壓倒對方。公關的事由我來安排,現在就開始做工作。我已有理想的人選。唐律師提醒道,最好提前做通仲裁委秘書局的工作,最終指定的首席仲裁員就是我們的人。張登高說,你這纔是大實話。否則,對方提前收買了首席仲裁員的話,我們豈不是輸得連褲子都沒有穿的。

應該說,張登高和唐律師只猜對了一小部分。王建國、李海峰爲了這次的仲裁,動用了他倆在北京的幾乎所有人脈資源。借用孫逸仙的話來說,就是“畢其功於一役”。他倆先是從仲裁委的仲裁員名冊上挑了一位參與起草《仲裁法》的資深學部委員級的仲裁員邢教授。經過充分論證和評估,在有足夠勝算空間和把握的情況下,他倆這才提起仲裁申請的。邢教授認爲,欺詐、脅迫或乘人之危,使當事人在違背其真實意思表達的情況下訂立的合同,仲裁機關可以根據《合同法》第五十四條第二款之規定,予以撤銷。而且,從中國貿促會到仲裁委秘書局,他倆一路公關下來,早已爲張登高佈下天羅地網。他倆把這一次與張登高的PK當作是自己的收山之作。箇中的交易當然是他倆慣用的、而且還每每見效的、參與者趨之若鶩樂此不疲的、而且過後都會呼天搶地大叫上當的伎倆——先兌現一筆小錢;事成前畫一個大大的餅。他倆的承諾是這樣的,如果能打贏這場仲裁官司,他倆擬將仲裁請求事項中的補償款的三分之一拿出來,一一回饋幫忙的參與者。乖乖,如果真兌現的話,那可是3000萬的巨資呀!王建國、李海峰完成佈局,請好律師,這就繼他倆前年的環球旅行之後,開始了另一個龐大的旅行計劃——環繞中國國境線的探險旅行。首站選在了中緬邊境——雲南的瑞麗,接下來到四川都江堰、九寨溝、稻城,然後穿越川藏線,直到布達拉宮。

王建國、李海峰的必勝信念還部分來源於“同盟軍”高舉的“配合”。王建國在正式遞起訴狀之前,就通知高舉同步在西安的仲裁委起訴。高舉眼下正像一頭叫驢被張登高拴在槽上,哪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忘恩負義?所以,他就一味地對王建國、李海峰唯唯諾諾,態度十分堅決。說好明天就專程去西安仲裁委遞起訴狀。一個月後,王建國、李海峰的起訴狀被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正式立案後,李海峰在雲南的畹町通過電話傳遞給高舉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並同時告訴高舉人都找好了,有必勝的把握。高舉此時很是糾結,甚至有些動心:要是王建國、李海峰打贏了這場官司,自己恐怕連腸子都要悔青了。現在出手的話,勢必要向張登高提出辭職。這個節骨眼上提出辭職的話,張登高肯定就會往仲裁這方面懷疑。難道他高舉也要同步提起仲裁?雖然張登高採用了脅迫的手段低價買走了自己的股權,按當時的市場價至少少出了5000萬。但近來張登高待我也不薄啊,又是送乾股,又是聘用我。給開工資,還提供發展平臺。似乎沒有足夠的理由來趟這趟渾水。思忖再三,高舉還是編了一套謊話來糊弄王建國、李海峰。高舉說,媽的,西安仲裁委這邊肯定被張登高“上藥”了,他們說證據不足,拒絕立案。王建國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怎麼會這樣?看來張登高在你們那兒神通廣大啊!他們顯然是亂來的。不行的話,你去找政法委投訴,看看效果怎麼樣再說……高舉答應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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