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副部長邊吃邊接着說：“正宗的佛跳牆要用18種主料和12種輔料共計30種食材做成。需要用時8~10個小時。所以必須提前預定。這道菜幾乎囊括了人間的所有山珍海味：如雞、鴨、羊肘、豬肚、蹄尖、蹄筋、火腿、雞鴨肫、魚脣、魚翅、海蔘、鮑魚、乾貝、魚肚、鴿子蛋、香菇、筍尖和竹蟶，全部裝進紹興酒罈中，蓋上荷葉。先用炭火煮開，再用文火熬煮五六個小時。想想看，這不是人間美味的極品又是什麼？”趙牧之示意高舉、張慧能敬酒。兩人起身就給Y副部長、G局長分別敬酒。Y副部長很是開心，作爲一個美食家碰到美酒加美食自然像好色之徒碰上絕世美女，那種心情可想而知。Y副部長興奮不已，他端起酒杯回敬大家一杯。然後對站在身邊斟酒的小姐說：“把你們老闆叫過來，我倒要考考你們廚師的本事。”
老闆帶着主廚阿昌出來，恭聽部長吩咐。Y副部長對阿昌說：“給你兩個雞蛋，兩根山東大蔥，你能做四道菜出來嗎？每道菜還要有菜名。”阿昌先是一愣，接着笑一笑，害羞地說，我試試看吧。老闆心裡可直打鼓。他問阿昌你能行嗎，阿昌說應該沒問題。G局長說：“今天Y副部長難得這麼開心，咱們接着喝，邊喝邊等廚師的作業，看看部長給打多少分。”Y副部長說：“這不僅要考廚師的功力，而且還要考他的文化素養。我試過多次，還沒有廚師能過這一關。”G局長倡議每人打通關，輪番來一圈。一時觥籌交錯，人人神采奕奕。
半小時後，廚師阿昌親自推着金色小車上來了，四道菜做好了。而且每道菜都有一小紙條寫上菜名。廚師一一介紹道——這第一道菜菜名是：兩隻黃鸝鳴翠柳。用了兩個雞蛋黃雕刻成黃鸝鳥，用蔥葉切絲做成柳條；第二道菜菜名是：一行白鷺上青天。用蛋白雕成一羣白鷺鳥成雁陣飛來；第三道菜菜名是：窗含西嶺千秋雪。用雞蛋白髮泡製成泡沫類似白雪，再用蔥白和蔥葉做成一扇窗；這第四道菜菜名是：門泊東吳萬里船。其實是一碗雞蛋湯。用剩餘的雞蛋白邊角料做成小船，用大蔥葉做成水草。”阿昌沒忘了說一句客套話：“這是我的作業，讓部長見笑了。”“好！”Y副部長大呼一聲，站起來上前拉住廚師的手，激動地說：“很有創意。超出我的想象。滿分是100的話，我給你打120分。”大家都站起來齊聲鼓掌。老闆也滿面春風，露出自豪的神情。臨走時，部長還對老闆說，這可是萬里挑一的人才，可要留住他。以後我會常來。老闆如沐春風，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G局長回家後給趙牧之打電話：Y部長很滿意。他叫你們趕緊遞報告上來，他讓秘書盯着走程序，按快件辦。明天釣魚場的午餐要安排好。最好帶上兩瓶路易十三，那可是Y部長的至愛。高舉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也從沒有吃過這麼貴的飯。結賬買單時他差點暈過去了：十一萬八千八百八十。
3
北京的秋天秋高氣爽，最適合郊遊。從機場高速的匝道下來，但見成片的銀杏樹用它那金黃的葉片扯開了秋天的旗幟，在溫暖的陽光的照射下閃耀着道道金光，簌簌作響，唱着秋天的歌謠。Y副部長9點整就到了姜尚釣魚場。G局長週日愛睡懶覺，起不來。說好中午過來吃飯。趙牧之這20多年來從來都是10點以後起牀，如果隔夜晚上喝了酒，那就得12點左右才能起牀。所以只有高舉、張慧能提了兩瓶路易十三XO干邑一大早趕到釣魚場。他倆前腳到，Y副部長後腳就跟上了。Y副部長興致很高，今天特意穿了一套白色耐克運動裝，白帽白鞋，戴上墨鏡。他從車後備箱親自拿出自己的心愛釣具和精心配製的魚餌，跟着張慧能在出發臺登記。隨即直奔大塘邊，立馬開始拉伸釣竿上魚餌打窩子了。動作如此嫺熟，那是一氣呵成。
張慧能陪着部長釣魚拉家常。高舉去預訂中午吃飯的包間，並點好菜。反正這裡是全魚宴，點菜並不難。張慧能儘管見多識廣，但是對於釣魚這檔事卻是一竅不通。他請問部長：“您的釣竿好像是日本進口的？”副部長盯着水面的魚漂，全神貫注，頭也不回地說：“釣魚界流傳一句話叫做‘西馬諾的輪，達瓦的竿’，我這套釣具正是。”張慧能說沒想到釣魚還有這麼多講究？這時只見Y副部長快速攪動釣輪，魚上鉤了。他在湖塘堤埂上隨着魚的遊動快速地移動步子，忽左忽右，健步如飛。看到魚的白肚皮了，Y副部長拿撈網將魚舀上來。Y副部長喜出望外，說：“好兆頭。開張就釣到一條大草魚，少說也有五六斤。”張慧能也跟着高興，Y副部長重新裝餌，繼續垂釣。他回頭繼續剛纔的話題說道：“釣具在全世界已經是一個龐大的產業，日本獨佔鰲頭。而其中歐美在拖釣、溪流釣釣具方面技術領先；日本在拖輪釣的旋壓輪技術上獨領風騷；韓國在碳布製造方面與日本相差無幾，且價格便宜，是初學者的首選。”張慧能佩服Y副部長的專業知識素養。他又問：“那你的釣具應該是世界頂級的吧？”Y副部長笑着說：“那是當然。我這套釣具使用的是60T的碳布材料，敏感性好，強度高，竿身堅挺，這套竿7000元，加上其他配置差不多一萬塊錢了——”又有魚兒上鉤了，這一陣Y副部長手忙腳亂，連續釣上3條魚來。最難得的是釣上一條足有二斤的大鯽魚。Y副部長說，這條鯽魚中午吃了，讓廚房用郫縣豆瓣紅燒。張慧能提了鯽魚去了餐廳。
不到一刻鐘，Y副部長又換了一個有水草的地方。張慧能清點了一下魚獲，好傢伙，大大小小共12條了，少說也有30斤了。乖乖，這樣釣下去一天還不要釣上上百斤！
張慧能請教道：“這釣魚可是要有天文地理氣象水文方面的知識，部長想必是滿腹經綸吧。”副部長說：“滿腹經綸說不上，釣魚經倒是略知一二。你譬如說一年四季什麼時間適合下竿就有口訣：春釣一天，夏釣早晚；秋釣黃昏，冬釣午間。還有在什麼樣的水質釣什麼樣的魚，也有口訣：渾水釣鯉，綠水釣草，清水釣鯽，污水釣鯿。還有春釣灘，夏釣潭，秋釣陰，冬釣陽。像現在是秋天，講究秋釣黃昏，秋釣寬，秋釣暗，秋釣葷。意思是秋天太陽還是很毒的，水溫升高後，魚兒就沉到3米左右的深水裡，而且怕光，不敢游到岸邊。所以黃昏釣魚最合適。秋釣寬是因爲寬闊的湖面氧氣充足，魚兒愛扎堆。秋魚力氣特大，掙扎力奇強。選擇寬闊的水面就有足夠的空間與大魚周旋；秋釣暗指的是秋天氣溫仍然較高，草魚、鯽魚喜歡遊進水草叢中，但往往在它們隱藏的草叢水面上有一片無草區，以利於魚兒們浮上來換氣。因此尋找水草叢中一片無草區下鉤就是最好的選擇了。”張慧能恍然大悟地說：“難怪你換了一個垂釣區，現在就是在‘秋釣暗’啦。”Y副部長說：“正是。最後秋釣葷說的是魚餌要以葷餌爲主。秋天的魚兒愛吃葷，人也一樣啊，不是有秋冬進補的說法嗎？所以秋天的魚餌就有線蟲、蚯蚓、蝦、螺螄肉、蜆肉、蚌肉、麪包蟲等。例外的是我多次試驗，發現秋天的草魚和鯉魚愛吃八成熟的紅薯。你看我剛纔釣上來的草魚就是用紅薯片釣上來的。”張慧能聽完，打心眼裡佩服這位Y副部長。如此心無旁騖，如此術業專攻，如此推陳創新。在業餘愛好上就這麼上心，那用在工作上有這種精神，不出數年弄上個副總理當當也說不定。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張慧能在Y副部長的誘惑下也開始了平生第一次正規的釣魚。所謂“正規”是指小時候那種砍一根細竹條拴上尼龍線用大頭針火燒彎曲自制的釣具不算。拿上部長的頂級釣具——日本西瑪諾感覺好輕，竿身的彈性奇好，幾乎可以繞成一個圓。突然水面的魚漂不見了，張慧能手握的釣竿被一種奇妙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往湖心拽，張慧能一個趔趄，險些掉進湖塘。他在想，這秋魚就是勁兒大啊，他用力拉拽魚竿——力量消失了，魚鉤沒了，連魚線也少了半截。問Y副部長這才知道，原來是遇到一條大魚，應該在5斤以上。此時不應該和魚對拽拔河，而應該順着魚遊的方向遛它。一直遛得它精疲力竭，肚皮翻白，然後就可以將魚輕輕拖上岸了。原來如此！張慧能這才知道這釣魚學問深着呢。
高舉走過來說人都到齊了，菜已上桌。張慧能也釣了3條草魚，與副部長的魚合起來過秤，好傢伙，120斤整。魚場一律按10元一斤收錢，共1200元。最大的一條鯉魚竟然有12斤。漁場老闆說垂釣者一定是高手，不然這麼大的魚是釣不上來的。Y副部長嘴角微微一笑。部長叫來司機、秘書將魚分成四份，讓司機、秘書馬上給幾個朋友送過去，趁着新鮮。完事再過來吃飯接人。
中午的全魚宴很是豐盛：一大鍋紅燜鯉魚；一盆用草魚做成的酸菜魚；一盆用黑魚做成的水煮魚片；再就是部長親自釣的鯽魚做成豆瓣鯽魚。下酒的涼菜配了四個，外加上兩道青菜。兩瓶路易十三XO干邑花了5萬塊錢。高舉叫苦不迭，心痛不已。就連張慧能也覺得北京太宰人，這要在廣東，兩瓶也就3萬元。北京的商家真黑。還是昨晚那些人，只是少了副部長的司機和秘書，他們按副部長的吩咐給人送魚去了。副部長讓服務員一律給杯中酒加上冰塊，並感嘆地說：“西方人喝洋酒是一盎司一盎司地買，喝的時候是晃幾晃聞老半天才輕輕呷一口，哪像我們簡直是牛飲，把洋酒當啤酒喝，暴殄天物啊！也難怪西方人瞧不起崛起的中國，認爲中國人都是暴發戶，言下之意是國人素質低呀。”張慧能接着話茬說：“是啊，我在倫敦待過幾年。他們從骨子裡還是瞧不起咱中國人的。”G局長說：“再過20年等中國做了老大，恐怕就好了。”趙牧之不置可否：“20年哪夠，等‘富二代’變成中國的貴族階層，他們的後代可能纔會受到尊敬。”
只有高舉沒說話，Y副部長好像這纔想起正事。他問高舉：“聽說你是礦長。說說你們煤礦的情況吧，比如說規模、產量、儲量和發展前景呀，我能幫你們做什麼？”高舉內心感動不已，他一五一十地向副部長彙報，並闡明求副部長主要解決擴大井田的儲量問題。高舉沒敢提出“歷史遺留問題”這一關鍵詞，這可是他與王建國、李海峰簽下密約、詛咒發誓的秘密。趙牧之補充道：“希望部長能快批快辦。”部長說：“你這個事分三個環節。一是省、地一級的申報和勘探、評審；二是環評和國家發改委的批覆；三才是到我們國土資源部。我那一塊快辦是沒有疑問的。”G局長說：“來來來，喝酒喝酒，咱們莫談正事。一時觥籌交錯，不在話下。”
高舉和張慧能返回駝城。這一路高舉一直抱怨北京不是人待的地方。兩頓飯吃了差不多20萬。辦企業的誰還敢來？高舉感覺在北京花錢就像給死人燒紙錢，一萬一捆，燒完灰飛煙滅。就連號稱有暴利的煤礦也吃不消啊！原來這北京高官的風光是各省市各色人等用錢堆起來的呀。